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鬼话(全文完结)by水心沙-第1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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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我还是下意识地缩到了他的身后。素和眼里那让人心寒的光不见了,消失的速度像是它们从没在他眼里出现过,脸上则依旧带着层不变的笑,在我探头朝他看去的时候,透过铘的肩膀静静望着我:“老板娘,刚才抱歉了。”
“你最好控制一下你自己。”没等我开口,铘先出了声。
素和将目光移到了他的脸上:“我一直都没有忘记这一点。”
“现在已经不同于六百年前。”
“我知道,你回来了,她也让我有点意外。”
“你和那只老妖,同她之间过去有些什么,我管不上。可眼下我在这里,你就该明白你应该留心些什么。”
“麒麟大人这是在威胁在下?”
“我没有那资格。”
“呵,今晚。。。。确实是我的不是。”
“你早点休息,我带她走了。”
“请自便。”
说着话,素和朝边上移开了一些,铘松开了他的手转而把我抓住,没等我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径自就拉着我朝楼梯口走去了,也不管我都还没来得及站稳脚步。
经过饮水机边,还是忍不住朝青花瓷方向瞥了一眼,而那地方除了瓶子外什么都没有,一片空荡荡的黑,静得让人怀疑之前看到的是不是一种错觉。想再看仔细些,脖子被铘的手扣住了,我条件反射地缩了缩。以为他会像刚才的素和那样突然发作用力来掐我,而他只是把我拽到了他的面前,然后将我一把推向楼梯。
直到踉跄着一路被推进他房间,铘才松了手,我不明白他把我带来这里是为了什么。阁楼小小的,堆满了姥姥的遗物,铘一个人站在里面已经有点挤,何况是两个人。我转身想出去,他却在门框前倚着,分明不打算让我离开的样子。
“我要睡了,铘。”那么僵立了半天,我总算寻到了一个比较合适的说法。可是话刚出口他就朝里走了进来,一边朝我伸出一只手。
我不晓得他想干什么,只偏开了试图从他边上绕出这间小小的屋子,没等迈步,他手一转揽着我的头就朝窗边上推。
“铘??你做什么??”头差点撞到了窗玻璃,所幸我的手比头更快一步地在那上面挡了一下。回过身我对他低吼出声,之前被素和一吓给压在了胸口里的怒气一瞬间爆发了出来,我朝他胸口用力推了一把:“走开!”
“你对我吼什么。”似乎我的爆发对他来说是件意料之中的事,他站在离我一步之遥的地方看着我,而我两只手在他胸口施放的力气显然没起到任何作用,只让他低头掸了掸自己的衣裳。
于是一下有种被冷水冲了一桶的感觉,我说话的中气也就没之前爆发时那么足。铘不是狐狸,我无论发火还是什么,对这只上古神兽来说都无异于蚊子的呻吟。“我要去睡觉了。”于是只能气馁地重复。
“睡,怎么睡。”
这话问得让人有点啼笑皆非:“这也要你管?”
“不想管,又不得不管。”
“让开。”
“今天晚上,你给我待在这儿。”
“我说你。。。。”话还没说完,眼角突然瞥见窗外头什么东西让我一下子住了口。当下猛一转身扒在了窗口上,我朝下仔细看了看。
这一看看出我一身冷汗:“铘。。。。”
“怎么。”
“。。。。怎么会这样。。。。”
“什么叫怎么会这样。”
“街上。。。。街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死人?!”
“我只是没有想到……”
“狐狸说过,你没想到的东西太多了。”
“他还对你说些什么。”
“你脸色更难看了,老板娘,还是去休息吧。”
“我睡不着了。”
“呵……你在生气。”说着话突然伸腿从床上跨了下来,身后的人影因此倏地消失了,空荡荡的镜子里只剩下了他的背影在床边站着。他的睡衣是狐狸的,这让他那道背影看上去很像狐狸。
“我为什么要生气。”我问他。
他却没有回答,只是走到窗前把窗开得更大了些,由着阵雨前的风从外头放肆地吹进来,带着那种透着硫磺味的咸腥,慢慢把整个房间浸透。
“宝珠,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第一声闷雷滚过,素和的话音从窗户口响了起来,自言自语似的。
我被他问得愣了愣。
“狐狸有没有对你说起过我。”然后听见他再道。
而我依旧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
他的话问得很突兀,突兀得让人不清楚这到底是为了什么。这样一种话,应该是旧相识之间才问的吧,他为什么这样问我,好似我们以前有过交往似的。
“显然没有。”片刻后他再道,声音轻得几乎被风给卷了去:“狐狸总有方式把他不希望存在的东西抹去,一些会让他不太愉快的东西。”
“比如。”
“比如?呵,老板娘,我不喜欢比如。我更喜欢你能自己想起来,那些被刻意抹掉的东西。”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素和甄。”
“听不懂么,确实,听不懂是件有点悲哀的事。”
“别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素和甄,我不待见这种虚伪的怜悯。说得云里雾里的是你,还有那只狐狸。并不是我理解力的问题。”
兴许是我这话口气重了些,在外头那波阵雨洒下来的时候,素和甄回头望向我,波澜不兴的眼里多了些似笑非笑的东西:“好吧,我道歉。”
“下雨了。”雨很大,被阵风卷着从外头扑进来,不出几秒淋湿了我的地板。
“不觉得下雨的声音很好听?”
“你可以关了窗去听。”
“我以为你同样喜欢这声音。”
“喜欢,可我更喜欢关着窗听。”
再次看了我一眼,他终于把窗给关上了。关上瞬间玻璃上倒映出床边大衣橱上那面镜子,镜子里再次出现了那个穿着白麻衣的女人,被玻璃拉得有点变形,她在镜子里继续摸索着面前那块玻璃。
风突然在窗上猛一阵撞击,惊觉像是那女人在镜子里头拍打出的声音似的。这感觉让我忍不住朝门口边退了一步,这当口素和的话音忽然再次响了起来,依旧自言自语似的低沉:“老板娘从刚才开始,一直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
“是看那我身后那面镜子么。”
“你知道?”
“镜子里看到了些什么。”
“一个……女人。”
一阵沉默,在我说出这四个字之后。
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好象闻到了什么味道,一种类似什么东西烧焦了的味道,混合在房间被充斥着的咸腥里,很不舒服的一种感觉。于是想走,可像是能感应到似的,我刚一转身,他突然离开窗口朝我走了过来:“老板娘,懂瓷么。”
“什么词……”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老板娘家里头,有口好瓷。”
“什么好词?”我仍是反应不过来。
“客厅里那只青花瓷。”
“哦,它。”这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瓷,只是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把话给扯到那上头去,有点突兀:“没什么好的,赝品。”
“赝品。”听我这么一说,他挑了挑眉:“老板娘,赝品一词何解。”
“假东西,一百年前的人模仿着六百年前的东西造的假东西。”
“于是它就成了赝品?”
“本来就是。”
“老板娘有没有好好看过它的样子。”
“从小看到大的。”
“可看出它有什么特别之处。”
特别之处,那该是指的瓶子背后的三尾红鱼了吧。虽然我对青花瓷了解得很少,不过有一点是知道的,一般的青花瓷都是青白两色,要不就是单纯的红与白,名叫釉里红,很稀少,是直到明清时才开始大量出产的一种瓷器。而同时把青花同釉里红合做在一起的瓷器,更是不多,行话叫斗彩。因为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呈色剂合在一起接并而成的,以六百年前的技术,极为复杂:“它背面有釉里红三鱼。”
“没错,釉里红三鱼。老板娘可知道这种瓷在六百年前的烧法。”
“不知道。”
“以西红宝石为末,图画鱼形,自骨内烧出,所以成品后凸起宝光,鲜红夺目。”
“那也是六百年前的做法,过了五百年以后制造出来的,也就不希奇了。”
“老板娘真是现实。”
“这很显然,手电筒搁六百年前很希奇,今天丢地上都未必有人去拣,是人都很现实。”
“所以老板娘就此否定了它的价值
你想说什么呢。”
“而对素和而言,只要是用人的手,以一种绝佳的技巧做出来的东西,无论是一百年,还是六百年,素和都把它看做是货真价实的真品。”
“我没你这样的雅兴。”
“老板娘知道你家这口瓷的来历么。”
这一问,又把我问的愣了愣。
确实,从小看着这只瓷瓶到大,对它上面有多少纹路都很了解了,不过要说到它的来历,我还真是不晓得。
于是老实地摇了摇头。
他微微一笑。转身走到床边坐了下去。身后镜子里的人影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只空气里那股烧焦似的臭还在房间里暗暗流动着,让人有种压抑的难受。“那口瓷,叫青花夹紫美人瓷,原品,是六百年前官窑里的产物。”
“你对这有研究?”
“我么,我爱天下所有的瓷,所以对这个,总是稍微有些了解的。”
爱天下所有的瓷。好夸张的语言,不过从他嘴里说出来,倒也不奇怪,他本就是个特别讲究,并且讲究得有些夸张的人。
有人讲究茶,有人讲究玉,有人讲究文房四宝,有人讲究雕刻工艺……自古那些文人骚客,那些同感性这个词眼占得上边的人,都或多或少有那么一两样讲究的东西,讲究是件奢侈品。而我,显然不属于这类的范畴。所以虽然他说得细,说得有依有据,在眼下这种节骨眼,这种气味,这种环境里,我还真听不大下去。
“是么。”于是含糊地应了一声,我打算找个借口离开。却似乎轻易被他看出了我眼里的这层想法,低头一笑,他拍了拍身下的床:
“不过来坐一会儿么老板娘,夜还长,你睡不着,我也睡不着,狐狸又不在,我们正好聊一聊。”
“我突然有点困了。”
“老板娘不想听素和说故事么?”
“什么故事。”
“关于你家这口瓷的典故。”
敢情……这么一只瓷瓶,还能被他挖到典故。
如果换了平时,或许我真有兴趣听一听,可不是现在。我不想在这种风雨交加的夜晚听这个占据了我的房间,和狐狸眉来眼去,一边还说着些我听不懂的话的男人,对我说什么瓷器的典故。完全没那种感觉和氛围。
“我真困了。”
“那典故,和你刚才看到的镜子里的人有关。”
“是么?”这话一出,我停下了我的步子,倒也不完全是因为他的话。
就在之前出门的那一瞬,我突然瞥见客厅角落放着那只青花瓷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隐隐团在那里,光线很暗,只依稀一团黑的白的混合而成的东西,依附着那只瓶子慢慢蠕动着,蛇似的一张一曲……
猛然间的这个发现让我全身一个激灵。
下意识后退,不期然撞到了身后的什么东西,这让我再次一个惊跳。回过神才看清原来是素和甄,无声无息地在我毫无察觉的状况下站在了我的身后,他朝我之前看的那个方向望了一眼。
然后转而看向我:“你在看什么。”
“那里有什么东西!”手朝瓷器的方向指过去,指准了再细看,我愣了愣。
那里什么都没有,出了那只瓶子,还有边上安静立着的饮水机。
片刻咕噜声响,突兀得让我打了个寒战,随即发觉那不过是饮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