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仙歌-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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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想起了他曾经说过的话:
早出向朝市,暮已归下泉。形质及寿命,危脆若浮烟。长生岂是如此容易求得?
“阿灵,爬吧。神仙都说了,要我们自己爬上去,才能拜他们为师。”律令看二仙都走远了,辛灵却还在出神,便站在高峰脚下,远远地抬手,用一声响指唤 她。
辛灵会意,便过来站在他身边,捋袖展臂,就要攀爬。律令却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朝她使眼神,意思似叫她踏着自己的肩膀先上去。”他见辛灵疑迟,脸上便 有些讪讪:“要真摔下来,还有我这糙皮厚肉垫着”
辛灵什么也没说,也没去踏他的肩膀,还是自己从一旁爬起。
“不会掉下来,不会掉下来!我只是玩笑,玩笑”律令见辛灵不理他,赶紧假扇了自己两个嘴巴,却发现辛灵都爬上去数尺了,他便手忙脚乱爬赶上去: “阿灵——”
阿灵——当心!
“阿灵,当心!”
这是律令一路上说得最多的话——事实上,他只重复着一句话。
他很快就赶了上来,却不超过她,只在她低下半个身子,随着一起往上爬。她每次要蹬腿的时候,他会在下面喊;她踩上去了以后,他也要喊
辛灵心里没慌,反倒被律令喊慌了。不过好歹没有出什么大差错,偶有几脚踩空,也总能很快就再踏着,运气不是一般的好——就仿佛她身后有个人,辛灵只 要稍有倾倒之势,就会马上扶住她。
她几次回头看,身后却永远只是空荡荡——半空中又能有什么东西。
她只能看见远处的云霞明灭,近处松乔比肩,不禁些许怅然。蹬右腿又踏,却怎地身子一晃,好像跟着整座山,都往身后西倾她反应过来,双手赶紧死扣 进崖间缝隙,左脚还踩着,右脚却已悬空。
“阿灵,当心!”身后有人扶住了她,这次是实实在在能感触到的手,这个人——他是律令。
是律令,不是神仙。
正因为如此,所以迟了。刚才两人都听见了一声脆响,那是辛灵骨头折断的声音。应该是从腰折断的,好似要将一个身子做两半叠合。
“我们先下去!”律令一只手顶着她,另一只手还要牢抓住崖缝,咬牙硬撑着道:“阿灵,你腰已折,下去我帮你接好了,我们再重新攀爬不迟。”
她往上望了望,都爬了一半了,再向下看看,拔地直矗,退后也是艰难。便将右脚重新踩落在壁上,决定接着往上攀:“岂可半途折返,功亏一篑”
“狗屁!”律令突然就骂了人,横鼻竖眼——此刻若手脚能够挪开,他绝对会做个鸡飞狗跳:“你这样根本爬不上去,才是功亏一篑一筐一箩一簸箕!”
辛灵却还是不肯下去——这下山不见得比上山容易,既然都是一半,为何不往上试一试。
律令看她往下望,便也低头俯视,双唇抿了抿,忽然将手辛灵背上挪到了酥腰上。虽然辛灵什么也没说,他还是垂眼柔声道:“忍一忍”
说到第二个“忍”字,他的声音已细得像一阵风,轻轻吹拂过来。突“咔嚓”清脆一响,他在半壁间为她接上了骨头。
辛灵身子往前微颤,扭头朝他嫣然一笑,玉润声圆:“一挂油,多谢。”
“谢什么,我们靠海吃海的人家,风浪里跌打惯了。”他食指向上挑挑,示意她还先走,他护在后面:“继续!”
第7章 归墟大会
律令虽然为辛灵接好了骨,但一是还有伤,二是精力也耗得差不多了,她攀这后半段,还是要比前半段来得吃力。到最后那段距离,只觉晕乎乎眼皮子就要闭 上去了,唯靠着一己信念,强撑起来——当然,还有律令一路伴随,眼神殷殷,替她打气。
夜幕都降临了许久,她才终是十指真切地抓住了地面——是平坦的地面,不再是崖缝。
律令推她一把,她借着此力跨上去,再伸手拉律令上来——就像他们爬巨龟时的一样。
这险峰顶端,在重峦叠嶂的仙山里,并不能说大,却极是空旷——事实上它除了正中央的一池一井,什么也没有。
但当其走进了这一池一井,却不得不由衷感叹,是怎样一派天地!
池塘圆如日晷,却被造池的人故意从中间弯曲着截断,好似起伏的波浪。一池便划做两半,半边碧水浩荡,半边填土做陆——那口井便立在这陆地上。
此时正值漆夜,圆月当空,倒影不偏不倚落在那半边水上,与那口井位置遥相呼应,算得是那样精妙——阳鱼阴眼,阴鱼阳眼,正是一具阴阳太极。
辛灵寻仙三年半,路上有心记过不少道家玄妙,她回想起白天攀爬时,见着这座峰周围的景致——有八条山路蜿蜒,正按着坎、艮、震、巽、离、坤、兑、乾 ,成内八卦。山路以外,又环抱着八座横天巨峰,作外八卦。
这整个蓬莱仙山,本身就是九宫八卦阵——这里,则是阵心。
阵心地上,有一行淡淡的银光篆字:且在此等,至明日午时。
若无意外,应该是方羽青留下的。
辛灵心里虽然震惊,但她上下眼皮实在打架得厉害:“一挂油,我想歇会。”话音顿顿,她还是关心道:“你要歇息么?”——这千丈万丈的爬上来,他也累 了吧。
律令却一点也不累,此刻他卷起了裤腿,跨入池塘,拿手勾那水中的月亮,涟漪圈圈翻开,愈发粼粼。辛灵便自己靠着那井壁,闭眼小憩,却因为太累了,不 知不觉中竟沉沉睡去。
酣然中,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一座山上,却并不是这座蓬莱山,而是连绵起伏的雪山,白雪皑皑。她在山上走了很久,一个峰头走过一个峰头,空无一 人,只有茫茫的洁白。
走着走着,便不觉醒了。
已是天鸡啼鸣,东方泛白,红日升过海,升过山。在朝阳的照耀下,那只趴在不远处的黄鹄,身上竟泛做了金色,又透出红来。她想起来陆掌门说过,今早黄 鹄会载几个人上来——他们是命定的弟子。
辛灵便望了过去,她想看看,被冥冥上天选中的人们,究竟是个什么样的。
一共五人,却只有一个女孩儿——那女孩儿生得好美。辛灵以前看书,里头说“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 她看的时候就总想,这东家的姑娘,究竟该是有多美好,才能如此精致无双?
怎么想,也想不出来。
此刻,她心中却突然认定,眼前这个女孩儿,就是东家之子。
这一秒惊叹,下一秒却惋惜了,女孩儿走起路来,竟是外八字,摇摇摆摆气势汹汹,不像个女儿家。
与这个姑娘相比,她后头那四个男子,到是皆不出彩。尤其是里头有个书生,太过瘦弱又太过皓齿红唇,扭扭捏捏——辛灵从来不欣赏阴柔过度的男子,颠倒 错乱,又有何气概可言?
“你们就是大伯说的那两个人?”辛灵还正想着,身后冷不丁冒出个声音,她和律令都猛地回过身去——是什么人,几时近的身边?怎没有一点声音?
却是一名紫衣少女,不过双十,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眉开眼笑道:“今日这里,是归墟三百年一次的拜师会。”
归墟?辛灵隐隐困惑,这里不是蓬莱山吗?她一直以为,这仙门也称蓬莱,却原来唤作归墟。
“归墟?不是蓬莱仙山吗?”辛灵只是在心里想,律令却是快人快语,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那紫衣女子看出了她的疑惑,便向他们娓娓道来。
辛灵和律令坐在龟背上的时候,曾见着百川万海汇入无底大壑,这大壑便名归墟,归墟之上,有山五座,岱舆、员峤、方壶、瀛洲、蓬莱。皆由神龟来驮,上 下周旋三万里,山间各距七万里,平顶二万八千丈。
今日的拜师会,五山的主人都要到这里来,挑选各自的弟子,带回各自的山里修行。
瀛洲的主人是归墟掌门陆焕——他也是这紫衣女陆蘅的大伯,她自幼随他修仙,已历百年。
辛灵又多嘴问了一句:“那这蓬莱山的主人是谁?”
“是我师叔方羽青。”
果然。
“那,那个人又是哪个山头的?”律令也指着前方一名男子问道,墨黑袍子戴冠子,古朴得有些拙了,正是昨日他们遇见的那个年轻道士。
“那是同师傅他们交好的天姥山仙友,沈炎沈前辈。”陆蘅回答的时候,语气敬重——看来那道士的年纪,并不能依据他的样貌来推断。
这里的仙人们,又有哪一个不是容颜不老呢?
他们已是长生。
随着正午的临近,这峰顶的仙人们渐渐多了起来,他们或御长剑,或乘凤鸾,还有的驾着云车,纷纷而至,越来越多,连此山的主人方羽青,也是白衣侧坐白 鹤上,翩翩而至——只是他始终隔着远远的。
云之君纷纷而下,仙之人兮列如麻。
“不知等会,会是哪个山头把我俩挑走?”人一多,律令就容易兴奋,他最喜欢看稀奇,还有热闹——虽然这里人再多,也始终萦绕着清净敛欲之气,与热闹 无缘。
“呵呵,那要看你们自己的机缘了。”陆蘅梨涡微现,似笑非笑:“反正,不会是方师叔。”
“为什么?”
“为什么?”
律令和辛灵同时问出了声。
“因为四千年来,方师叔从来没有收过一个徒弟。”
五座仙山,唯有方羽青的蓬莱,是孤清一人。
律令总喜欢多嘴,便又问了陆蘅为什么,陆蘅却是尴尬笑笑,似乎方羽青有什么难言之隐,她不能讲,也不敢讲——但她却忍不住透露了稍许,这原因,同方 羽青的生世有关。
“那他什么生世?”律令口无遮拦,还要追问。陆蘅窘迫地干笑,无奈转移了话题:“我差点忘了,这会儿得把新弟子都聚集过来日后再聊,再聊。”
她嘱咐辛律二人,连同那黄鹄上下来的五人一起,都站在这里别动。自己却去召集其她的新弟子了——其实也不过是辛灵昨日见过的那两位姑娘:东海的龙公 主敖寒冰,和她胆小拘谨的婢女小荷。
这归墟每隔三百年,才收七个人,这番却破例收了九个。
这九个新弟子生份地站成一排,眼见着四山的仙人纷纷而至,大多只敢拿眼睛看,却不敢开口说一句话——除了寒冰公主和律令,这两个倒是天不怕地不怕。
四山的人,便渐渐地来齐了。岱舆、员峤二山的山主,是两个老头子,鹤发鸡皮,老态龙钟——却听说竟只是方羽青和陆焕的师侄,比他们还小着一辈。
方壶的山主名叫李震,虎背熊腰,高大凛然,五官也长得棱角分明,只可惜嘴唇周围怎地如此光洁?辛灵觉得,此人若是有些胡茬,那就真是十打十足的勇武 之态了。她想着惋惜,便又瞄了一眼,这一看到吃了一惊:李震的脖颈平滑,并没有喉结——她竟然是个女儿身。
最后到这山上来的人,是归墟的掌门陆焕。他没有乘黄鹄,只是背着手自从山底信步上来,峭壁似闲庭。
掌门一到,拜师会就算作正式开始了。
听陆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