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桑探案之活尸 - 程小青-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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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疑团解除了。她是专程来访问霍桑的,也不是个哑巴。我仿佛从黑暗中得
到一星子火光,精神上兴奋了些。
“施桂,说下去。她可还有什么别的表示?”
“她没说过第二句话。”
“你对她说些什么?”
“我只应了一声‘霍先生在里面’,便站在一边,让她走进来。”
“她说的什么方言?”
“北方话,不过声音很特别,低得几乎听不出。”
“那末,你会不会听错?”
“不会。她说话时和我距离不到两尺。”
“你可觉得她有什么异样?”
“我觉得她很慌张,这一点我倒不奇怪,因为那些来求教霍先生的,都是这个
样子。不过她说话时声音太低了,说一句话又急忙用手巾掩住了嘴,仿佛感到什么
疼痛;她走路时也有勉强支撑的样子。这些我觉得都是异样。现在,我看霍先生非
常为难呢。”
“是啊,我也正替他担忧。”我应了一句,把烟尾丢掉了,重新烧着一支新鲜
的纸烟。我又想起了另一个问题。
“还有,你可曾注意她坐的那辆汽车?”
“没注意,只看见是一辆黑色轿车,漆的颜色显得有些陈旧。”
“可看见汽车前面的号码?是白牌还是黑牌?”
“我也没注意。后来霍先生叫我出去,汽车已经没有影踪。”
我吸着烟不答,暗付那汽车一送到便即开走,也很奇怪。
“包先生,你不妨打个电话到济众医院里去问问,这女人究竟能医得好不能。”
施桂向我提议。
这句话提醒了我。我也承认唯一的希望就在那女子能够医好,最低限度也得叫
她能开口说话,这样才可以明白她的来由和真相,使霍桑脱离难关。电话接通了,
接话的是医院的挂号的人。
“杨院长在不在?”
“他回去了。你哪里?”
“爱文路七十七号,我姓包。请张敏医生接话。”
“他在急救病人。你等一会儿再打来罢。”
我怕他挂断电话,急忙应道:“喂,喂,你可知道这个急症病人怎么样?”
“听说是中了毒,此刻正在洗胃。”
“有希望没有?”
“这个我不知道,也许已经好了些。”
“那末,请你通知那一位陪急病人来的霍桑先生,我要和他谈一句话。”
“那也不方便。他也在急诊室里。”
他说完了这句,接着是咯笃一响,分明他觉得不耐烦,便将电话挂断了。施桂
站在我的旁边,似乎也从我的脸上得到了什么暗示,“包先生,可是她还有希望?”
他忙着问我。
我答道:“那是位挂号的,据他说急症病人已经好些。”
“那很好。济众医院就在那边民权路上,离这里很近。包先生,你不如索性走
一趟,听听确实的信息。”施桂的眉峰展开了些,又第二次建议。
施桂的提议确有意思,因为我与其这样子坐不稳站不定,倒不如亲自去瞧个究
竟。我就丢了烟尾,穿上那件山东府绸外褂,拿了草帽,急匆匆出来。
经过了五分钟的步行,我就走到济众医院的门前。我抹一抹汗,向挂号处问了
一声,才知急诊室在第二层楼。霍桑还没有下过楼,料想那女子大概还有些希望。
我又知道杨祟义院长因着霍桑的请求;已经从寓所里回到医院来,这时也在楼上急
诊室里。
我一步两级地上了楼梯,匆匆赶到了急诊室的门前,先定了定神,又把耳朵凑
在门上听听,里面很安静,听不出什么声音。‘我不顾冒昧,曲着一个手指,在那
厚重的橡木门上轻轻叩了两下。一会儿,门轻轻开动,但只开了两寸光景,门缝里
面有一个穿白色衣裙、头上覆着一块三角形白帽的女护士。她向我瞧了一瞧,没有
说话,随即摇了摇头,重新将门关上。
这原是医院的规章,医生在施手术的当儿,不容许闲人进去。我虽不是一个绝
对无关系的闲人,但已没有解释的余地。怎么办呢?我心里焦急不耐,很想不顾一
切地推门进去。可是我平时常痛恨一些人缺乏守法的精神,尤其是那班阔老、大亨、
闻人们,凭着他们特权阶级的劣根性,滥用权力,把超越规章法律算作有面子的事。
此刻我身处其境,怎能不维持我的守法精神呢?
我在急诊室门外徘徊了四五分钟光景,焦急的情绪实在不能用文字形容。不过,
我的希望却逐渐增高,既然医生还在里面施救,显见病人还有希望。只要她能够开
口说话,说明她的身份、来历和她到霍桑那里去的用意,霍桑的肩头上立刻可以轻
松。
一会儿,急诊室的厚门自动地开了。那个先前拒绝我的女护士,右手提着一只
白搪瓷的巨罐,连着一条橡皮管子,左手另有一只箕形的器具,里面盛着呕吐物,
轻步从里面出来。
我忙迎前一步,低声问:“对不起,我问一句话。那个病人怎么样?”
她略略向我瞥一瞥,摇摇头。
“怎么样?她——她醒过来没有?”我再问。
“死了!”
女护士低低说了一声,沿着那洁净空落的通道走开去。
第三节 两条线路
死了!这消息真像满盆炭火给泼上一桶冷水。我呆住了,目送那女护士慢慢儿
走开。
我想霍桑把一个垂死的病人送进医院里来,却交代不出她的来历!现在人死了,
死无对证,这怎么得了?一转念,我心里又产生一种无聊的怀疑:“不会弄错吗?”
这疑团立刻被打破。急诊室的门继续开动,一个穿着烫得挺硬的白纱斜外褂的少年
医生从里面走出来。他的脸上虽保持着相当的镇静,但仍略略有些忧容。
我上前问道:“张医生吗?……这女子没有救了吗?”
他向我瞧一瞧,摇头说:“完了。怪可怜的。”
“她中的什么毒?”
“来沙尔。来沙尔液中含有甲酚的混和物,有剧毒,非常厉害。她所服的分量
一定不少。”他顿一顿,向我端相了一下。“你和她有什么关系?”
我答道:“我是包朗——”
他略略带些笑容,接嘴道:“唉,你是霍桑先生的朋友,他还在里面呢。”他
点了点头,便踏着稳重的脚步,自顾自走开。
急诊室的门已完全开直。霍桑和一个四十多岁戴眼镜、穿白外褂的男子正在一
边谈话,一边缓缓走出来。我认识那人便是杨祟义博士。他见了我,只点点头,并
不招呼,继续和霍桑谈话。霍桑也只向我摇头示意,并不停步,一层阴影罩上了他
的脸。他那付沉脸锁眉的忧愁神气,我委实难得看见。
我趁势向急诊室里面瞧去。病榻上躺着一个人体,上面给一条白被单覆盖着,
完全瞧不见什么。病榻旁边有一张椅子,那件淡蓝色印着百合花的短袖绸旗袍搭在
椅子背上,病塌底下留着一双银色的高跟皮鞋。室中静得有些可怖。我觉得没有再
进急诊室里去的必要,便跟在霍桑和杨院长的后面。
霍桑说:“不错,我应得担负完全责任,你尽管放心。”
杨祟义道:“那末,警厅方面呢?”
霍桑道:“我们不妨各自进行。你可以依照合法的手续正式报告,我也亲自去
接洽。”
“好,就这么办。”
杨院长在一个办公室门前站住,和霍桑点头作别。霍桑旋转头来招呼我,我便
跟着他走下楼梯。出了医院,我才悄悄地问霍桑:“这女子进医院后开过口没有?”
“没有。”他在人行道上站住,脸色显得忧郁沉着。
“那末,你对于她的真相可有什么线索?”我又问。
“她身上没有足以辨认她真相的东西。”霍桑摇摇头。
“衣袋里除了两张中南银行的五元钞票以外,连摩登女子们常常带的粉盒唇膏
和钱夹之类都没有。此外,她的细麻纱汗衫是飞鹰牌子,皮鞋是陶拉斯厂的制品,
都是高级的美国货。这一点或许可以给我一些端倪,不过很渺茫。”
“喔,这两种牌子我没有听见过啊。”我应了一句,又带着希望的语调,问道,
“那末,你想这两种东西会不会是她从美国带回来的?她不会是个美国留学生吗?”
“晤,还难说。这两种牌子的美国货,在上海的确不大看见。不过对于舶来品,
我缺少享用经验,还得调查一下。”
医院的邻近有一家汽车行。霍桑走进去,向一个司机招一招手,说了一声“警
察厅”。那司机便转身拉开了车厢的门。我决定跟霍桑一块儿去,便一同上车。汽
车开出了车行,向东驶去。我们都静默无言。我明知霍桑正处在困难的境地,也很
愿尽一些患难相助的朋友义务,可是想不出办法,连安慰的话都找不出一句。
汽车过了平等路,因街道的闹热,速度减低了些,并已在叉路口又停顿了几次。
霍桑端庄地坐着,他的嘴唇紧闭,眼光下垂,可以想见他的精神上的烦恼。
他忽然问我道:“你可曾问过施桂,有没有注意女人的汽车?”
我答道:“问过的,他只瞧见那是一辆黑色的旧汽车,连出和的或者自用的都
不曾注意。”我把我和施桂的问答复述一遍。
霍桑保持着静穆状态,没有表示。
“我想眼前唯一的关键就在查明这女人的来历。这一着你想有没有希望?”我
问。
“希望,那是永远有的。”他顿一顿。“这样一个摩登女子决不会是从天上落
下来的,不过怎样查明她,眼前我还没有把握。”他咬一咬嘴唇。“我担心的就在
短时间中外界对我的非难。”
这几句话使我的精神提振了些。无论处在怎样危难的境地,霍桑从来不消极失
望。不向困难低头,是他的优良品性之一。
“你想她的来意究意是什么?”我又问。
“那当然不会是恶意的。我想她大概遭到了什么损害或冤屈,希望我给她解决。
可惜中毒太深,她的咽喉烧伤了,已经来不及说话。”霍桑忽然伸出他右手的食指,
在空中画符似地划着,接着又自言自语。“这样三曲定是一个‘之’字。”
我想起了那女人在霍桑办公室中划字的举动,说道:“很惭愧,我当时没有注
意到这个,不能帮助你一下。”
霍桑道:“这不能怪你。她的举动太突九,我也来不及注意。我只觉得她划的
第二个字是个‘之’字,第三个字仿佛两横一直,是个‘干’字。不过我没有瞧清
楚,或许她没有写完。”‘“姑且假定是’之‘’干‘’两个字,你想有什么意义?”
“想不出,这两个字实在没有联贯的意义。不过——”
他忽然皱着眉毛,停顿了不说下去。
我催逼道:“不过什么?”
“据我料想,她或许要告诉我一个人的姓名,她划过三个字,第一个字我错过
了,第二第三‘之’‘干’两个字,却又不像人的名字。唉,真伤脑筋。”
汽车停在警察厅的门前。霍桑先下了车,付了车钱,便首先进去。他把名片交
给一个传达员以后,又低声向我表示,“这件事必须请汪银林出面帮忙。”
汪银林是上海警察厅的侦探长,在以往的十多年中,他得到霍桑的帮助简直计
算不清。有一次他碰着一件命案,束手无策,几乎丢掉差使,砸破饭碗,幸亏霍桑
挽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