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鬼话(全文完结)by水心沙-第2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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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醒醒。”
“我醒着,声音,我醒着。”
“对不起,宝珠……你醒醒!你醒醒!”
“我醒着!”忍不住提高了自己的声音,然后才想起来,我忘了自己没有麦,声音只有通过文字输入才能收到我的讯息。
正打算过去敲键盘,声音的话音再次传了过来:“你没有,宝珠,你没有醒。”
“我醒着,我整个你聊天呢,声音……”
“你没有。听着,如果你现在这种情况能做到的话,把电脑的电源切了,然后去你姥姥的柜子里找到西洋参含片塞在自己舌头下面,快去。”
“为什么?”
“再拖你就不行了。快,宝珠,听话,快去!”
“这不是你所希望的么,声音?”
话才出口,他沉默了,我耳朵里一片沙沙的嘈杂声。
“你要走?”我问。
他没有回答。
“那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他依旧沉默。
于是我不再停止自己的话音,“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声音,而且我得谢谢你,因为你让我很开心。”
“这些日子……”
“我知道你是什么,记得么,我什么都能看到,声音,那些别人都看不到的,我什么都能看到……我看到你坐在我家窗台上看着外面的雨。每次回家,我也知道你在这玻璃后面看着我。你有没有注意到我从来不敢正眼看这扇窗?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害怕,我很怕一抬头就看到坐在那上面的你……很怕……可是后来我觉得我和你变得一样也许会对我更好些!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有多糟糕?从姥姥走掉开始,我一个人,一个人要面对这么多东西,那些钱!那些事情!那些我不知道的未来的东西!我很怕!很害怕!!”
“所以你要逃避吗?宝珠……”声音终于开口了,此刻他的声音听上去不再那么优雅和从容,甚至没有那种温暖得让人心安的东西,他冷冷的,冷冷得像是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是的,我想逃避。”这声音让我喉咙里隐隐有点发酸。
“所以我不想接受你。”
“为什么?”
“吃了你这样绝望的生命,对我而言会是莫大的侮辱。我不想吃你。”
“你说什么?!”
“我没兴趣吃你了,宝珠。我对衰竭的生命没有兴趣。”
“是你让我衰竭的!!!”我涨红了脸对他吼。
“我不会让我的猎物在死亡前衰竭,宝珠,不要把你的脆弱归咎于我。”
“你放屁!!!”
“很好,我现在似乎看到了一点不那么衰竭的东西。”
“那么是不是可以把我带走了?”
他再次沉默,,片刻后轻轻笑了笑,“这恐怕,已经由不得我说肯不肯了。”
“你什么意思……”
直觉有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在我周围悄悄发生,那些窥望着我的脸不见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而致潜伏在我两脚间的那个苍白的女人也不见了,地上布满了她从窗台爬进来时印下的手印子,她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回事……我狐疑着看向屏幕,却觉得两只眼睛有点发晃。片刻后总算看清楚,那个连接着我和声音的聊天框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头像。头像是红色的,一只红色的狐狸头,我看不清它的名字,因为视线晃得厉害。日阿后框里跳出排加粗的鲜红大字,就像那只叫X…BOX的狗试图提醒我时用的字体一样:“你把她折腾得很变态,声音。”
“我并没有像过去伤害她。”声音回答。
“那就离她远点。”
“习惯了。我没理由去拒绝一个需要我的声音的人。”
“是他们需要你的声音,还是你需要他们的能量?”
“什么事都是相辅相成的,难道你不是。”
“我的声音比你的好听。”
声音沉默,我也是。听不懂他们的交谈,也搞不清楚这个第三者到底是什么来头,甚至不想把这一切都弄清楚,我头晕得厉害。
“你给我发了那些东西,所以算我们之间扯平,不过要在继续这样,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网络上的局限。”
狐狸头再次发出这条消息,然后暗了。而这时声音的音频讯号也终止了。
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摸索着想去重新链接,可是手碰到鼠标就从那上面穿了过去,怎么都抓不住。我急得想哭,可无论抓几次,始终只能看着它在我手掌心进进出出。
耳边突然又想起一种声音,很轻,很好听,却不是声音的话音。“我找到你了,”那声音说,“你给我好好地在那里待着,小白。”
话音刚落,我眼前一下子就黑了,连带周围的声音一并消失。
醒来后发觉自己在医院里躺着,脚上缠着石膏,手上吊着点滴,边上坐着隔壁的张大妈。见我醒了,她一脸关切的摸摸我的脸,“宝珠啊,可醒了啊,吓坏我们了,昨晚被车撞我们都以为你……哎,还好,还好只是骨折……”
被车撞?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我狐疑的看着张大妈,然后感觉浑身上下火烧似的疼。
这么说着被撞了?
那声音呢……还有那个用狐狸头QQ的人呢?我是怎么出门被车撞的?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一堆的疑问,可是没办法问。
于是它们最终成了直到现在我都没办法弄清楚的问题。因为出院后我再也没见过声音,QQ里也没有他的号,甚至那些原本加入过的他的群,那些添加为好友的他的粉丝,全都不见了,似乎从没存在过一样。
于是我只能说服自己那或许是我被车撞了之后,脑子休克过程中给我安排的一场梦。
梦里自己很孤独,很颓废,很绝望,绝望到了明知道自己碰到了某个在网上吸食别人精气的东西,却心甘情愿送上门去给他吸……
于是醒来后,我的生活终于回到了正轨,虽然仍旧孤独,仍旧想着姥姥,仍旧要面对那一切原本我想全部都逃掉的……因为我不想成为梦里那个连送上门给人吃,都会被人嫌弃的绝望而丑陋的东西。
于是不久之后我开始到处找工作。
于是我找到了工作,虽然那工作对我来说又是一件意想之外的东西。
再于是,狐狸来了,先可怜再强势地霸占了我领地的狐狸。
于是终于,孤独和绝望成了一件需要我用脑子想一想,然后在狐狸尖叫和香水味里叹口气才能回忆起来的东西。
狐狸说:“人生就像一只球,从这里滚出去,总会再从另一个方向滚回来。所以人要在滚来滚去中学会接受和适应。”
我说:“我要抱毛狐狸睡觉。”
狐狸说:“哦呀,小白,狐狸也是有自尊心的。”
“毛狐狸。”我再道。
“好吧……”抖了抖耳朵,狐狸灰灰的变回了原形。
“姥姥,好梦……今晚狐狸也很妥协。”
尸变宝珠鬼话 水心沙
前文里说过,为了配合市政建设,我们这些免于拆迁的建于20世纪30年代的老房子,凡靠近马路的都被
重新装修过了。只是相对的,后面同时被保留下来的几排老房子,因为不临街,就没有这样好运气。
依旧是几十年前的陈旧。因为装修是要每家都出一点钱的,老房子里的住户算计比较细,想着现在装潢了
,可迟早还是要搬的,所以一家不肯,连带着一片住户都不肯出了。于是,只要穿过我们这一排门面房旁
边的小洞口朝里走,就好像穿过了一道时空门似的,一瞬间像跨了一个世纪。
其实从几年前开始,老房子里很多住户就已经陆续搬走了,有的是高价卖掉,去买了新的公寓,有的是租
给别人,用租金去缴新房的贷款。只有些实在搬不走的或者不想搬的还留在原地,多是些年纪大的老人或
者一些没太好经济实力的小夫妻。
秦奶奶就属于这样的住户之一。
秦奶奶是住在我家后面的一位寡妇。
房子同我家可说是前胸贴后背,隔着条不宽的小巷,和我房间的窗户差不多就是一根晾衣竿的距离。年纪
很大了,八十还是九十?不太清楚,只记得再我读小学的时候她已经满脸褶子牙齿掉光,那时候我姥姥还
是满头黑发自行车跳上跳下的利索。
似乎从我读中学那会儿开始,那栋房子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不是因为没有子女,事实上秦奶奶的子女还不算少,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儿子自从成家后基本上就没见
回来看过她,女儿原先倒是一直跟她住在一起,不过她两个女儿的性情泼辣是我们这一带比较有名的,经
常会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和她吵得不可开交,三十好几的年纪,一直也都没有找婆家的打算。
听说在最后一次和她激烈争吵过后就都搬了出去,至此,她一直都是孤零零一个人生活在那幢对她来说过
于庞大、也过于不方便了的老房子里。
常常会看到她从二楼驼着背艰难地一步步挪下来去市场买菜,一个人穿过弄堂,煞有介事地对着路上不经
意看到的某样东西盯上很久,然后继续往前走。秦奶奶的个子很小,背一驼就更显小,小小的个子花白的
头发打边上经过,手里的篮子看上去比她的身体还大。
那么一大把年纪,这种样子让人看着心酸。
于是周围的邻居时不时会帮帮她,有时候给她买个菜,有时候帮她把屋里打扫打扫,也经常会招呼她到自
己家里坐坐。久了,对她来说却成了种习惯。
常常会不请自到地在邻居家坐上很久,不管别人家是不是有事情或者不方便。碰上点点事情就找上门让人
家帮忙,油盐酱醋则是能省就省,都是从别人家里要来的。如果有一阵子没人过来帮她做做饭打扫打扫房
间,她会抱怨,抱怨人都没有同情心了,抱怨现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抱怨得很大声,连名字带姓,好似
别人亏欠了她一般,这么一来二去,弄得后来周围邻居都有点怕了她。
人的同情心向来是不缺的,可如果一个人把它当成了你的某种义务,那你肯定就会因此而反感和回避。
后来可能周围人态度的明显让她自己也有了觉察,而老人家常常都是这样,依赖你的时候像个孩子,一旦
感觉到不能再依赖你,会绝决得一下子斩断了同你所有得往来,近乎偏激得执拗,甚至有时候别人一些好
心的行为,到头来看在她眼里也是种憎恶她的表示。于是干脆断绝和所有邻居的交往,连平时出门散心的
习惯也改了,总是很早就起来匆匆在外面走上一圈,在别人家陆续起来的时候,她安静地回来了,也不同
人打招呼,低着头自顾自吃力地一格一格爬上二楼她的房间,然后闭门不出。
而之所以我会知道这些,是因为平时对她观察多一些。以来两家离得近,时不时能透过床窥见她的踪影。
二来营业的关系,我起得也比别人早,所以总能看到她每天天蒙蒙亮驼着背慢腾腾走在马路边的身影。于
是不知不觉就留意起了这个孤独的老人,因为她总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我的姥姥,有时候会同她打个招呼
,在她走过我店的时候。偶尔,她也会给我个回应,更多的时候是头一低就走开了,就像每次逢年过节,
我把狐狸做的新出炉的点心给她送去时她对我的那种表情。常常觉得她和姥姥真实有点相似的,倒不是说
性格或样子,而是那种老年人特有的孩子气般的固执和自尊。
只是后来,渐渐连我也不太能看到她了。
不知道是身体原因还是别的什么,随着时间流逝,见到她的机会越来越少,直到最近几乎就没见过她出门
。记得最近的一次在外面见到她,是今年大年初三的晚上,我路过附近菜市场,看到她正蹲在附近的弄堂
边挑拣那些被丢掉的蔬菜。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