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问镯-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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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些凌辱她的狱卒谈笑中可以辨出,她的确烧死了叶儿,唐逸宁也是为此将她送入了大牢,甚至……可能指使了这些凌虐!
可她到底是他的结发妻子,以他唐逸宁那样温文的性子,居然做得出这样决绝狠戾的事么?
除非,他当真给叶儿的死刺激得疯了。
如果我就这么死了,或者说,消失了,只留下一具不再是我的身体,颜翌宁会不会疯?
我不知该为现在的我悲哀,还是为五百年前受尽凌辱的萦烟悲哀。
只是我还未及从那种悲哀中清醒,立时又被眼前的幻景惊呆。
我听到了萦烟的笑声,妩媚放肆的笑声。
她竟然在那样肮脏的大牢中活了下来,如在幽暗角落的粪土污泥中无声生长出的罂粟,娇弱而妖娆地摇曳着绝美的芳姿。
一身犯人的囚服,布帕笼住的青丝,居然一样将那天生丽质的面容映衬出别样的风华绝代来。
曾将她当成妓女玩物般蹂躏过的狱卒们,已经小心而着迷地将她轮番搂到怀里,视同可以朝夕相伴的珍宝,正为萦烟的纵肆笑容而得意。
他们自以为已经凭藉着男人的本性和手中绝对的黑暗权力,彻底地征服了这个曾经的九千岁义子的爱姬,曾经的唐家少夫人,却再没想到,被征服的,只是他们。
萦烟的才智容貌,本可惑乱天下,如今只是用来惑乱区区几名狱卒。
只要她放得开,忍得辱,真把自己当成人尽可夫的妓女,短短时间收伏几个男人的身心,并不是太困难。
男人们并没有看到那艳色无双的眼眸中冰寒刺骨的恨意。因此,酒足饭饱的放纵之下,几个男人倒在了地上。
居然口吐黑血,呻吟着再也没能起来。
盗镯
一个满怀希冀的年轻脸庞探入,没等人看清楚,粗短的手指便扬起了一串发黑的铜钥匙。
于是,一地死尸的空寂屋中,发出令人心悸的狂笑。
明明有着极美好的声线,可那流淌出的笑声,如冰水般直沁人心,连周围的灰暗,也渐渐如冰水般晃动起来……
再回首,已身在夏日华美堂皇的唐府之中。
暖意乍融,由极冷骤入极热之中,同样令人浑身不适。
曾经如金凤凰般艳丽招展在唐府中的萦烟,如今青衣小衫,一副奴婢装束,悄悄出现在一所雅致精美的院落中。
虽是简陋布衣,难掩其肌肤莹明,五官端秀,只有一双眼睛,峻利凝霜,时有如刀锋般的棱芒闪过。
纱幔低垂,香烟袅绕,软而薄的锦衾间有身形娇小的女子正香梦沉酣,黑发柔顺地垂下,随着敞开窗户透入的风轻轻飘动。
绝对没有萦烟那样动人心魄的绝色光华,却别有一番叫人怜惜的婉约气质。
婉约?
在见到叶儿之前,我实在没想过这个词曾经与我沾过边。我大咧到豪爽的个性,朋友们几乎无人不知。
叶儿……
到底是不是我?
茫然疑惑了片刻,眼前的幻景又有变故。
萦烟走到了床侧的妆台前,眼光被妆台前的碧色玉镯吸引,慢慢伸出手,轻轻握在手中,眼底有泪意,可连泪光里,都灼着逼人的恨意。
床中人忽然一动,蓦地翻身坐起,厉声道:“谁?放下我的镯子!”
玉镯在萦烟手中宝光流动,隐见其中桃红淡紫,人影缥缈,远不若后来落入我手中时清晰,光泽却要莹澈明亮许多。
雪色金绣的纱幔缭开,叶儿看清了来了,一时惊住,眼中的震恐无可掩抑。
萦烟转过了头,扬起镯子,一字一字道:“这美人镯乃是唐家传家之物,只给长房嫡妻,宁哥哥给了你;你所住偏院虽小,可一草一木,一桌一椅,比正房更要精致;而你,你更夺尽了宁哥哥宠爱,到底还有什么不足?还有什么不足?要对我下那等毒手?难道一定要住入这所正房,才算趁心如意了?”
她满怀悲怒地声声质问,步步紧逼,虽是粗衣陋服,言辞凌厉处,丝毫不失正房嫡妻的威风。
可叶儿并没有流露出哪怕一星半点的忏悔或内疚,相反,她从那种震恐中醒悟过来后,忽然显出比萦烟更强烈的愤怒。
她狠狠盯着走到床前的萦烟,忽然跳起身来,高声叫道:“来人,来人,把这坏女人抓起来!”
萦烟竭力控制的愤怒瞬间涌上,她随手将镯子套入自己腕间,已从袖中抽出一把利匕,猛地刺向叶儿,叫道:“小贱人,拿命来!”
变化的,竟然只是叶儿!
叶儿赤足奔下床,一边呼救一边急急躲避时,肩部已经被砍了一记,鲜血迸溅。
惨叫声中,滴落的鲜血飘在美人镯上,那玉镯仿佛有了精魂一般,立刻将那鲜血吸吮进去,明亮的色彩愈发灵动,似谁饮着了向往已久的甘醴,含情微笑。
门外传来了杂沓的脚步声,应是在外间休息的侍女听到了动静,一边向外求援,一边已冲了上来。
萦烟目眦俱裂,厉声冷笑,竟不再追赶刺杀叶儿,立定在那里,握着玉镯,盯紧叶儿喃喃而念,唇齿开阖间,叶儿顿显痛楚之色,呻吟着抱住了头,惨声叫道:“她又要杀我!她又要杀我!快把这妖女拖出去!快把这妖女拖出去!”
唐家应该已经表明了萦烟不再是唐家少主母的态度,但萦烟无疑在下人中还有些声望,听着叶儿的吩咐,面面相觑,并不曾立刻动手。
这时异事发生了。
叶儿的身影忽然稀薄,连声音也忽然飘缈,隔了层轻纱般不清晰。
我开始以为又是梦中的即将发生的镜头切换。可仔细观察时,叶儿身后的帏帐床具,依旧清晰如故,历历在目。
变化的,竟然只是叶儿!
冲进来的侍女奴仆,也在瞬间呆住了,足见得她们也发现了叶儿的异常,并非我一人的错觉。
片刻之后,一名侍女最先醒悟过来,冲上前扶住痛苦不堪身体直往下坠的叶儿,高声道:“妖术!妖术!夫人在对小夫人用妖术!”
叶儿抬起眸,迷蒙不清的浅淡中,依然看得到她眼底疯狂灼起的愤怒,野火般簇簇跳动。
“打死她!打死她!”她厉声呐喊,隔了水纹般的声音透着濒临崩溃的凄厉:“她想用咒语害我魂飞魄散!她不是夫人了,她是妖魔!她是妖魔!”
此时,扶住叶儿的侍女惊叫起来,她的手,竟然空落落地穿过了叶儿的身躯,就如我在梦中,会空落落地穿过所有的人和物一般。
我在梦中才会遇到的虚幻,居然真实地发生在五百年前的叶儿身上!
给眼前的诡异景象惊得手足无措的下人,再转头看萦烟的眼神,果然已与看妖魔无异。
别说五百年前了,便是在现代人,蓦地见到这么个有形无质幻影般的人物,只怕也要给吓坏了,而且越是无神论的,越会给吓得厉害。
眼见萦烟对周围的动静视若无睹,依旧无声地喃喃地念着咒语之类的东西,叶儿惨叫得更是厉害,人影却越发单薄飘缈,下人们也是越发得惊恐。
不知是谁大着胆子先将萦烟推倒,接着不管男女,众奴仆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将她拖倒在地,塞嘴的塞嘴,拉手的拉手,捶打的捶打,硬是在萦烟的挣扎惨叫声中将她摔出房去,便在那血红花朵将开未开的石榴树下,各各拎了棍棒花锄,齐齐落下。
真实的残忍
萦烟的咒语终究被打断了,转成了凄厉的惨呼。
可再凄厉的惨呼,也已没法赢得半分的同情。
曾经恭谨听话地跪在她跟前,认她为主母的奴仆们,用看毒蛇猛兽般的眼光,死死地盯着她,把她任何一个轻微的动作,都当成了妖孽临死前的反扑,更凶狠地将手中的沉重棍棒和锋锐利器砸到那纤巧绝色的女子身上……
衣衫已破,却无人再欣赏那天生*****般的雪白。脖颈,胸前,腹部,俱是不规则的伤口,来不及出现青紫,便被翻卷的皮肉和喷涌的鲜血覆住……
白玉般挣扎向外伸出求救的手指被人狠狠一击,打得垂落地上,再有人一锹飞来,生生将那轻拂素弦引来万人喝采的五指切断,掩在茵茵的青草间,甚至陷入黑色的泥土中,迅速被大片殷红的鲜血浸透,犹自在抽搐着,慢慢松散着指骨……
不屈而凄厉的惨呼越来越低,曾经那般悦耳而歌的娇脆嗓音只能发出破碎的垂死悲嚎……
我从不曾见过这样惨烈的一幕。
即便是电视电影,我也不曾见过这样真实的残忍,真实的可怕。
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我觉得自己头晕目眩,再也透不过气来;或者,这种透不过气的感觉只是被萦烟占据了的那具身体的感受,我已不再是一个实体的存在。可我真的有种透不过气的冰冷感,便如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变成了冰水般,激得我浑身蜷缩抽搐,想吐,却吐不出来……
隐约还记得这是幻景,梦一样的幻景。颜翌宁、杨旭等人都在这样的幻梦之中,我忙转过头,试图找到他们,去握住他们的手,感受他们的温暖。
我能看到自己的存在,影子般飘浮在半空中,目睹着惨剧的发生,却只能在惨剧的现场一飘而过,没有人能看到我,没有人能听到我。
可我看不到他们的存在。
这初夏的午后,阳光惨淡而苍白,照得亮那群疯狂将凶器落下的奴仆们脸上的汗珠,却照不亮任何一个异世的孤魂。
同样,照不亮那萦烟那双不肯闭上的双眼……
我转过身,试图寻找我的前世。
不是说,叶儿,叶儿是我的前世么?
我相信她,便如相信我自己。凭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