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之轮 1 世界之眼-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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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间,他似乎意识到现在应该让客人们好好吃饭,而不是和他闲聊。“我这是怎么了,老是在唠叨一些废话,都是些废话而已。玛丽、琴妲,先让客人们吃饭吧!”他不住声地催促着那些女人。等她们将一切收拾好,离开房间后,旅店老板又向沐瑞鞠了个躬。“希望您喜欢这顿饭,阿莉丝夫人,如果您还需要些什么,只要请人来通知一声,我立刻为您效劳。很高兴为您和安德拉大人服务,很高兴。”他又深深鞠了个躬就走出房间,轻轻地关上了门。
当沐瑞和旅店老板寒暄时,岚一直懒懒地靠在墙上,仿佛睡着了一样。而房门关上的一瞬间,他已经跳起身,两步走到门前,将耳朵压在门板上。缓慢地数了三十下之后,他直起身,猛地将门拉开,探头到走廊里。“他们走了。”他说了这样一句便关上门,“现在我们可以安全地说话了。”
“我知道你认为不能相信任何人,”艾雯说,“但如果你连这名旅店老板都怀疑,为什么我们又要住在这里?”
“我并不比怀疑其他人更怀疑他。”岚答道,“但在我们到达塔瓦隆之前,我怀疑所有的人。当我们到了塔瓦隆,我就只怀疑半数的人了。”
兰德想要笑一笑,他相信护法这么说是在开玩笑,但他觉得岚的脸上丝毫没有幽默的痕迹。他真的会怀疑塔瓦隆里面的人?那还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他太夸张了,”沐瑞安慰他们说,“菲斯师傅是个好人,诚实,值得信任。但他的确太喜欢说话。虽然他心地善良,却难免会将信息告诉不该知道的人。任何旅店里都有超过半数的女仆喜欢躲在门后偷听客人谈话,用在传闲话上的时间比用在铺床的时间更多,我所经过的旅店无一例外。来吧,先到桌边来坐下,不要等到饭凉了。”
众人坐到了桌边。沐瑞坐在桌首,岚坐在桌尾。一段时间里,所有人都在忙着往盘子里堆食物。也许这不是一场筵席,但在吃了一个星期的干面包和干肉后,这顿饭对他们来说绝对是美味佳肴。
过了一会儿,沐瑞问:“你在大厅里打听到了些什么?”刀叉停顿下来,沉默在房间里持续,所有眼睛都转向了护法。
“没什么好事。”岚答道,“阿文说的话没什么错误。海丹爆发了战争,胜利者是洛根。关于这点的传闻有很多,但大致没有出入。”
洛根?一定就是那个伪龙。这是兰德第一次听到那个男人的名字。岚的口气仿佛那是他的一个熟人。
“两仪师呢?”沐瑞平静地问。岚摇摇头。
“我不知道。有人说她们都被杀了,有些人说不是。”他哼了一声。“甚至有人说她们向洛根投降了。没有多少可靠的讯息,我也不想对此表现出太大的兴趣。”
“是的,”沐瑞说,“没有什么可靠的讯息。”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转回桌上。“我们所处的环境如何?”
“这方面有些好讯息。没有奇怪的事情发生,没有可能是魔达奥的陌生人出现,更不会有兽魔人。白袍众正忙着给这里的地方官亚丹制造麻烦,因为他不与他们合作。他们不会注意到我们,除非我们自暴身份。”
“很好,”沐瑞说,“这和浴室女仆说的相吻合,闲聊的确是有用的。”她转向房里所有的人。“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上个星期确实是很不容易,所以我建议今明两晚都在这里留宿,后天早起上路。”所有年轻人都露出了笑容,毕竟这是他们第一次来到一座城市。沐瑞也在微笑,但她还是说道,“安德拉大人对此有何建议?”
岚冷冷地看着那些欢笑的脸,“很好,如果他们能记住今天我对他们说的话。”
汤姆在胡子下哼了一声,“乡下人进……城了。”他摇摇头,又哼了一声。
他们在这座拥挤的旅店里只得到三间卧房,其中一间住了沐瑞和艾雯,男人们住另外两间。兰德与岚和汤姆住一间,他们的房间位在旅店后半部第四层,紧贴着屋顶垂檐,有一个能俯瞰马厩院子的小窗户。夜幕已经完全垂下,从窗户透出的灯光在外面形成一块块光斑。这个房间有两张窄床,面积不大,为汤姆又加了一张床之后,就显得更加狭窄了。兰德躺在床上时,感觉床板很硬。这肯定不是最好的房间。
汤姆从箱子里取出长笛和竖琴后,就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出房间。岚跟在他身后。
兰德不舒服地在床上翻着身,心里有些奇怪。一个星期前,如果他能看到走唱人表演,即使那只是个谣言,他也会像石块滚落楼梯般跑下楼去。不过他在这一个星期里每晚都在听汤姆讲故事,明晚汤姆也会和他在一起,以后也是。而且热水澡已经让他的筋骨松弛,让他想永远躺在床上。他在一个星期里吃的第一顿热饭,让他更加享受这种慵懒的感觉。他昏昏欲睡地想着岚是不是真的认识那个叫洛根的伪龙。楼下传来一阵模糊的喊声。大厅里的人们正在为汤姆的出现而欢呼,但兰德已经睡着了。
昏暗的岩石走廊里充满了阴影,他看不到任何人。他不知道那种模糊的光线来自何方,灰色的墙壁上没有蜡烛和油灯,没有任何光源。空气凝滞阴寒,某个看不见的角落里传来了空洞、有节律的滴水声。无论这是什么地方,肯定不是那家旅店。他皱起眉,揉搓着前额。旅店?他感到一阵头痛,很难想起什么事情。一定有什么是关于……一家旅店?那已经不在了,无论那是什么。
他舔舔嘴唇,希望自己能有些喝的,他真的是渴坏了,喉咙像沙子一样干。滴水声让他做出了决定。否则他无法解除这种干渴,他走向那一直不变的“滴答”、“滴答”、“滴答”。
走廊向前伸展,没有任何岔路,外观也没有任何一点改变,只是每走过一段路就能看见走廊两侧相对的位置上各有一扇粗木门。尽管空气湿冷,那些木门板却都干裂得很厉害。阴影一直在他前方后退,和他保持着固定的距离,水滴声也从未有丝毫靠近。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决定试一试走廊侧面的一扇木门。那道门轻易就被打开,他走进一个方形的岩石房间。
房间的一面墙壁上有一道拱门,拱门之后又是一道拱门,在一连串拱门之后,是一个灰色的岩石露台。露台外面是一片他从未见过的天空,云朵呈现出黑色、灰色、红色和橘色,仿佛被暴风推动般迅速地流动、翻滚交错着,如同无尽的江河。没有人见过这样的天空,这是不存在于现实中的天空。
他将视线从露台那里移开,但房间其余的部分并不比那里好多少。奇异的棱角和诡谲的曲线,仿佛这个房间是这个巨大岩块中某部分石头随机熔解后所形成的,房间里的几根圆柱也仿佛是从灰色的石地上长出来的。火焰在壁炉中咆哮,仿佛熔炉中被鼓风机吹旺的烈火,却没有释放出一点热量。壁炉是用许多卵圆形的石块砌成的。虽然有炉火的烘烤,但当他直视这些石块时,它们就像其他岩石一样有种湿黏的感觉。而当他转过头时,却从眼角中瞥见那些石块仿佛是许多张面孔,男人和女人的面孔,全都在极度痛苦中发出无声的狂啸。房间正中央的抛光桌子和高背椅非常普通,却衬托得房间其他部分更加诡异。一面巨大的镜子悬挂在墙上,当他向镜子里望去时,却在本来应该是自己映射的地方看见一团模糊的影子。这里的一切都被真实地映照出来,只有他除外。
一个男人站在火炉前,他刚走进来时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男人。如果他不是知道那种情况绝不可能,他会认为直到他真正看着那个男人时,那个男人才真正地在那里。那个男人穿着剪裁精良的黑色衣服,年纪正当中年鼎盛之时。兰德觉得会有许多女人倾心于他英俊的外貌。
“我们又一次面对面地站在一起。”那个男人说道,在他张开嘴的一瞬间,他的嘴和眼睛变成了无尽头的火焰隧洞。
兰德惊呼一声,向后跳出房间,猛地撞在走廊另一侧的木门上。门被撞开,他跌了进去。他急忙转过身子,抓住门把手,以免自己摔倒。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岩石房间,一连串拱门后,露台外面是一片不可能存在的天空,炉火……
“你不能如此轻易地就逃离我。”那个人说。
兰德转过身,踉跄地跑出那个房间,一边奔跑着,一边竭力稳定住自己的身体。这一次,走廊消失了,他的身体定在距离抛光桌子不远的地方,看着那个壁炉前的人。这总比看那些壁炉上的石块和看那片天空要好得多。
“这是个梦。”兰德站直了身子,他听见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只是个噩梦。”他闭上眼睛,想要醒过来。当他还是个孩子时,乡贤曾经教过他,只要在噩梦中这么做,噩梦就会离开。……乡贤?什么?如果那无数个念头能在脑子里停一下就好了。如果头不那么痛,他就能清楚地思考了。
他再次睁开眼睛。房间里仍然和原来一样,那座露台,那片天空,壁炉前的那个人。
“这是个梦?”那个人说,“这有关系吗?”片刻之间,他的嘴和眼睛又一次变成了深渊的隧道,通向一座没有尽头的熔炉。他的声音没有改变,而他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自己有任何变化。
兰德这次受到的惊吓小了一点,他努力让自己没有喊出声。这是个梦,一定只是一个梦。他朝门口退去,眼睛一直盯着那个人,当他的手按在门把上时,门把没有动,门被锁住了。
“你似乎很渴,”那个人说,“喝吧!”
桌子上有一只高脚杯,闪耀着黄金的光泽,镶嵌着红宝石和紫水晶,刚才桌上并没有这个东西。兰德希望自己能不再这么吃惊害怕。这只是个梦。他的嘴里仿佛被塞满了沙子。
“有一点。”兰德说着拿起了高脚杯。那个人专注地向前倾过身子,一只手扶在椅背上,盯着兰德。香料酒的芬芳让兰德明白了自己有多么渴,他一定已经有好几天没喝过一滴水了。真的吗?
当酒就要沾上嘴唇时,他停了下来。那个人按住的椅背上,从手指缝里冒出缕缕黑烟,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火蛇飞快地从那里窜出窜入。
兰德舔舔嘴唇,将酒原封不动地放回桌上。“我不像我想象的那么渴。”那个人突然站直身子,脸上毫无表情,但很明显地,他失望了。兰德很想知道那酒里到底有什么,但如果问出这种问题会很愚蠢。这只是个梦。但为什么这一切不会消失?“你想要什么?”兰德问,“你是谁?”
火焰在那个人的眼口之中猛烈地升腾,兰德觉得自己能听到那些火焰在咆哮。“有些人称我为巴尔阿煞蒙。”
兰德发现自己正面对着那扇门,双手拼命地拉着门把,所有关于梦的想法已经从他的脑海中消失了。暗帝。门把动也不动,但他仍然在拼命地扭动着它。
“你是他吗?”巴尔阿煞蒙突然问道,“你不可能永远向我隐瞒,即使是你自己也躲不过我。无论你逃到最高的山峰,还是最低的深谷,你最细的寒毛也逃不过我的眼睛。”
兰德转身面对着那个人——巴尔阿煞蒙。他艰难地吞了口口水。噩梦。他向背后伸出手,最后拉了一下那个门把,然后用力将身子站直。
“你想得到荣耀吗?”巴尔阿煞蒙问,“还是权能?她们是否告诉过你,世界之眼将会帮助你?对于一个傀儡,又有什么荣耀和权能可言?拉动你的丝线已经被编织了几个世纪。你的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