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风的预谋-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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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干的。方法是先用箭射倒一个,在另一个低下头去査看的时候,在背后攻击,一刀毙命。其中一个我把他扔进了一口枯井。”陈远哲用手帕按着鼻子,面无表情地说着,好像只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愤怒和痛心让高竞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你记起我了吗?”陈远哲突然看着他问道。
“什么?”高竞正在为叔叔的死痛彻心扉,哪料他会来一个这样的问题。
“你杀萧展那天,后来我跟踪了你,我站在你身后,手里拿着把枪,本来想杀你的,你回头看了我一眼,你记起我了吗?”陈远哲认真地望着他问道,像个大学新生在课堂上提问题。
可高竞的脑子里全是当年两位叔叔的音容笑貌。自从父母去世后,这两位叔叔一直都很照顾他们两兄妹,不仅平时经常接济他,鼓励他,还常帮他照看年幼的妹妹,他知道,如果不是他们,他自己一个人根本无法把这个家支撑下去。
他永远记得,两位叔叔最后一次来他家吃饭的情景。他们在他家简陋的客厅里,一边吃着他从外面买来的熟食,一边兴高釆烈地喝着酒,当天叔叔们的情绪非常好,还都有点喝多了,他们不断拍着他的肩膀,跟他开玩笑:高竞以后就看你的了,以后当了局长可不要忘记我们噢,高竞你是不是有很多女警察追求你啊,高竞,什么时候吃你的喜酒?……他本来以为那会是个良好的开端,他很想以后等自己挣钱了可以好好报答两位叔叔,可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一天竟成了两位叔叔的丧命日。一想到这些,他简直都快气疯了,同时眼泪在他的眼眶里打转,每次想到这两位叔叔是因他而死,他就忍不住想大哭一场。
“你记起我了吗?”陈远哲再次固执地问道。
“你为什么要杀无辜的人!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杀我!?”他根本听不见陈远哲在问他什么,冲上去一把揪住了陈远哲的领子,用枪指着他的头大声质问道。他真想一枪打烂这张漂亮的脸,但他蓦然发现,陈远哲身上的这件衬衫有些眼熟。
陈远哲盯着他。
“认出来了?”他扬了扬眉毛,“这是你的。”
他当然记得这件衣服,当年他穿着它去见莫兰,她正好瞥见领口的小洞,这惊鸿一瞥曾经让他自尊心大受打击。他猛地放开陈远哲,喘着粗气退到一边。
“你不记得我了,是吧?”
“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你。”他冷漠地说着,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他真怕自己一怒之下真的开枪杀了面前的这个人,他命令自己把枪塞入了后腰。
“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不记得。”
“我早就知道了。”陈远哲缓缓点了点头,他的脸在瞬间变得极为凶恶,他绕着椅子走了两圈,恶狠狠地说,“所以你该死!”
话音刚落,他突然像旋风般朝高竞扑来,一只手抓住高竞的头发,另一只手像钉耙一样牢牢扣住高竞的肩膀,同时一口咬住了高竞的脖子。
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快如闪电,让高竞有点措手不及,但他立刻就反应过来了。他猛地一甩头,立刻甩脱了陈远哲的纠缠,随后硬生生将他的胳膊从自己的肩膀上拉下来,向后一拗。在体力上陈远哲远不是他的对手,马上就痛得失去重心往后倒下去。
“哥,真好玩,这是我第二次咬你了。”他兴奋地哈哈大笑,眼里却迸出泪花。
高竞摸了摸脖子上的牙印,从口袋里掏出了手铐。
“你要抓我?”陈远哲注视着他问道。
高竞什么话都没说,铐上了他的一只手,哪料陈远哲就趁这当口,用尚且自由的另一只手以最快的速度从裤兜里摸出一颗药丸丢进嘴里。
“吃什么!”高竞朝他的后背猛踢一脚,同时拼命将陈远哲的头往下压,那颗药丸终于从陈远哲嘴里掉了下来。
“只是维他命药丸而已。”陈远哲气喘吁吁地笑着说,随后又轻声问道,“还记得吗,我还在你身边睡过几分钟呢!我的手盖在你的眼睛上。”
“我只记得你打了我两枪,害我住了医院。”高竞把他的双手向后铐住,心里真担心他被捕后在审讯室里乱说,败坏他的名声。
“对不起。”陈远哲回头看着他,“疼吗?”
“你说呢?!你为什么要这么盯着我?”
“你杀了我的朋友。”
“萧展?”
“对,就是他。”双手铐在背后的陈远哲,痴痴地望着高竞,突然无力地倒在他身上,嘴里喃喃自语,“哥,看看我吧。可怜可怜我吧。”
高竞一把将他推倒在地,随后转身掏出电话正准备向局里求援,刚拨通电话,却忽然听到耳后吧嗒一声——好熟悉,那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他挂了电话,转过身,却看见陈远哲一只手上挂着手铐,站在了他身后,手里多了把枪——正是他刚才插在后腰的那把。他明白了,他刚铐上陈远哲的时候,后者就已经凭借高超的撬锁本领挣脱了,他刚刚靠过来,乘机偷走了他的枪。手指灵巧、诡计多端、擅长演戏的陈远哲,这样的他的确不需要带别的武器了。陈远哲很清楚他的感觉,他靠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自己的注意力会完全集中在如何把他推开。
“再听我说几句如何?”
“你还想说什么?”高竞一边说,一边想到他腿上还绑着支枪,“就算打死我,你也逃不掉。”
“我的确没料到你会找到我。既然被你找到了,我知道我跑不掉了。其实我也不想逃。”陈远哲冷静地说,“我只想死得幸福一些。”
“你要跟我决斗?”高竞觉得这主意真可笑。
“决斗?我想,你肯吗?”陈远哲歪着头瞄了他一眼,“你肯跟我决斗吗?你不会的。你只想拉我去审判,你对我太坏了,把你腿上的那把枪拿出来吧。”
他怎么会知道?高竞有些困惑。
“别那么看着我,我刚刚倒下去的时候,摸过你的腿了,很轻,你没注意。也许你不知道,弹钢琴的人很擅长控制手指的力量,我的手具有超级感受力,可惜你无法受用……”陈远哲用枪指着他微微笑,“快去拿吧,我等着。”
高竞从小腿部抽出了他的另一支枪,但他并没有像电影里那样,用相同的动作指着陈远哲,而是走到那唯一的椅子边,稳稳地坐下。
“写小说的是你,对吗?”他问道。
“是的。”陈远哲静静地说。
“被顾天关在地窖里的也是你?”
“是的。是我姐姐让他把我关起来的,她那时候是他的情妇。”陈远哲笑着摇了摇头,“跟一个害死父母的人睡觉,只是为了钱,女人都是不折不扣的婊子。”
这套说辞,高竞倒还是第一次听说。
“吴坚在哪里?”他问道。
“他还活着,就在这里。”陈远哲朝窗边那张没有任何床上用品的木板床努了努嘴。高竞没有回头看那张床,而是跷起二郎腿,手里把玩着那把枪,冷冷地盯着陈远哲,他知道自己已经稳操胜券。
“你还想干什么?”他问道。
“你说呢?”陈远哲朝他微微一笑,“这事耽搁得太久了,我想今天可以做个了结了。”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那好吧,干吗不瞄准?”陈远哲退出两步,把枪握在手里,让它绕着指尖转圈。“跟你一样,我不需要瞄准也可以打中你。”高竞仰身靠在椅子上,他的目光在陈远哲身上转来转去,准备要找一个合适的射击点。
陈远哲站在不远处,带着无限欣赏的神情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你会打我的哪儿?”陈远哲问道。
“你会打我的哪儿?”高竞反问。
“打我的心脏吧?”
“我不会的。”高竞答道。
“可是我会。”
他们对视着,时间一秒一秒过去。
突然,陈远哲举枪朝高竞扣动了扳机,房间里只听到子弹呼啸而过的声音,接着,陈远哲本人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高竞还是比他快了一步。只是他没有命中陈远哲的要害,而是击中他的肩膀和腿,而陈远哲的那一枪没有打响。高竞知道,如果枪里有子弹,陈远哲也许不会输。他相信陈远哲的枪法,知道他真的要打死自己是易如反掌的。可最终,他还是没有给对方公平决斗的机会,为此,他心里略微有些惭愧。
高竞走到陈远哲身边蹲下,俯身看着他。陈远哲的肩膀和腿各中了一枪,伤口正在汩汩向外冒血。这时候,他眼角一扫,蓦然发现陈远哲手里的那支枪十分陌生,他夺过那把枪,仔细一看,那果然不是他的那支枪——陈远哲已经换过枪了。这么说来,一切根本不是他所想的……他顿时感到头昏目眩。
“你死不了,你会得到全面的治疗,然后,你得为你所做的一切接受审判。”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尽量用平静的语调对陈远哲说。
陈远哲注视着他,随后伸出手轻轻放在他的手臂上。
这一次高竞没有避开。他任由这只清瘦修长的手落在自己赤裸的手臂上,这只曾经让他觉得无比恶心的手在那一刻竟让他不忍心甩开,他本来以为魔鬼的手一定冷若冰霜,却没想到它是热的。他的首次顺从似乎让陈远哲无比震惊,陈远哲的脸上瞬间现出异常复杂的表情,是绝望、幸福还是痛苦呢?高竞猜不出来。他只是注视着这张年轻英俊的脸,仿佛看见了这个人必死的未来,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有那么一刻,他心生内疚,他等着陈远哲说话,等着他骂自己卑鄙。但是等了很久,陈远哲都只是望着他流泪,他的手轻抚在他的手臂上,无比温情。高竞知道,他已经不能说话了。
于是,他拿出手机,拨通了警察局的电话。
一个小时后,莫兰在小区门口张开双臂给了高竞一个大大的拥抱。
“恭喜你,高竞,总算把他抓住了。”莫兰热情地说。
“是啊,我搞定了。”高竞的声音里却没有激动,反而有些沮丧。
“你怎么了?”莫兰皱皱眉头,放开了他。
“我不知道,我有点……”他注视着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看我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我心里居然有点不舒服,我觉得有点对不起他。我不应该这样的,莫兰。我一定是神经出了问题。”他的声音听上去很烦恼。
莫兰轻轻笑着,拉拉他的手。
“高竞,你可是从来都不会同情罪犯的,你今天是怎么了?”
他把目光移向别处,随后又收回来望着她。
“我以为他偷了我的枪,而我那把枪里其实没子弹,我估计到可能会出这种岔子,但是我最后发现他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换过枪了,他的枪里是有子弹的,他完全有机会杀了我。可他没有,但是我却算计了他。”他低下头,声音有些忧郁,“我觉得我们最后的决斗不太公平,我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光明磊落,我不喜欢这种感觉。不错,作为一个警察,我这么做也许无可厚非,但作为一个人,我觉得,自己有点卑鄙……”
听到这里,莫兰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星光之箭”啊,“星光之箭”,你最终还是下不了手啊。但是她马上意识到,高竞现在跟她说这些,其实隐含着求助的意味,他现在很烦恼,他是希望她能开导开导他,给他一些宽慰。于是她尽力从脑中驱散对凶手的最后一点怜悯,用异常轻松的口吻说道:“得了,高竞,你们之间没有所谓的公平。想想他把你害得有多惨,想想他杀了多少人?要说公平,你至少应该杀他三次!所以他应该受到这样的惩罚,你这么做只是证明,代表正义的警方并没有被狡猾的罪犯牵着鼻子走,那不是很好吗?我觉得你做得很对。太棒了,终于把他打败了。”
“是吗?”高竞的心情还没有完全好起来,“可他是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