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教父-第2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主意打定,区方便满口答应尽快破案,把范贤和张南昊打发走,然后派手下去广龙堂把堂主请来公安局刑侦科。
江全神情笃定,听区方软硬兼施地把指控广龙堂的话说完,微微一笑道:“这简直是天方夜谭。谢泛半个月前向我借钱,我看在朋友份上,要金城前天把钱拿去给他,他还当即写了借据,科长大人如有兴趣,我可以叫下人送来给科长大人过目。那样我广龙堂哪还会为他还一万大洋?我们既然不会为他还钱,那又怎么会为他杀人?而且还是一杀七个?
科长大人你觉得这是不是很荒谬?“
区方想不到江全竟会如此以守为攻,不觉一时语塞。
“其实,这不过是谢泛的一箭双雕计罢了。”江全淡淡加上一句。
“怎样一箭双雕?”区方觉得这个广龙堂堂主如此神闲气定,英气飒飒,知道是个人物,自己不觉有点心虚,便问了一句。
“很明显。谢泛设伏诱杀了张南天,那一万大元因债主已死,他也就不用还了;然后他把杀人罪栽到广龙堂身上,如果我被定罪,那他借我的七千元又不用还了。就是这样一条计罢了。”
区方一听,觉得在理。再一想,谢泛前天才借了七千大洋,是只肥羊,把他逮来,可以敲笔大大的竹杠。立即向江全一拱手:“刚才如有失礼之处,恕罪,恕罪!”说完也不管江全的反应,只顾向外高喊一声:“集队出发!”
江全前脚出去,区方后脚就带着二十名刑侦科的手下,荷枪实弹,乘上一部警车,出了公安局,浩浩荡荡向南开去。
当年从珠江北的省城区去珠江以南和以西的地区,非乘船不可。现在连接河北与河南的海珠桥是1929年才建造,1933年才通车的,人民大桥更是在文革时的1967年五月才通车。至于连接广佛两地的珠江大桥,也是在1957年才兴建,1960年才通车。话说区方带着他的手下,把车开到珠江边,然后折向西,沿着今天的沿江中路西段,当时叫南堤大马路,向西又走了一段路,来到渡口处,区方叫声:“下车!”手中短枪一扬,便雇了两艘小轮船,立即杀向神龙庄。
今天是神龙庙庙会最后一日,尽管昨天下午发生了七尸血案,但来朝拜神龙的香客还是不少。下午五点左右,小轮船泊岸,区方的人马冲上码头,村民渔民见来了大队警察,有些远远围观,有的撒腿就往庄中跑,大叫:“有警察来啦!”
过去的乡村很闭塞,来个生人也可以引起轰动,更莫说来了一队省城的警察。
区方雄纠纠气昂昂带着二十名手下上了堤岸,横眼一扫,真是目空一切,喝问一个站得最近的中年村民:“谢泛在哪里?”
村民怔了怔:“可能在祠堂。”
“带路!”
于是一群村民在前头引路,区方带着手下在后面跟着,两边跑着一大群村童,再后面跟一大群香客与村民,大人交头接耳,小孩一片喧哗,真可谓浩浩荡荡,奔谢氏祠堂而来。
祠堂内空无一人。除了在后进安放着的谢家列祖列宗的牌位,表示存在着死魂灵以外,祠堂内毫无生气。区方内外转了一圈,怒视村民:“谢泛在哪里?他是杀人犯!谁敢窝藏,以同罪论处!”
原来的一片喧哗声立即静了下来。村民们一个个噤若寒蝉,突然一个八九岁的小村童走了上前:“我今早看见泛叔和几个人在庄西面坐船走了。”
张南昊等了六七天,不见省城方面有什么消息,为兄复仇心切,便又带上便装的马弁,再进省城找区方。区方本以为可以敲谢泛一笔竹杠,岂料扑了个空,一分钱没捞着,那股怨气还未完全消散,见张南昊又找上门来,便没好气地把“侦查情况”说了一遍,末了道:“真正杀你四哥的人跑了,现在正在缉拿,你还是回去吧。”
“但小弟觉得杀我四哥的是省城广龙堂的人。谢泛哪敢跟我们作对。”
“说人杀人要讲证据,你有什么证据说是广龙堂的人做的?”
“前几天他们还派人去孟公庙行刺过四哥。”
“你把他们捉住了?”
“没有,被他们跑掉了。”
“那你又怎知道是广龙堂的人?”
“唉!区科长大人,广龙堂跟四哥有仇。”
“有什么仇?能不能用来做证据?”
“这……”这下坏了,张南昊总不能说自己的四哥先杀了人,所以才和人家结下怨仇。
“有什么你讲出来。”区方的打算是,如果真有什么证据,那可以用来敲广龙堂一笔。
“小弟,小弟不很清楚,”张南昊有点口吃起来,“总之,总之我知道四哥跟广龙堂有仇。”
区方知道他已讲不出什么,黑道上互相仇杀的事并非罕见,只是没有证据就不能入广龙堂的罪。他摆了摆手:“南昊兄,你还是先回去吧,如果真有证据,证明是广龙堂的人做的,拿来给我,我一定为你四哥报仇。”
张南昊站起身,拱手道:“多谢区科长大人!”随手在桌上放下张一百两的银票,再躬鞠告辞。
区方微微一笑,待张南昊走出刑侦科,便把银票收起。
讲真心话,他确实想破案,这样一可以向双方敲竹杠,二可以向魏邦平邀功。他等着把谢泛逮捕归案,也等着张南昊拿出指控广龙堂的证据。但没过几天,他就不用等了,因为省城发生了震惊中外的大事件,而区方在事变中不幸“殉职”。
这个事件就是陈炯明背叛孙中山,时间是1922年六月十六日。
当时陈炯明本人“隐居”在惠州西湖百花洲,是他的部将叶举凭他的手令“发难”,当日半夜三时,叛军占据着观音山(今越秀公园)制高点,炮轰位于山脚的总统府(地点就是现在的中山纪念堂)和孙中山夫妇居住的粤秀楼。
在六月十五日,已有多人接连向孙中山报告陈炯明要叛变,但孙中山硬是用自己的君子之心去度陈炯明的小人之腹,不相信陈会背叛自己,直到十五日深夜十一时,陈策与魏邦平还连续向他电话报告,说陈炯明谋叛,从速离开粤秀楼,他仍是不听,幸好到十六日午夜二时,两名卫士看到叛军已在动作,情势危急,硬把他装扮成出诊的医生,拖着他离开粤秀楼,几经艰辛,最后登上停泊在黑鹅潭的楚豫舰,才算脱离危险,也差不多就在孙中山登舰的时候,叛军的炮声响了。
卫士马湘和黄惠华护送宋庆龄从粤秀楼跑到总统府,再从总统府乘乱出逃,最后脱险,而宋终因惊恐劳累,在逃出险地后流产。粤秀楼也在这场战火中被毁。(今天越秀山最高峰处有孙中山先生纪念碑,碑下有“孙中山读书治事处”石碑,刻有“抗逆卫士题名碑记”,附近便是粤秀楼遗址。)当夜省城全城戒严,一片恐慌,叛军在围攻粤秀楼、总统府,驱逐国会议员,奸淫掳掠,杀人放火的同时,却在街头张贴安民告示,上面写的是:“国会恢复,护法告终,粤军将士,一致赞同;请孙下野,以示大公,商民人等,幸勿惊恐。”
真可谓滑天下之大稽。
在隆隆炮声、枪林弹雨中,孙中山的五百人警卫队坚守总统府,一直打到下午四时,广州卫戍司令、公安局长魏邦平派副官长马敏藩到总统府“调停”。作为刑侦科科长的区方也跟了来,想立上一功,说不定能够就此晋见孙中山,为以后仕途铺条好路,岂料还未到总统府,一颗流弹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就从他头顶的百会穴落下,他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便倒地身死。
省城混乱已极,刑侦科长不幸殉职,魏邦平表面上服从孙中山,实际上也不想得罪陈炯明,以中立姿态,两面讨好,在这种时候,谁还记得不久前发生的神龙庄七尸血案。
广龙堂又得以安渡难关。谢泛跑了,公安局在大混乱中自顾不暇,全城戒严,就算张南昊想来找“霉气”也找不成了。不过,广龙堂杀掉张南天仅是为了出口气,为林老大和叶老兄报仇,并向其他堂口表示广龙堂不是好惹的,除此外,对当前堂里的情况并没有多大的改善。
江全坐镇林氏宗祠,要手下人马只顾做好自己的生意,不许任何别的堂口来捣乱,自己也不要去惹事,静观事态的发展。
江全的如意算盘是伺机而动,但局势暂时平静后没有多久,他又不得不面对危机:陈达生来迫债。
金城暗算张南天的时候,在惠如楼二楼的偏间,陈达生已从江全手中拿过了一万五千大洋,但连本带息,广龙堂仍欠他近三万,如果在政局隐定的时候,他可能也不会这样硬迫广龙堂还债,但现在的情势使他不得不求“速战速决”,拿了钱好随时准备走路。
叶举发难,外表看已叛变成功,陈炯明已控制了省城,但实际上,他也随后一步步陷入危机,因为安全逃出的孙中山,指挥下面还听他指挥的人马,立即作出反击。
孙中山逃出省城上了楚豫舰,第二天下午便率领着七艘还指挥得动的军舰,从黄埔驶进省河,炮击大沙头、白云山、沙河、观音山一带的叛军据点,打了对手一个措手不及。但魏邦平没服从孙中山的命令,没有在陆路上加入讨陈,而是按兵不动,七艘军舰只好在傍晚退回黄埔。随后,孙中山电令各路北伐军回师平乱,北伐将领复电遵命,使陈炯明不得不在粤北一带布防阻拦。
及后海军司令温树德被陈炯明用二十六万元收买,驻长洲的海军陆战队司令孙祥夫又跟着叛变,孙中山面对这一危机,毅然率三艘军舰永丰、楚豫、豫章号冒着炮火冲过车歪炮台,停泊在白鹅潭,与另一艘中国军舰同安号及三艘外国军舰自北而南排成长蛇阵,窥伺省城,而又使叶举不敢贸然开炮,以此向中外宣示自己决不远离省城的决心。这一天,是1922年七月十日。也就从这一天开始,回师平乱的北伐军跟陈炯明的部队在韶关、翁源一带展开激战,打得难分难解,胜负未明。也就在这一天,已来催过两次债都碰了软钉子的陈达生在林氏宗柯一拍八仙桌,一脸怒气地给江全下了“最后通牒”:“贵堂若不能在十天之内筹足款项一次还清欠债,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在这个有兵有权就有理的混乱时期,江全知道自己不是陈达生的对手——陈达生是广州公路处长,倚靠族兄陈炯明,可以指挥得动一支部队——他虽从未遭受过这样被人当面怒斥的屈辱,但也不得不强忍下这口气,同时尽量赔着笑脸,满口应承下来,把陈达生送了出去。
陈达生一走,江全马上把金城、富国威、姜雄召来,强压着一肚子的怨气怒气,平静地把陈达生来逼债的事详细说了一遍,最后问:“三位有何高见?”
三人沉思了一回,姜雄首先开口:“如果实在别无他法,能否从速绑一次肥票,或者劫一个富商之类,以解燃眉之急?”
“使不得,”金城摇摇头,“现在政局动荡,手中有枪的可以无法无天,绑票行劫固然易做,但若事主告去公安局,可能我们广龙堂未拿到赎金,就连整个林氏宗词都保不住——谁都想趁乱捞一把,尤其是公开拿枪的,只是未找到机会,要是这个时候被他们抓住了我们广龙堂的把柄,我们就会反成了被人打劫的羊,这个险冒得太大;而且,十天之内我们不可能要得到三万大洋,陈达生也未必会真的等得到十天。现在局势纷乱,孙陈双方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