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问镯-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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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古时的风俗,小产的女人不出月不能看书,不能吹风,不能出自己的院子,甚至不得外出访亲会友,否则会被人视作晦气。因此刘府虽是重楼叠阁,院落无数,我却硬生生地那个小院里呆了一个月,给拘得眼冒金星,什么刘瑾刘征义一个也没见到过——这两人的手段也着实怕人,不见也罢。
我很担心不知什么时候祸从天降,被人当成刘谨的家属扔到大牢里,也切成一条条的肉丝,所以一满月,立刻和侍女说,想告辞离府。
到傍晚时,便有府中一名洪执事过来,奉上了一个包袱,笑嘻嘻地说道:“叶儿姑娘,老夫人说了,当初答应姑娘的事,已经一一为姑娘办到了。这些东西都是额外的赏赐。另外这屋子里的衣服首饰,也都赏给姑娘了,姑娘可以雇辆车都带走。有这些做嫁妆,日后再寻一门好亲事,也是不难的。若是想老夫人了,常回来看看也使得。”
折尽杨柳,无处寄相思
包袱打开,里面是一堆的金银锭子,还有一包子的珠宝首饰,宝光烁眼。
想那刘谨专擅朝政,以贪闻名,奔走其门下的官吏不计其数,甚至到了二十一世纪,曾经有人在统计后将他列入一千年来全球最富有的五十人名单中。
我虽不懂鉴别珠宝,但相信刘瑾他老妈赏下来的东西,也足够让我成为明代小富婆了。
但洪执事的话中话还在珠光宝气中引起了我的注意:“阿伯,以前的事,我都记不得了……不知老夫人答应了我什么事?”
看来叶儿不是脑残,她并不是无条件或者仅为富贵财物就奉出了自己的胎儿。
洪执事依然一脸和蔼笑容:“这个我可不知。不过老夫人说了,记不得,也好。”
记不得,也好。
之前刘老夫人也曾说过,说我可怜见的。
在叶儿奉出她的胎儿前,到底发生过什么?
凄惨到可以让狠心取人胎儿养生的刘老夫人,也能这般的心慈手软,拿了一堆金银珠宝来安慰我?
我早已发现我用的衣饰大多不是凡品,任何一件拿到现代去,都可以换到五位数甚至六位数的人民币了。
可惜我想寻访唐逸宁,显然不可能带太多东西上路,遂将大部分衣饰分给了服侍我的侍女和几名认得的管事,算是在刘瑾没死之前,为我在刘府留的一点后路吧。
我的慷慨立刻得到了对等的回报,一位蔡执事为我找了辆可靠车夫驾的马车,另一位洪执事留给我他在京城的私第住址,让我有事随时去找,还答应帮我探问我奉出胎儿的原因;侍女们则为我备了一大食盒的糕点,将我从侧门送出,差不多与我挥泪而别了。
“去北郊,找一个叫做翡翠别院的地方。”
我呵着手,这样吩咐车夫。
唐家是书香门第,唐逸宁的家人分明也该做着什么京官。可偌大的京城,出身书香门第的官员没有上千也有几百的,我谁也不认得,要打听也无从打听,只能从我唯一听说过的翡翠别院入手了。
按我的梦境,那个一身书呆子气的唐逸宁,在萦烟被刘征义凌逼后,曾将萦烟藏到北郊的翡翠别院里去,并为此得罪了刘家,举家入狱,萦烟为此不惜屈身事敌,才又将心上人救回来,并顺利地嫁入了唐府。
找到翡翠别院,就不难找到唐家,纵然冒失了点,就冲着唐逸宁是颜翌宁前世这一点,深信不难把他变成我这世的保护伞。却不知,我是将成为他的小妾,还是早已是他的小妾?
真是窝囊啊,如果是颜翌宁,敢这么妻妾成群,头上早多了一堆的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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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北郊,我才觉得“北郊”这个概念也太大了一点。
富贵人家的别院和城郊百姓建的齐整宅院比比皆是,有的比较雅,会题上匾额,还不难分辨;更多的连个姓氏都看不出,不得不下了车来一一去打听。
总算车夫还义气,看我瘦瘦小小的一脸菜色,又肯多多地出钱给他,只把我留在车上,很是尽心地去帮我四处寻问。
我之所以一脸菜色,倒不是因为我没休养好。事实上我没经过身怀六甲,也没经过叶儿奉出自己胎儿的天人交战,堕胎后也没打算为刘府省银子,药补食补把自己养得满脸红光。只是这具躯体和我原来叶皎那具一样,天生地不养肉,再加上坐马车给颠得七荤八素,我的脸色实在好看不起来。
天知道,这围着绣花帏幔垂着各色流苏的马车,看来古典漂亮,可坐在其中,再行于坑坑洼洼的城郊路面上,连脏腑都给颠得上下乱跳,着实不是人过的日子。
话说,这时候我着实想念颜翌宁的汽车了;或者说,直到这时候,我才没心没肝地想起颜翌宁三年如一日当我车夫的好处,缩在车间悄悄地掉了几滴猫儿眼泪。
寻到第二天,我趁着车夫下去问讯时,撩开青帘,呼吸着春寒料峭的空气,对着车外摇晃的柳枝发呆。
或者忙碌却空虚的现代人生活模糊了感官,以前见到过的垂柳也不少,总不曾觉得这随处可见的柳枝有什么高妙之处,值得古人吟咏千遍百遍。此时百无聊赖时相对,果然觉得根根如缕,色若黄金,已绽了一星半点鹅黄色的芽,如粟米点点,又如将落未落的泪珠,诉尽离愁别苦。
漫写鸳鸯字,空书花月词,看而今,折尽杨柳,无处寄相思。
我终成了孤单的一个了。朋友亲人俱无,连颜翌宁也离得远远的,相聚成梦话了。
正无情无绪时,忽然传来一个颇是耳熟的女子声线:“咦,你打听翡翠别院做甚?”
诧异探头出去看时,只见前方南北官道上,四名带刀随从骑马护持下,一辆颇是豪华的马车停驻下来,一红衣女子正支出半个身体,向我的车夫询问。她的长发披落下来,盖了半边脸,一时看不真切面庞,却觉面部的轮廓和她的声线一样,很是熟悉。
车夫立时指住我:“是这位姑娘要打听一位唐公子的下落。”
再见丁绫
那红衣女子回过头,圆溜溜的眼睛望住我,顾盼间的跳脱不羁立刻让我惊叫起来:“绫子!”
竟是和丁绫八分相像的容貌!
那女子张开嘴,也唤起我来,可惜,叫的不是皎儿,而是一声:“叶儿!”
我眼眶发热,喉咙间一阵哽咽。
那女子已经跳下车来,身姿矫健而利落,更让我深信,如果她不是丁绫的前世,那么一定是今生的丁绫附体了。
正悲喜难言间,那女子已跳上我的车来,亲亲热热地握了我的手,又哭又笑:“叶儿,你跑哪里去了?你知道我和唐大哥找你多久了么?我们都快急死了!我瞧着实在找不到,才打算回家去……还好竟遇到了你!叶儿,好叶儿,你又瘦了!”
我木讷地盯了她半天,确定她真的不是现代那个和我肝胆相照臭味相投的绫子,才问道:“你是谁,唐大哥……是唐逸宁么?”
等着她回答时,我的额上已有汗珠滴落。
唐逸宁之前便认识我了?
难道我真的来晚了,这时萦烟已经死了?
我已经和唐逸宁成了亲,打掉的,真是他的骨肉?
“你……你怎么了?我是杨轻蕊啊!”
那女子惊诧地盯着我,长长的眼睫翻飞的节奏和丁绫极神似,连瞳仁也是同样的浅浅褐色,微微的透明。
杨轻蕊,丁绫,完全不同的名字,绝对相似的容貌和气质。
连与她两手相握时的温度和触感都是一样。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吸了吸鼻子,握紧她的手,笑道,“前天我在客栈一觉醒来,把什么都忘了,只记得我要到翡翠别院找一个叫唐逸宁的人。”
杨轻蕊的手似乎震了一下,圆眼睛咪成了狭长的形状,眼底的浅褐色瞬间变得黝黑。
我正担忧是不是我的话太荒诞,无法取信于她时,她居然笑了起来:“什么都忘了……也没关系。你只要记得,我是你的姐妹,唐大哥是你的亲人,就够了。”
她转身拉我下车:“走,坐我车上去,我带你回唐府。哈,你回来了,我非得再闹唐大哥一阵不可,谅他也不敢把我往回赶。”
虽是奇怪她为什么不对我统而括之的一句“什么都忘了”表示一点疑义,我还是很感性地立即选择了对她的绝对信任。
不为别的,就为她的后世,是那个陪我吃饭逛街买东西,又陪我上天入地寻找失落魂魄的死党丁绫。
厚赏了那名车夫,我抱着刘府所赏的那些足以让我在明代一世无忧的金银珠宝,登上了杨轻蕊的车,由着她命人调头往城中而去。
杨轻蕊显然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
她身上所着的滚莲青衣缘的对襟褙子,是由折枝兰花的暗纹锦缎所制,妥贴挺括,质料做工极佳;挽着弯月形的鬟髻,别了一朵拇指大的橙黄绢花,并无多余头饰,只那金雀簪头镶着一枚明珠,在她回眸转侧之际煜煜生辉,显然也是个价值不菲的好东西。
待她娴静下来时,气度风韵,俨然有一种丁绫绝对不可能拥有的古典和高贵。这种古典和高贵,我同样在梦中的唐逸宁身上看到过,应该是书香门第的大户人家子女特有的气质。
一路行着时,杨轻蕊对着我笑意盈盈,欢欣喜悦掩也掩不住,仿若我是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
我迟疑着问她:“轻蕊,我们以前很熟悉么?”
杨轻蕊笑道:“我们当然熟悉了。以前我父亲督理陕西马政时,唐伯伯也在陕西任职,那时咱们两家就认识了。何况都是祖籍云南的,自然来往得勤。那时候,你可像个小尾巴似的,唐大哥走到哪里,你就跟到哪里呢!这两年唐伯伯调任京官,我们才隔得远了些……”
好在杨轻蕊和后世的丁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