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桑探案之活尸 - 程小青-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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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定。我知道徐之玉的可能的仇敌有两个方面:一方面和中毒的秦守兰有关,一方
面是失恋于冯雪蕉的一班人。这两方面的人虽然都想致徐之玉以死命,但是彼此不
相接洽,在实施报复的当儿,时间又恰巧相同,或者因互相误会而互相顾忌:一方
为自卫起见,便错误地打死了另一方面的人;或者一方正要开枪打徐之玉,另一方
突然加入,才遭到意外的惨祸。因为根据我们在上夜里的经验,我自己在那两个守
伺的人的眼中,也是同样会被误会的。
我把这四个推索所得的结论写在纸上,自己又仔细地念了一遍,因此,我又找
出了两种修正点来。
在第三点上,我从旅程上推想,那发电的“桂”需要一星期时间才能赶到上海。
但是如果那时沪蓉线的飞机通航,他在发电后立即乘机来沪,上夜里杀人,若使没
有实证,就假定他绝对没有关系,未免近于武断,还有一点,我的第四点假定,竟
使徐之玉完全置身事外,那也和我的本来的见解冲突。他在这件事上决不致完全处
于被动地位,这是我敢于肯定的。不过这里面的情由太觉纷坛复杂,凭空推索,必
然不可能找到圆满的解答。
此外,我又考虑到这个苏崇华和徐之玉之间的关系问题。徐之玉表示不认识他。
是真话吗?苏祟华开枪打人是主动的吗?还是他被骗做了人家的工具?这一点很关
重要,可惜目前还是一张白纸。至于用什么方法去查明这个人的来历,那更觉茫无
头绪。
时间已经过了四点一刻,霍桑仍不回来,汪银林也没有补充的报告,我越等越
感到烦想。
这时候已有几张早班的晚报出版,苏崇华的事件在报纸上披露了。那末,会不
会有人到同仁医院去认领呢?我打了个电话到同仁医院里,据医院的总务处回答,
法院里的检察官已经到医院里去作过正式的检验,结果还未发表,也没有人去认领。
又闷闷地等了一会,我从寂寞无聊中发生一种奇想,认为还有一条线路不妨进
行一下,就是我们所假定的三角恶剧中的主角冯雪蕉。这条线索正苦于无从进行。
霍桑既没有回来,我一个人委实没有勇气去拜访这位摩登发性。但是我能不能试一
试呢?我如果用一种谨慎的措词,打一个电话给她,探探她的口气,谅来不致于有
什么妨碍吧?我握住了电话的听筒,在圆盘上拨转了八八九O 八的号码,心头忽而
突突地乱跳。一会,对方传来了接话声,是一个男子的声音。我控制了我的神经;
用北方话回答。
“是不是静安路一O 八号冯公馆?”
“是。你哪里?”
“我姓徐,要和密司冯谈话——我要和冯小姐谈话。”
我这临时的假冒居然有意想不到的效力。那人一听我说姓徐,答应了一声,便
去报告。约摸过了一两分钟,果真有一种娇滴滴的声浪接触我的耳鼓。
“是玉哥吗?”
我的心房跳得更剧烈了!我可能暂且做一做玉哥?这尝试不会太冒险吗?一刹
那间,我便决定权宜地冒认一下。不过我自信我的动机很纯正,并不在消受一个美
貌少女的亲密称呼,却在探查疑案的真相。这一点要请读者们给我充分的谅解。
另一个难题横在我的面前。徐之玉平日怎样称呼她的?雪妹?蕉妹?还是妹妹?
这一番考虑,在我脑室中的历程原只有一两秒钟功夫。考虑的结果,我便决定了含
糊应付。
“是的,我昨夜里给人打了一枪。”
这是惊人的报告,立刻引起了对方的惊惶,竟来不及辨别我的真伪。同时暗暗
得意,因为直到那时,老牌徐之玉还不曾把昨夜的事情告诉她。
“什么?给人打了一枪?打在什么地方?伤得怎么样?”
“不妨事,打在手臂上。你不用担忧。”
“那末,现在你在医院里吗?什么医院?”
“不,我仍在表哥家里。我只伤了些皮肤,此刻已经完全没有痛苦。”
“唉,你的声音也变了!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玉哥,我很心痛——”‘“我
就怕你着急,才搁到现在。不过那个苏祟华实在太可恶。”
“苏祟华?是他打你的?”
这当儿我的心房的跳荡几乎要冲破我的胸膛。她像是知道这个苏祟华的!
“是的,是他打我的。”
“唉,这个人是什么样人?”
我的希望霎时间又化为泡影:原来她也不认识这个人!
我答道:“我也不认识他,我想这个人一定是受了人家的雇用。”
她似乎顿了一顿,又道:“晤,你想是他雇用的?”
我连忙接口道:“对,一定是他!”
“你想是小刘?”
“当然,不是他是谁?”我欢喜得几乎忍不住笑出来。
“晤。……喂,玉哥,你不是在笑吗?你是在戏弄我?……哎哟!你不是之玉!
你是谁?”
我很悔恨不能充分自持,在语声中露了马脚。于是我改变方针,进行“桑榆之
收”的补救。
“密司冯,我当真不是之玉,不过他受伤的事是实在的。你看过今天的晚报没
有?”
“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之玉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
“你……你可是君梅?”
“对不起得很,我不能告诉你。”
“你——你竟敢戏弄我!”
“密司冯,别误会,我是好意代替之玉给你一个信息啊。喂,我还要告诉你一
句重要的说话。”
听筒中静寂了,似乎她在考虑谈话应否继续下去。我仍非常安定,料想最不幸
的结果,她至多将电话立刻挂断,我决不会有更大的损失。
一会,她果真被我的最后一句话吸引住了,舍不得放弃。
她继续问道:“什么话?”
“你可知道秦守兰的一回事?”
“秦守兰?是谁?”
“她是一个漂亮年轻的摩登女子,美国留学生。”
“美国留学生?”
“是啊,你可认识她?”
短时间静默。我的心房尽管在卜卜乱跳,我的手也紧紧地把握住电话听筒,但
是我仍耐着性子等待,等待会有什么惊人的答复。因为“美国留学生”这个名称,
显然已经对她产生了某种刺激。她会不会透露什么呢?电话听筒里利刮一响,对方
娇滴滴的声音又钻进我的耳膜。
“我——我不认识。”
“她是四川人,新近从美国回来,她的照片在前两天的报纸上登过。”
“唉,四川人?……”
又是停顿。“四川人”分明也有某种魅力。但是这一次停顿的时间至多只有两
秒钟。
“喂,你究竟是谁?为什么把这些话问我?”
我觉得“四川人”的说法,已经引起了她的注意,或许会唤起她的某种记忆。
我索性再冒一冒险。
“你可知道这女人和徐之玉的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呀?……你说!”
“你要我说吗?”我乐意得声浪也有些颤动,因为我估计鱼儿好像已经上钩了。
“你自己想罢,大家是留学生,大家是年轻人,大家又长得一样漂亮——”
“……唉……呸!流氓!你明明在挑拨我们!”
接着,咔哒一声,对方的电话突然挂断了。雷声大,雨点小,似乎上钩的鱼儿
终于溜掉了。我空喜欢了一场,也只得把听筒挂起,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
第十五节 意外的礼物
我烧着了一支纸烟,走到霍桑常坐的那张靠窗的藤椅上躺下,让我的两条腿伸
了一伸。我心中感觉到一种不知是甜是酸的莫明其妙的感觉。我凭着一时的冲动,
擅自打了一个电话,这的确是非常冒险的。我虽不知这一来在霍桑的计划上有没有
妨碍,但是我已经从三角剧主角的嘴里得到了一个小刘和一个君梅的人物。显然,
这两个人一定也是剧中的要角。她听到“美国留学生”时,有过一度停顿,大概是
触动了一星于醋意。因为她虽然是个银行经理的女儿,有貌也有钱,可是还没有当
时最最吃香的留美镀金,因此引起嫉妒,原也不难理解。只是她并没有因一时冲动
而吐露某种真相,使我们获得破案的线索,这是非常可惜的。她虽不知道秦守兰的
姓名,但那四川籍贯却已打动了她的心。可见秦守兰和徐之玉的关系,徐之玉虽在
冯雪蕉的面前守着秘密,但无意间似曾泄漏过什么。这一点也可以做徐之玉的阴谋
的反证。所以我这一次冒险的尝试,在事实上可说不无小补。
用什么方法去寻找这个小刘和君梅呢?霍桑本要从谢敬渊方面去调查冯雪蕉已
往的情人,这小刘和君梅很可能都有做冯雪蕉情人的资格。谢敬渊是不是熟悉这两
个人呢?
天色渐渐儿黑下来,夜风开始出动,骄阳的炎威顿时降落,我身上感到舒适一
些。霍桑仍没有回来,汪银林仍无消息来。谢敬渊家里没有电话,我也没法和他接
谈。
苏妈将晚饭端了出来,我胡乱吃了一些。无聊中我又打了个电话到亚东旅社里
去问问马祥宝,有没有人到旅馆里去探问关于秦守兰的事。接话的人是朱阿大,他
在上夜里受了霍桑的笼络,已变成我们的心腹。据说马祥宝还没有接班。关于探问,
除了前两天有几个报馆访员向他们去查问过一回以外,没有其他人间过。阿大又说,
他和祥宝都不知道重庆打来的电报。
八点钟打过了,我还是冷清清地枯坐在寓中。我打电话给汪银林,他不在厅里。
静极思动,原是一种通常的心理反应。我在纳闷之余,也不禁想找一些活动打发时
间。
我想到上夜里我们在金山路徐之玉寓前窥探的时候,明明看见有两个人在那边
守伺。现今一个人既已被害,他的同伴将取怎样的态度呢?就此畏缩不前吗?还是
会再接再厉地给他的同伴复仇呢?我又琢磨霍桑临走时所说的“自然发展”,大概
也就是指这一点说的。那末,另一个人如果真要复仇,复仇的时期不会就在今夜里
吗?
我这假定本来不能说有充分的必然性,但我因沉闷无聊,急于想活动一下,便
定意再到金山路去走一趟。如果能撞见那人,我固然可以相机行事;即使不能,走
一趟也可以让我的肢体有个活动机会。
在出门以前,我也预料到或许有意外的不测,为了自卫起见,不能不戒备一下。
我到楼上去拿了一支霍桑的。22口径的小手枪,放在袋里。临走时我只对施桂说出
去兜个圈子。
时间已九点相近,我步行往金山路,又费了二十分钟。走到枫林路转角,我站
了一站,先向金山路瞧瞧。路上电灯明亮,车辆还没有断绝,但因着傍晚时起了一
阵凉风,寒暑表上至少降低十度,故而人行道上已不见乘凉的人。
我衔着一支纸烟,仍沿着朝西一面人行道前进,目光却注视着朝东的一排洋房,
特别集中在第四宅赵律师的屋子方面。这屋子里上下都沉黑无光,我不禁暗暗惊异。
屋中人难道合伙儿逃走了吗?转念一想,这未免神经过敏。或许徐之玉出去了,杏
生却在后面餐室中或厨房中。因着上夜里的事情,他们故意把靠街的灯光熄灭的。
我的步行特别缓慢。当我把视线从第四宅屋子移开时,我忽然吃了一惊,立刻
停住脚步。
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