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风的预谋-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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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远哲果然哈哈笑起来。
“你别听吴坚乱说。我跟戴文只是亲戚而已,他比较照顾我,当然也许他还有点喜欢我,但是我已经说了,我自始至终只喜欢过一个人,可惜时间过得太久,他好像已经不记得了……”说到最后那句时,高竞蓦然发现陈远哲的眼圏红了。
他难道真的是当年在公园被他救下的那个小男孩吗?他真的是那个人吗?高竞忍不住仔细端详眼前的陈远哲,尽力在脑海中搜索当年那个瘦弱小男孩的长相,但可惜他仍然一无所获。而且,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当年那个不起眼的小男孩后来会长成如此英俊的翩翩公子。
“我以前认识过你吗?”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但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因为这样就等于间接承认陈远哲一直喜欢的人就是自己,他发现自己真是嘴笨。
“哥,很多年前你救过我,你都忘了吗,我……”陈远哲忽然就停住了,高竞看出他很想说下去,但显然他没办法说了,就像戴文说的,他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就突然变成了哑巴。
难道真的是他?高竞仍然觉得不能相信,但他很感激上苍,陈远哲在这节骨眼上突然不能说话,因为很显然接下去他会说出,他曾经亲过他这个事实,不管怎么说,高竞不希望这种话出现在口供记录里。
陈远哲注视着他,开始无声地哭起来,不一会儿,抽泣就变成了撕心裂肺的痛哭。高竞经常看见嫌疑人在审讯室痛哭流涕,但他还是第一次碰到有审讯对象为了他在审讯室如此伤心地痛哭,况且还是无声的宣泄。
他想,就算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心软。他是有点心软了,尤其是当陈远哲叫他“哥”的时候,他忽然想到当年那男孩在亲他的时候好像也在他耳边这么叫过他,难道你真的是那个小孩吗?他注视着眼前伤心欲绝的陈远哲,有那么一刻,他真想走上去拍拍陈远哲的肩膀,安慰一下这个小弟弟,但同时又觉得无比烦恼。
这算什么事儿啊!
“怎么办?头儿?”小刘这么问他,只会让他更尴尬。
老实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后,他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纸巾从桌上飞了过去。但是陈远哲这回没理他,他停止了哭泣,把头别了过去,软绵绵地趴在桌上,拒绝再做任何交流。
风的预谋 25、旧日情仇
莫兰离开景云和宋彩琳后,便急匆匆去赶她今天的第二个约会——跟方凯灵和杜慧碰头。这是她早就托方凯灵办的事,借口是为了感谢杜慧同意她取消那个出售墓碑的广告,感谢她体谅自己的反复无常,为此,她还在赴约前特地去买了一盒进口巧克力和一瓶香水。据方凯灵说,杜慧虽然总说自己讲原则,但只要塞点东西,原则就马上变成人情了。一句话,杜慧是个很现实的人。这让莫兰松了口气,因为她觉得只要是小恩小惠能打倒的人就不难对付,看来上次那个电话也只是表面现象而已。
她看看腕上的手表,离约定时间还差十分钟。算了,在干正事前,先给男朋友打个电话吧,顺便问问他今晚几点回来。
莫兰拨通了高竞的手机,对面马上传来她喜欢听的声音。
“嗨,你在干吗?”莫兰问道。
“我在开车,现在要去郊区见顾天的堂弟,你呢?”
“我今天上午跟真爱俱乐部的那个宋彩琳见过面了,知道了一些很有趣的事。”
“说来听听。”
“你知道那个陈丽莲吧?”
“我知道,陈远哲的姐姐。怎么啦?”他好像在吃东西。
“听说她死前曾经在电台说自己的风流韵事呢,她说自己在卖灯的过程中认识了一个男人,还跟一个帅哥混了四个月之久,第一次还在车上呢。而且那个帅哥好像不太喜欢她,最后还跟她提出了分手。”莫兰兴致勃勃地说。
“会有这种事?”他提高了嗓门,声音听上去极其惊讶,而且紧张。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他的反应让莫兰有些意外。
“怎,怎么会有人去电台说这种事?”
莫兰知道,像高竞这样的人肯定不会去听什么午夜谈话节目的。
“你是从月球上来的吗?这种节目现在很流行。”
“你是说听众很多?”他的声音很紧张。
“那当然。大概没有几十万,也有十几万人在听吧。你干吗那么紧张?”
“我不是紧张,我只是吃惊而已,这种私生活……”
“大家爱听的就是私生活嘛!你真土,高竞。”莫兰笑了起来。
他没有说话。于是她继续说道:“陈丽莲去倾诉的时候,她其实已经结婚了,我没想到的是她居然会自报家门,老实说我觉得这很可疑,我得好好査査。”
“你怎么查?”
“还记得你说的小种鸡吗?”
“记得啊。”
“小吴现在在电台工作,我要找他帮我去査当年的录音资料,我要好好听听这段风流韵事,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听?我们还可以一边吃醉蟹一边听,想想就有意思。”
“嗯,莫兰,”他的声音一本正经,“我觉得你既然跟我交往了,再去找小种鸡就有点不太好了。”
“高竞,你在胡扯些什么!”莫兰觉得他的话古怪又好笑。
“总之,我反对你去找他,我反对,如果你去找他……”
“怎样?”
他停顿了一下,才回答:“我也没办法。不过电台里说的事很多都是假的,我劝你还是不要浪费时间,我觉得……”高竞还在那边说着,莫兰忽然看见方凯灵远远走过来,马上朝她招了招手。
“好了,我不跟你说了,我们晚上见。对了,你今天几点回来?”
“我会尽量早一点的。”他有点垂头丧气,转而又问道,“你什么时候去找小种鸡?”
“我今晚给他打电话。”莫兰为高竞突如其来的醋意感到既高兴又好笑,他怎么就这么没自信呢,“好了,竞,小吴哪能跟你比啊,想哪儿去了!”
“把这事忘了,不要去找他了好吗,莫兰?”他语带恳求。
“高竞,你是不是不正常了?”
“算了!反正你也不听我的,你去好了!”他气呼呼地挂了电话。
他吃醋的时候真可爱。莫兰想。
高竞挂上电话后,心情十分沉重。虽然莫兰已经说得很清楚,去电台倾诉的人不是那个人,而是陈丽莲,但很明显,故事中的那主角就是他自己。
他自己至今都不明白怎么会跟那个人扯上这层关系的,但他不能否认事情的确是发生过,虽然没有四个月,但也有两个月,虽然他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而且事后又相当后悔,但他终究还是没有拒绝,而且也的确从中体会到了他从未体会过的滋味。
但几秒钟的快乐带来的却是无尽的后悔和羞耻感。他真不敢想象自己曾经跟一个从未喜欢过的人纠缠了那么久,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深陷泥潭,浑身好肮脏。
他无法想象,如果莫兰从电台的录音资料里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后会怎么样。虽然那时候,她自己也结婚了,而他也的确非常绝望,几乎每天都徘徊在悬崖边缘,但这些,如今跟他处在恋爱中的她真的会理解吗?真的会宽宏大量地放过他吗?
她会不会因此跟他分手呢?
一想到分手两个字,他就觉得头皮发麻。
他考虑是否要向她坦白。
但该怎么说呢?他还真的说不出口。
半小时前,离开审讯室的高竞得到了几个回复,首先是,戴文通过了测谎,这说明有两种可能性,一是戴文的确没有说谎,二是戴文的心理素质非常好。两者之间,高竞更倾向于后者。他相信陈远哲关于自己不在场证明的供述是真的,也就是说,陈远哲的确没有不在场证明,至于他是否在案发现场,这就难说了。戴文很可能为了维护陈远哲而为其提供虚假的不在场证明,可这么一来,就说明戴文认为凶手是陈远哲。他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也许是因为,陈远哲做什么都从来不跟他说的缘故吧。也或许,陈远哲本来就是凶手?
陈远哲究竟为什么来自首?难道他真的是想承担罪责?还是为了给戴文脱罪?
虽然两人都没明说,但他们的举动似乎已经说明了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他不得不叫下属再去调査一遍陈远哲的不在场证明。
仍然没有吴坚的消息,现在要搜査吴坚的住处似乎还没有充分的证据,高竞只能安排人员在附近守候,一旦找到吴坚就立刻把他带回来。关于蓝色奥迪车车主的调查也有了下文,戴文就有一辆。
让高竞颇为兴奋的是,乔纳已经从旧档案中找到了当年那宗快餐店劫匪的资料,以及顾天的家庭关系档案和最新的自首犯陈远哲的档案资料。莫兰让他找到当年办理李一亭案的警察,并査一下在李一亭出事那天开动物园参观车的司机是谁,这两件事,他已经安排手下两个新警员去办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在所有这些信息中,他最感兴趣的还是乔纳刚刚提供的劫匪资料。
当年被他击毙的劫匪名叫萧展,案发日期是1998年12月19日。就在第二天,他遭到了可疑分子的第一次攻击,头部受了伤。
萧展,1950年4月出生,初中文化,出身知识分子家庭,父母均是中学老师。1982年,父亲因病去世,1986年其母也因罹患癌症去世。萧展长期在家待业,后经街道办事处介绍到街道办的工厂上班,之后的三年中,有两次因为打架斗殴被公安机关拘留,1989年他辞职回家,在那之后,以变卖家产为生。
1990年,萧展离开原住地不知所终。
1993年,因将一名男子殴打致伤,获罪入狱三年。在入狱期间,由于其精神状态极不稳定,经常发生自残行为,监狱方面为使其安心服刑,曾经为其三次约谈心理医生,对其进行心理辅导。辅导医生为犯罪心理学研究室主任、心理学博士郭信(已故)。
1996年出狱后,再次不知所终。
之后,直到1998年出事前,无人知道他的具体状况和行踪。
原来萧展的个人简介,居然如此简单。
不过,高竞马上发现一个情况,萧展找过心理医生辅导,他觉得这事可以问问余男。
他打了个电话给余男。
“喂,什么事?”余男的口气很严肃,他这会儿不在警察局。
“你知道郭信是谁吗?”
“我知道。是我的前辈导师兼同事,已经死了五年了,怎么啦?”余男冷冰冰地问道。
“他曾经给一个叫萧展的人做过心理辅导,我想找找这方面的资料……”
“你不用找了,问我吧。”余男低声打断了他的话,“我还记得这名字,当时是我跟郭信一起去监狱给他做心理辅导的,我对这个人印象很深。”
“你现在在哪里?”高竞马上问。
“我现在在开会,晚上跟你联络。”余男低声说。
“你究竟为什么对他印象那么深?”在挂电话的时候,高竞忍不住好奇地问。
“你等一下。”余男似乎是拿着电话走到了走廊上,声音突然响了几分,“因为他情感非常丰富,虽然看上去冷酷无情,犯罪手段也极其残忍,无论是对别人还是对他自己,但其实他却是深陷爱河不能自拔。而他爱的对象又是永远不可能给他回报的人,他说那个人已经完全操控他了,这叫他发狂。他始终处在杀了这个人好呢,还是继续爱下去的矛盾中,最后他只有选择死亡,这是我的理解。他最后抢劫快餐店其实是一种自杀行为。虽然我只跟他谈过三次话,但他的才情、外表和语言中流露出来的强烈感情色彩,让我终生难忘。这可不是个一般的小毛贼,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老实说,我在跟犯人交流中很少碰到这种案例,简直让人回味无穷啊。哈哈!”余男说。
高竞怎么觉得,余男说的这个人有点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