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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部分

帝宴 (实体书1-3)作者:墨武(武侠小说)-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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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长风愕然之际,叶雨荷却已霍然站起,退后几步,指着秋长风道:“秋长风,我看错了你!”
秋长风伸手摸了下火热的脸颊,淡然道:“你才知道吗?”
叶雨荷又羞又愤,陡然扭头奔入船舱,重重关上舱门。
秋长风望着叶雨荷的背影消失不见,并未追去,只是神色中带了分无奈和萧索。他苦涩地笑笑,摊开左手,低头望去。
他左手细长有力,可手心一道伤痕处,青色更浓。而他中指处,两个指节都已发青,更有青线一股,向掌心蔓延。
他痴痴地望着掌心,心中亦痛,痛得有如那明月中的嫦娥——痛中还有寂寞。他不甘寂寞,但他只能寂寞,他没有选择。
夜还漫长、孤寂,让人不由得向往着日头升起。他却只能盼这黑夜没有完结。
爱虽永恒、甜蜜,让人不忍分割离弃,但他只能亲手将其终结。叶雨荷伤心失望的时候,他何尝不是如此,但他必须要让叶雨荷退却……
“这青线一直蔓延,百日后,就会沿着手指、手心、手臂到心口。那时候,就无药可救了,是不是?”一人轻声问道,问声中带分颤抖。
秋长风霍然抬头,才发现叶雨荷不知何时,静静地立在他的身前。
明月如镜,照不尽她眼中的泪影伤悲……
秋长风眼中光芒黯淡下去,脸色又要冷下来:“你回来做什么?难道准备要陪我……”不待他再说,叶雨荷跪了下来,轻轻地依偎在他怀中,泪光如星。
那莹玉般的脸颊有着说不尽的悲伤,叶雨荷幽幽道:“长风,你真以为我不明白你的心?”
秋长风还待冷笑,可见到那清澈明净的眼眸,仿佛看穿了他最软的心弦,竟再也笑不出来。
“你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不想拖累我,不想我去冒险,因此你故意把自己说的不堪,只想让我走。”叶雨荷泪痕满面,咽声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隐瞒往事,也不知道你为何一直对我这般好,或许这辈子也不会知道,但我这辈子怎能忘记你的好?你要我陪你,我就陪你……”她不待秋长风再说,伸手解开了青衣,露出如雪如脂的肩头。
月色撒在那削肩上,流动着让人目眩的光华,如同嫦娥广寒宫的独舞,美丽带着分落寞。
她还待再解,却被秋长风一把按住。她的手虽冷,但秋长风的手却火热。
叶雨荷泪眼盈盈,望着秋长风道:“你中了毒,只有不到百日的生命。可你不知道,我亦是中了毒……”
秋长风一凛,忍不住摸了下叶雨荷的手腕,转瞬冰冷道:“我看不出你中了毒。”
叶雨荷黯然道:“原来你还是关心我的。我中的毒是你下的——是心毒。这种毒也是无药可解的。”
秋长风一震,那冷冷的面容终于带了分惘然。
海阔流远,星平似灯。
月如挽歌,撒下万千光辉,照在叶雨荷凄然的脸上,有着说不出的忧悒情深。她只是望着那苍白迷惘的脸庞,轻声道:“事到如今,你真的以为我离开了你,还能活下去吗?”


第七章 挑 战
月色如歌,涛声如诉。
如此月色下,就算波涛的声音都温柔了许多。如此月色下,就算秋长风那如岩石般的冷漠也有了分改变。
他不是铁石心肠,他其实热情如火。
望着那依稀如昨的面容,如雨后梨花,对他述说着千般柔情,他又如何能再硬得下心肠?
不错,中了青夜心,若无离火,百日内必死。
在海上漂泊多日,他的生命连百日都已不到,甚至已看不到几次阴晴圆缺。但有他相思一生的女子对他如此倾心相爱,就算立即死了又何妨?
他想到这里,终于颤抖地伸出手去,就要搂住那同样颤抖的肩头。他或许不想再做什么,抑或是觉得,此生能有此刻相伴,就已今生无憾。
叶雨荷轻轻地依偎在他怀中,也忘记了一切……
就在这时,天地间突然轰的一声大响。紧接着船身剧烈一偏,有海水如潮般蒸腾,扑到了甲板之上。
秋长风本已心醉,可危险一至,立即恢复了往昔的警觉。他坐在那里,看似百年枯木,但身形一展,就如翱翔万里的苍鹰。
水花才至,他就带着叶雨荷退到船舱东侧,警惕地望着大船的西方。
原来,不知何时,一艘大船竟到了他所在的船旁不远。秋长风这艘船三桅两层,可算大船,但与西侧来的那艘大船一比,就如孩童的玩具一般。
那大船长达十数丈,三层之高,有五桅高耸,海上行来,直如陆地的楼车云台,睥睨雄霸。大船船舷两侧有炮台林立,铜色炮口如同怪兽之口,夜幕下颇为嶙峋狰狞。
原来方才那大船放了一炮,击在了秋长风乘船不远处的海面上。
海石冲上甲板,嗄声道:“秋公子……有敌……”
秋长风早就轻拉叶雨荷的衣衫,为她掩盖如雪的肩头,神色又恢复平静道:“不用怕……是官府的船只。”他目光锐利,借月色看出那船上是大明的旗帜,心中略有诧异。
海石闻言色变道:“那……如何是好?”他常年行走江河海域,知道海域上最难对付的不是海盗,而是官兵。
大明的海军,远比海盗还要凶悍很多。
那只大船上已有人喝道:“尔等听着,船上之人全部走上甲板,等待搜查,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海石暗自叫苦之际,叶雨荷心中却有分淡淡的失望。茫茫大海中,她心中本有分绝望,不信秋长风能在剩余有限的日子内找到离火,她其实只想静静地陪秋长风度过最后的日子。
秋长风若死,她就陪他死好了。
可是,平地又起波澜。她知道这本属于他们两人最后的日子即将过去……
船上的水手舵手见此变故,不敢违拗,纷纷上了甲板蹲下来。两船相靠,那大船早搭来长板,有数十官兵顺着长板到了这船,片刻将众人围了起来。那些官兵各个持枪拿盾,神色肃然。
海石一看那些兵士的装束,就认出是观海卫的官兵,心中不由得奇怪。因为观海卫是大明靠海的一卫,海石他们的船只目前还在观海卫以东数百里的海域,远在观海卫巡防的势力范围之外。
这些观海卫的兵士,突然出海数百里巡防,难道说有什么惊变发生?
最让海石心惊的是,那些兵卫中为首那人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赫然是朝廷第一卫——锦衣卫的打扮!
锦衣卫居然统领观海卫的官兵。不用问,沿海肯定有大事发生。海石想到这里的时候,心中忐忑,可更心惊的是,那个锦衣卫居然走到秋长风的面前,神色萧冷。
秋长风看着走到近前的锦衣卫,镇静自若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能在这里见到孟兄,倒让在下意料不到。”
那锦衣卫赫然就是孟贤。
孟贤见到秋长风,也大是意外,可脸上还是一本正经道:“秋兄来此,可是有上师的吩咐?”见秋长风摇头,孟贤神气起来,公事公办道:“秋千户难道不知道,汉王早就下令封锁海宁、观海、临山、昌国四卫周边三百里的海域,寻常船只不能通过。秋千户不得号令,擅入这封锁的海域,只怕就算身为锦衣卫,也难逃责罚吧?”
他这一说,船上众人都是心中大惊。
海石惊的是,秋长风竟也是个锦衣卫。海石出海之前,从未听到这封锁号令,想必是出海后,号令才出。他们不知规矩,擅入海域,只怕都有砍头的罪过。叶雨荷却吃惊汉王行事的霸道,要知道海宁到昌国四卫的地域,几乎跨越海岸线千里,覆盖了浙江沿海大半海域。汉王这般行事,所为何来?
秋长风心中微有奇怪,暗想本来是赵王带锦衣卫赶赴定海,剿灭乱匪倭寇,为何汉王也来到这里,难道说……其中又发生什么变故?
心思转念间,秋长风笑道:“孟兄说笑了,大伙这么熟悉,孟兄当然会网开一面,不会小题大做,对不对?”
孟贤闻言,脸色一板道:“秋千户此言差矣。国有国法,军令如山。汉王既然下令,我等就应遵从,若无特别任务,就不能因为身份缘故,破坏国家法纪。秋千户擅闯封禁海域,本千户虽认识秋千户,但也不能徇私枉法。你说是不是?”顿了下,喝道:“来人,将秋长风拿下!”
他一直被秋长风骑在脖子上,这次有机会整下秋长风,决不能放过。若是放过机会,他就不叫孟贤了。
那些兵卫上前,长枪已逼到秋长风身侧。叶雨荷蹙眉,才待拔剑,秋长风怕她冲动,用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含笑道:“孟兄等等……”
孟贤大公无私道:“等什么……秋千户若想要收买本千户,可就找错人了。”
秋长风伸手入怀,掏出一张泥金帖子,向孟贤一展道:“孟兄不妨看看这帖子再说。”
孟贤本来打算,不管秋长风如何施展如簧巧舌、掏出什么,都要先将他押入大牢再说。他懒洋洋地向帖子望去,陡然间打了个哆嗦,颤声道:“驾帖?”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秋长风掏出的是驾帖——大明横行无忌的驾帖。
驾帖一到,如天子亲临。驾帖一出,文武百官均要尊驾帖为先。驾帖上若让人死,人不得不死。
这不是大明锦衣卫的规矩,而是永乐大帝朱棣立下的规矩——持驾帖者,拥有先斩后奏的大权!
就因为这样,驾帖素不轻出。就算纪纲这种人,这辈子动用驾帖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可就是这样的驾帖,如今竟持在秋长风之手?
孟贤惊疑不定,只感觉秋长风笑容如刀,蓦地软下来,忙喝道:“快,快退后,我不过是和秋兄开个玩笑,你们怎么都当真了。”他方才公事公办,一口一个秋千户,这刻见到秋长风竟有驾帖,马上转了风向,又叫起秋兄来了。
秋长风将那驾帖缓缓放回怀中,淡淡道:“原来孟千户是在开玩笑,我还差点当了真。几乎想要动刀砍了几个,然后再向圣上禀告有人不尊驾帖之罪。”
孟贤差点跪了下来,一把握住秋长风的手腕,脸上堆起层层叠叠的媚笑:“秋兄素来是个风趣人,小弟许久未见,甚为想念。这不,见了秋兄忍不住打趣。别说你有驾帖,就算你没有驾帖,又冒犯了汉王的法令,小弟看到兄长前来,还能说什么?就算小弟担当罪名,也不会对兄长如何呀。秋兄,小弟若有什么做的让你误会的地方,还请秋兄莫要见怪。”
秋长风也笑了起来:“我怎么会见怪,反正就算误会了,砍的也是你的脑袋,与我何关?”
孟贤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心中骂娘,脸上赔笑,听秋长风又道:“孟千户,不知道纪大人在哪里?”
孟贤不敢怠慢,笑道:“纪大人就在那大船上,秋兄可是想见吗?小弟这就给你引见。”
叶雨荷闻言微震,心中凛然。当年纪纲雪埋了解缙,又对流放到塔亭的解缙家人百般虐待,叶雨荷气愤之下,行刺纪纲。往事如烟,当年叶雨荷虽没让纪纲见到真面目,但乍闻纪纲就在不远,还是暗自心惊。
秋长风若有意无意地看了叶雨荷一眼,说道:“那烦劳孟兄了。”
孟贤立即撤了兵士,前头带路。秋长风这才松开了手,低声道:“你见到纪纲……莫要冲动。”
叶雨荷心中黯然想道,难道在你心中,一直都觉得我是这般不知轻重吗?我的确和纪纲有恩怨,但眼下你性命攸关,天大的事情我也会放在一边,怎么会招惹这无关的事情呢?
望着那有些萧索的背影,突然又想,可他这般吩咐,当然还是关心我。他只余百日不到的性命,但心中还只记挂我的安危。叶雨荷想到这里,又是甜蜜,又是心酸。
秋长风上了那气势恢弘的大船,见到灯火照耀下,高台上坐着一人,眉心皱纹如刀,神色阴沉,正是纪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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