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Ⅲ:黑月之潮·下卷(出书版)-第6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也不再问。
他俩之间的对话一直是如此的,男人间的对话,没有抒情的絮语,也不会反复追问,某句话你说过了我收到了就结束了,就像钉子钉进木头里。
源稚生那时还不讨厌橘政宗。橘政宗算不上什么英伟的人物,但总比酒鬼养父强出百倍,可源稚生还是想等自己的亲生父亲。
后来源稚生听镇子上的人说橘政宗是混黑帮的,开始源稚生还不相信,但是有一次源稚生在橘政宗的手腕上看到了文身。一腔正义的源稚生立刻对橘政宗心生排斥,
再也不跟他说话,相遇时总会强硬地把头扭开。橘政宗倒也不介意,依旧是周末来探望酒鬼养父,有时候会给源稚生带一些小礼物,源稚生出门就把礼物扔进垃圾堆。
某一次橘政宗从山外来,带了蛋糕和蜡烛。那天晚上酒鬼养父高兴地举办家宴招待橘政宗,在家宴中橘政宗忽然拿出蛋糕插上蜡烛点燃,端到源稚生面前,在此之前源稚生从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天,也没有吃过自己的生日蛋糕。
“稚生,政宗先生说他很想收养你们,带你们去大城市里生活,你们觉得怎么样?大城市里可是有很多漂亮女孩,还有游戏厅和冰淇淋店的哦。”养父用很有诱惑力的声音说,“今天就算是你们新的开始,我们一起庆祝你们的生日。”
“去东京当个担惊受怕的混混么?”源稚生冷冷地回答。
“你这话粗鲁得像个乡下人!”养父大声地呵斥,“黑帮怎么了?黑帮跟大公司没什么两样,政宗先生可是里面有级别的干部!”
“既然是黑帮里有级别的干部就找个女人自己生孩子,领养别人的孩子又麻烦又不听话,还是算了吧。”源稚生倔强地看着橘政宗。他是正义的朋友,就要跟邪恶的黑道势不两立。
“你这个浑蛋,还以为自己是少爷么?”养父勃然大怒。
橘政宗挥手制止了养父的怒喝,起身走到源稚生的面前:“稚生,我得向你坦白一些事情。这些年把你和稚女寄养在这里的人正是我,但我不是你们的父亲。你们的父亲是位高权重能够指挥整个日本黑道的大人物,可他已经不在人世了。你们继承了他高贵的血统。你们生来就是黑道的继承人,但在大城市里也有很多人可能伤害你们,所以才委屈你们在山里待了那么多年。我有责任照顾你们,只是以前没有能力做好,现在我略微有了一点能力,就想接你们走。”
“那我们是你手里重要的棋子对么?靠着我们你就能在黑帮中爬得很高对么?”
源稚生从心底深处不愿相信自己的身世是这样,他强忍着才没对橘政宗大吼大叫。
“你说得没错,你的家族是看重血统的,借助你们的血统,我也许能登上黑道的顶峰,变成最有权力的人。但这次来我不是想带你们去东京,而是想带你们去国外。这几年来我一直在攒钱,算下来足够带你们去国外生活了,找个生活成本低一些的城市,庸庸碌碌地过一辈子。”橘政宗说。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跟你这个陌生人去国外的小地方庸庸碌碌地过一辈子?”
源稚生凶狠地发问。
“这几年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带你进黑道,如果你踏进那个家族,就很难再离开。相比起来,庸庸碌碌的生活至少足够安全。我们庸庸碌碌,但我们是自由的。”橘政宗淡淡地说,“我现在只是个黑道里的小人物,没什么钱也没什么本事,我没有把握一定能辅佐你和稚女继承家族。但我的能力足够带你们永远地离开是非之地,你们愿意么?”
“不愿意!”源稚生一字一顿。
那次家宴之后养父对源稚生的态度更恶劣了,不时地打骂他,大概是觉得痛失了一个甩掉包袱的机会。橘政宗再也没有进山里来,大概是遭遇了挫折心灰意冷。据养父说赡养费也断掉了,不知是橘政宗愤而断供,还是他已经离开了日本。养父声称等源稚生国中毕业就得滚出家门,因为十五岁大的孩子就可以打工养活自己了,在豆腐店修车铺帮忙都能混口饭吃,反正高昂的高中学费他是不会负担的。
不知道为何镇子上也出现了传闻,说源稚生的亲生父亲是个黑帮中的大人物,因为作孽太多死于非命,谁都觉得跟他们沾上边没有好结果。原本被称赞为好学生的源稚生体会到了遭人白眼的滋味。课后他在操场中央挥舞木剑,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地绕开了他,没有人跟他打招呼。他越发凶猛地挥舞木剑,木剑撕裂空气的声音就像一个人对着空谷呼喊。
毕业典礼之前,养父家里住进了新的孩子,这男人专靠收养孩子来赚钱。据说新收养的女孩家里有钱又有社会地位,只是处于某种不能说的原因不便把女孩养在家里,所以送来安静的山中寄养;过两年就送出国念书。女孩的待遇跟源稚生的待遇完全不同,不仅有单独的卧房,而且衣食都很高档,可乐自然是随便喝,每个周末都有爷爷奶奶或者妈妈舅舅来看望,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还搂着女孩痛哭流涕地说对不起宝贝啦辛苦宝贝啦。养父一家子衣冠楚楚地迎客,源稚生则被赶出门,养父说如果让人知道家里还收养了一个男孩,那女孩的家人会担心女孩被侵犯。至于源稚女那是不妨的,因为他根本就像个女孩子。
那个金贵的女孩对所有人都颐指气使,养父也把源稚生当作女孩的仆人来用,指使他去买女孩要的各种东西,陪她上下学,为她拎书包。源稚生皱着眉头说我可以干活但我不是谁的仆人,养父则冷笑着说哟哟您当然不是仆人,您是黑道皇帝的儿子啊,
可您现在却吃着人家家里的饭!这屋檐下的所有人都吃着女孩家里的饭!你有本事就让你的黑道爸爸从坟墓里站起来给你付抚养费!
当天夜里源稚生就从家里搬出去了,他睡在学校体育馆的垫子上,可以盖的只有一床行军毯。每个夜晚他坐在鞍马上眺望窗外,夜幕下群山莽莽,很偶尔地他会想到橘政宗还在的时候。
源稚女想搬到体育馆来跟他一起住,但源稚生冷硬地拒绝了弟弟。源稚女那么乖巧的孩子,还能在养父家里混个温暖的被窝,源稚生不忍心让他来陪自己吃苦。
毕业典礼的前一天,源稚生回到家里,在养父的监督下把自己的东西打了个小包。
这是他们约好的;从明天开始源稚生就正式离开那个家了。
“真有男子气概啊!明天就自立啦源稚生少爷!”养父对着他的背影大声嘲讽。
源稚生烫好了自己的制服,虽然这是一场注定无人欢呼的毕业典礼,但他还是要登台从校长手中接过毕业证书,他的成绩是无人可比的,从课业到体育都是学校当之无愧的第一名。即使台下没有人为他喝彩,他还是第一名。黎明之前他在体育馆里穿好制服,便如战国时代的武士在奔赴战场前穿上甲胄。
他在所有毕业生中第一个登台,从校长手中接过毕业证书,倔强地抬起头来对着台下的家长们,他想用眼神告诉这些人,黑帮的孩子也能打败他们的孩子,不是用暴力,而是用成绩。
果然,满场静寂,无人喝彩。
“稚生,别耽误时间,还有很多同学等着领毕业证!”校长低声提醒源稚生,这时一名老师匆匆地上台,递来一张纸条。
校长看完之后脸色就变了,用微微颤抖的语气说:“作为本届优秀毕业生的家长,让我们以掌声欢迎橘政宗先生的光临。”
十几辆黑色奔驰驶入学院,整齐地停在礼堂门前。黑衣的男人们踏入会场,簇拥着身穿藏青色和服的中年人。
黑帮成员在最后一排贴墙站立,橘政宗缓步登台,彬彬有礼地向校长鞠躬,然后向台下的家长们鞠躬。
“我的名为橘政宗,不敢称稚生少爷的家长,不过是他的家人而已,有幸参加他的毕业典礼,代表他过世的父亲表示对这所学校的感谢,并向学院捐赠校车一辆。谢谢大家。”橘政宗说完之后转向源稚生,“稚生少爷,这样的决定可以么?”
“可以。”源稚生说。他们之间的对话仍旧像当年那样,绝不拖拖拉拉,每句话都像是钉子钉进木头里。
源稚生走下讲台的时候,黑帮成员夹道迎接他,整齐地鞠躬,便如迎候一位王子,
橘政宗跟在他身后。满场死寂,源稚生没有回头,也没有左顾右盼。
“还得辛苦您在镇子上再待一阵子,最近东京的局面还不平静,现在回到东京的话,未必安全。”送源稚生回家的路上,橘政宗说。
跟以前那样,他俩步行在梯田边的小路上,那些奔驰车和黑帮成员都留在了学校门口。
“你不是已经出国了么?”源稚生问。
“跟你说完之后想了很久,觉得有些事不是想躲就能躲过去的,稚生少爷你也不喜欢畏畏缩缩的男人吧?在你眼睛里我看出来了。”橘正宗说,“如今我已经是黑道中最有权势的人之一,蛇岐八家中橘家的家长。”
“一下子就从中层干部变成了大人物?”
“以前没能下定决心,一直想着逃得远远的。下定决心就好办了,拦路的人就让他们一个个滚开,然后我就是橘家家长了。”橘政宗笑笑。
“还想收养我?”
“你已经长大了,不用人收养了吧?一起做些男人的事业吧,既然没法摆脱黑帮孩子这个身份。”
“摆那么大的阵势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是要镇住我?”
“这个倒不是。其实昨晚有场冲突,我清洗了反对派,之后连夜开车赶来的,所以带的人稍微多了点。也就是说,我昨天夜里才真正坐稳了橘家家主的位置。”橘正宗说,“不是故意要挑这个时间。我其实来得有些晚了,不过该来的人总会来,我想我是稚生你这一生中那个该来的人,所以我来了。”
“好。”
一路上源稚生都没再跟橘正宗说话,两个人赏赏山景,呼吸山中清新的空气,橘政宗递给他一罐可乐,自己照旧喝山泉水。他们到家的时候,养父正送那位公主般的女孩走,女孩粉色的卧室已经改成男孩风格的装修。当晚橘政宗照旧是跟养父把酒言欢,只不过养父在他面前战战兢兢地不敢举杯。源稚生吃了两口就走了,席间还是没跟橘政宗说话。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橘正宗说要一起做点男人的事业,源稚生说了好,
橘政宗知道那个好是什么意思,源稚生也知道橘政宗知道。
男人间的对话就该这么简单,板上钉钉。
十年之后他们都站在日本黑道的巅峰,他们本来可以享受权力和光荣,可最终这个家族的宿命还是找上了他们,还有那个从西伯利亚逃出来的恶鬼。
也许多年之前他答应了橘政宗的收养建议,现在他们还平静地生活在一个国外的小城市,橘政宗也许会开一间日式的小酒馆,也许是俄式的,他下班后来到养父家中,
跟他对饮一杯,谈谈近况。
可是人总是不能回头的,也没什么可后悔的,回想那时候一个少年和一个中年人,
大家都以男人的身份相遇,也是值得举杯缅怀的。
只是想起当年在山中,他和橘政宗以瑜伽的姿势坐在篝火前,枫叶娓娓飘落,星空在头顶慢慢旋转,他看着冥想中如石雕般的橘政宗,过了好久才鼓足勇气轻声问:
·文}“政宗先生,请问你有孩子么?”
·人}还是痛彻心扉。
·书}酒已经喝完了,他没有时间沉浸在往事里了,源稚生起身走出禅室。
·屋}乌鸦从随身携带的刀袋中抽出长刀,呈在源稚生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