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桑探案之活尸 - 程小青-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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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的情味,可惜他所抱的不是一位活色生香的美人,却是一个奄奄一息的艳尸!”
此外,如《每日电讯》、《时事报》、《申报》等等,都比较地略而不详,对
于霍桑个人也没有讽刺或怀疑的论调。可是有一张《日日电讯》,却载着一段使人
难堪的新闻,它的标题竟写做“大侦探家霍桑的情人或女友?”。
这明明是有讥刺和诬控性质的。因为这女人假使真是霍桑的情人或女友,霍桑
自然难卸责任;即使退一步,认为是霍桑的素识,那也免不掉舆论的非难。这不是
诬控是什么?可是标题下面加着个疑问符号,狡猾地留着推诿的余地。我细读那节
新闻,除了前面一段鸡零狗碎渲染多于事实的记叙以外,后面还附着一段捕风捉影
的文字。
“据某方面消息,我们所崇拜的这位私家侦探霍桑先生,虽至今标榜着独身主
义,但是,他对于女性的交接和追求,并不是绝端戒忌的。有人常见他陪着女友在
光华影戏院里进进出出。又据间接方面的消息,当一星期前,有人看见霍桑先生陪
着一个剪发穿银色高跟皮鞋的时装女子,在大亨西餐社里饮冰。据说那女子的面貌
和昨天死在济众医院里的一个有些相象。这消息虽还不能证实,但我们相信这位精
敏强干的大侦探,总会把事实的真相明白地告诉我们,我们是用不着虚费猜想的心
思的。”
我读了这末段的新闻,我的耳朵骤然感到热灼,胸间升起一股闷气,无从发泄。
上海的报纸竟争得非常剧烈,为了推广销路,增强广告的效用,多多招揽广告,
让老板们发财——那时商业性的报纸的主要收入是广告—便促使记者们违反忠实报
道的准则,写些捕风捉影离奇惊怖的新闻,来耸动读者们的视听。这原也是司空见
惯了。可是《日日电讯》上的这一段新闻不但是恶意的讽刺,而且凭空捏造,简直
有公然诽谤的性质,可是它的措词又非常狡猾,处处带着疑问和不负责的口气。若
要正式交涉,他们又尽可更正了事。霍桑矢忠矢勤地在社会上服务了三十多年,大
多数有健全理智的公正人民,都对他有相当的尊敬。但在这矛盾百出的社会里,他
当然不能使各方面都有好感。譬如,那些作威作福的军阀政蠢,颠倒是非的律棍,
唯利是图的奸商,以及其他一切为富不仁或法外行动的特权阶级,他们都是霍桑的
仇敌。现在,霍桑遭到了意外,他们自然要柑掌称快,或者竟会落井下石。
我把这一迭报纸足足消磨了一个钟点,霍桑仍没有回来。他平日的户外运动至
多不出一个钟头,今天他破了常例,大约正在进行侦查。苏妈送进来黄米粥和牛奶,
我因胃纳呆滞,只稍稍吃了一些。
八点二十分钟时,汪银林有电话来,十点钟检察官要正式往济众医院里去检验,
霍桑必须到场陈述案情。我告诉他霍桑一早就出外去了,这消息目前没法转告。我
觉得汪银林的声调有些疑迟,就自告奋勇地向他建议。
“银林兄,你不必为难。十点钟之前,霍桑要是不回来,我不妨代表他陈述。
因为这件事我是同样目睹的,检察官如果叫我负责,我也同样可以承受。”
汪银林顿了一顿,方始答道:“照法律上的手续,你是不能代毒的。好在此刻
还只八点半。在一个半点钟之内,我想霍先生决不会不来。”
我乘势问道:“喂,银林兄,请问汽车司机方面的调查,你可曾进行?”
汪银林道:“昨夜里我已经通知各区,此刻他们大概在进行中了。”
电话挂断以后,我继续我的吸烟工作。一支,二支,三支,……不多一会,烟
灰盆中的烟尾已堆成了一个小丘。时间跟着缭绕的烟雾而飞驰,我却仍枯坐在办公
室中,丝毫没有活动的可能。霍桑既处在这样的境地,我难道能袖手旁观?可是我
又能做些什么呢?
九点半钟,霍桑的电话来了。
“包朗,你觉得寂寞吗?可有什么人来过?”
“没有,我一个人在这里,已经消耗了近半罐白金龙!”
“唉,耐心些。今天报纸上的启事和新闻登出来以后,或许有人会到我那边去。
我请你再坐一会,代替我接洽一下。”
“可以,可以。现在你在什么地方?刚才银林有电话来通知你。”
“我已经见过他了,此刻就准备往医院里去。我已经忙了一个早晨。”
“你得到些什么?有新线索吗?”
“有一些眉目,停一会和你细谈。”
“喂,《日日电讯》上的新闻你可曾瞧见?”
“看到了,不过你用不着气闷,也不必打算作辩证一类的玩意儿,那会反而落
进他们的圈套。事实胜于雄辩,我们但从这方面着力好了。”
霍桑的积极精神和乐观态度,我认为是他成功的最重要的因素。我受了连带的
影响,精神也振奋了些。他说有一些眉目。什么样的眉目呀?他不会借此安慰我吗?
他不理会《日日电讯》上的诬蔑,又说事实胜于雄辩,可见他在事实上的确有了把
握。我本想赶到济众医院去听听检察官的见解和瞧瞧他对于霍桑的态度,但霍桑既
然叫我守在寓里,我也不便自由行动。
果然,不一会,电话机上的铃声又琅琅地响起来。
这是一个奇怪的电话,也是一个重要的电话;它竟使这一件神秘的案子开拓了
一条新的线路。
听筒中有一种急促的语调,口音是长江以北的。
“你哪里?”
“爱文路七十七号霍家。”
“你是霍先生吗?”
“晤——是的。”我权宜地代一代。“喂,你哪里?”
“霍先生,你不用问,我要告诉你一个消息。”
“好啊。什么消息?”
“昨天死在你府上那个女人,她和一个姓瞿的男人有关系。”
消息真出乎意外,我全部的神经都激奋起来。我自己感觉到当我答话的时候,
我的语声有一些颤动。
“晤,一个姓瞿的男人?……他住在哪里?”
“这个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的电话号码,等一等。……五五六O 六……五五
六O 六……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请教你尊姓?”
“霍先生,我不能告诉你。你只要找到这个人,就可以知道女人的来历。”
“唉,谢谢你。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我也不知道。”
“喂,喂,你究竟是谁?我愿意当面和你谈一下。”
“这个不行,对不起。……”
“喂……喂……”
咯笃一声,电话挂断了。我仍旧握着听筒不放,又在钩子上捺了几下,希望从
电话公司的接线生方面调查这刚才挂断的电话号码。因为我们有过好几次这样的经
验,现在就想如法炮制。电话很突兀,用意如何,不得而知,若能查明它的来源,
一定大有好处。不料我偏偏碰上一个不肯多嘴的女接线生。她只说了一句“那边挂
断了”,以后便无下文。我问挂断的那边多少号数,那女接线生竟给我一个不睬不
理。我不知她是否因着工作繁忙,或者竟误会我故意和她调弄,才不理会我。因为
那时候上海的风俗败坏,一些浮滑无耻的少年男子,往往空打电话,向这些年青的
女接线生故意调笑取闹。如果她这样误会,我这一次失败,不能不说是受了这班轻
薄儿的遗害。
我们对于那女人的真相,原像是黑夜漫漫,毫无把握,这一个意外的电话不能
不算是黑夜中的一线光明。我急急拿过电话簿,翻到瞿字部,一行一行地检查,却
不见五五六O 六的号数。我不敢自信,便从瞿字部的第一行起,再仔细复查一遍,
却终于失望。
第二个奇怪的电话接着地来了!
“你是霍桑吗?”
“是的。你是谁?”我索性再权且代一代。
“我是你的老子!……你干得好事:”
“喂,你哪里?……”
“流氓坯!你奸拐了人家的女人,谋杀了她,还乱造谣言。”那声音粗大得刺
耳。
“喂,不要乱说。你是谁?”我仍耐心地问。
“我是你的老子!”
“你疯了吗?”
“流氓!这一次我看你再硬!”
“混蛋!你竟乱骂人!”
“骂你这畜生!……”
“你有胆,说出你的姓名来!”
“老子的姓名你不配听,贼坯!”
我既不愿意和那人作电话中的对骂,又不能伸手刮他一掌,只得把电话挂断了。
这个电话可算是意外的意外,我竟挨了一顿臭骂。我曾说过,霍桑有不少死敌,这
人分明就是其中的一个。代替他受了恶骂,虽然也动了些肝火,但是我的听觉并不
曾丧失常度,觉得这个人的声音非常熟。我定神追想了一下,禁不住直跳起来:这
个人就是昨天被霍桑冷待奚落的奸商孟蓉圃啊!
我起先以为第一次来的电话,或许就是这个奸商打来欺骗和取笑霍桑的。仔细
一想,这第一个人的来由虽带些诡秘,但语调很诚恳,不像是出于恶意的。那末,
他为什么又藏头露尾地不肯把真姓名告诉我?他所说的电话号数和姓翟的人,电话
簿上何以又找不到?
过一会,我抱着彻查到底的态度,打到零九号电话查讯部去,问问五五六O 六
号的姓名和地址。回答说这号数是金山路八八九号赵尚平律师。
这个姓名地址虽不能和我所知道的那个姓翟的互相合符,但是我仍不能不承认
是一种希望,一个线索。从一方面看,姓氏既不能合符,报告的人又不肯说出真姓
名来,这消息似乎不足重视;但从另一方面着眼,那个人如果恶意戏弄,尽可以假
造一个姓名,何必明明白白地守秘?因而他的守秘反而是真诚的表征。也许他处于
困难的地位,不能不有所顾忌吧?还有,翟和赵的差别,是故意改换的吧?因为一
个人要干犯罪的勾当,变换姓名是常事,何况这个人又是一个懂法律的律师?因此,
那第一次电话委实值得重视。
十一点钟了,霍桑仍没有回来。我关怀着他,不知检验的结果怎么样,就打电
话到济众医院里去问。一个挂号的回答,检察官还没有到,检验还没有开始。
我不禁暗暗地叹息。官僚们的作风竟如此恶劣,指定十点钟检验,到了十一点
钟,连人还没有到场。老百姓的时间,在他们眼中简直不值一文钱!
等着,等着,兀自消息沉沉。我的情绪既复杂,又紊乱。希望,焦急,加上因
忧虑而产生的种种可怕的空想,使我感到身上所有的神经都在给无形的针头钻刺着。
纸烟尽管一支接一支地在燃烧,可是丝毫也起不了镇定的作用。霍桑这样子迟迟不
归,会不会竟被扣押起来了呢?官僚们是只重权势而不讲理的。霍桑平日孜孜不息
的努力,在广大人民的心目中,固然受到重视和称颂,但是对官吏们来说,他说不
定还是他们的眼中钉,因为他是只重公道而不畏权势的。现在,霍桑陷进了尴尬的
境地,官僚们不会幸灾乐祸地借此难为他吗?
午后三点钟了,我的焦虑到达了高峰,正挂虑着霍桑会不会真有被嫌疑的危险,
忽然看见他悄悄地踱进办公室来。
第五节 一个摩登人物
霍桑仍保持着他那种静穆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