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箫声咽-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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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展鸿飞笑着奉上一杯茶,赔笑道:“敝庄主说话冲撞师太,晚辈代她赔个不是,请前辈大人不计小人过。”
沈皓清心想,这个展鸿飞说话较有轻重,人也随和,不如试着跟他谈谈斤两,于是放缓语气道:“展庄主,你评个理。我跟青木师弟乃同门师姐弟,往日一向交情甚好,掌门故意向我隐瞒青木师弟的行踪,可说得过去?”
展鸿飞笑道:“其实庄主倒是想说,只不过,青木师父当日交代不可泄露行藏,所以,这事实是颇为难办,除非……”
沈皓清听出他话里有话,忙问:“除非什么?”
“道长可知去年云台山庄发生的事?”
沈皓清心里咯噔一下,暂且不语,等他说下去。
“我二师弟,也就是庄主的夫君,本庄的少庄主,于新婚之夜被人劫走,庄主为此一直郁郁不乐,数月来多方寻找一直不得其踪。前辈在江湖上威名素著,根基深厚,交往颇广,若能费心打探一下消息,那于我们云台山庄便是天高地厚之恩了。到时候,庄主也必然会投桃报李,知无不言。”说罢,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她。
沈皓清原本就有此意,当下假装犹豫片刻后,说道:“展庄主的意思我明白了,说起那位徐公子,在下确实知道他的下落,只盼庄主到时候不要食言。”
展鸿飞听得这两句,心中一颤,急忙问道:“道长果真知道我二师弟的下落?”
沈皓清沉吟片刻,正欲回答,却听后堂传来一阵女人的哭声。
“你!一定是你害死我妹妹的!”一个骂道。
“哼!是她自己毒死了自己!咎由自取!”另一个回敬道。
沈皓清和展鸿飞听到这一来一去,两人同时一呆。
“我妹子在你们这儿?”她惊道。
展鸿飞还未回答,沈皓清已经飞身冲进了内堂。
内堂里果真一片混乱。
展鸿飞看见皓月坐在床上,一脸得意外加颐指气使的神情,文蕙离她不远,正一边抹眼泪,一边指着她怒骂,荷萍和百合则立在文蕙的两边,拼命劝慰着她。在皓月床旁边的地上围着两个人,一个是白箫,另一个则是沈英杰。他们的脚边躺着一人,再一看,竟是脸如死灰的文兰夫人。展鸿飞一看便知,她已经死了,当下惊疑万分。
众人正在吵闹,沈皓清却上前一把抓住了妹妹的胳膊。
“死丫头,你在这儿正好!跟我回去!”说罢,就要拉她走。
皓月已经被点了穴,不能抵抗,但她死活不肯走,一边朝后躲,一边尖叫:“滚开!谁要跟你走!你滚开!”
文蕙上前拉住了皓月的另一条胳膊,“想走?做梦!你害死我妹妹,还她的命来!你这蛇蝎女人!你抢走了她的老公不算,还要夺她的命!”一边还回头朝荷萍和百合两人嚷,“你们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帮忙!”
两个丫头答应了才刚跨步上前,看见沈皓清一脸凶相,又胆怯地退了下来。
“没用的东西!”文蕙骂道,一边死死抓住皓月的胳膊,皓月也是拼命挣扎,但是她显然无法摆脱两个人的纠缠。
“滚开!你们滚开!不许碰我!”她尖叫道。
文蕙想将皓月拖住,但哪是沈皓清的对手?沈皓清右手挥出,朝文蕙肩膀上就是一掌。她虽只用了三分力,但这一掌对文蕙来说,仍不啻于铁棒来袭,她惨叫一声,立时向后摔去。待展鸿飞和白箫齐齐去扶文蕙时,沈皓清已抱起皓月飞了出去。
展鸿飞立即跟上,两人你追我赶来到大厅。展鸿飞后一步赶到,大厅里传来“啊——”的一声惨叫。他开始以为是皓月,可又一回味,觉得这声音不像皓月,反而更像沈皓清。他暗忖,莫非沈皓清被她妹妹暗算了?他心中暗叫不好,便一个箭步蹿进大厅,然而未及开言,他就见屋内物品悉数倒地,满屋一片狼藉,再一看,却见沈皓清已然倒在地上。她长剑落地,手捂胸口,口吐鲜血,样子极其狼狈。在她的不远处,站着一个高个男人,皓月就在他怀中。
“师父!”展鸿飞立即拜倒行礼。
“起来。”青木淡淡道,随即目光转向沈皓清,“你不是一直想找我吗?如今我就在眼前,你有什么事就快说吧!”
此刻,皓月却如小猫一般乖顺地伏在他的肩头,一声不响。
“青木!你别仗着自己是掌门,就来压我!”沈皓清愤愤道,“我要找你,只不过是想向你讨回师父留下的五真碗!这是蓬莱绝艺,你凭什么独霸?”
“我早说了,那只碗下落不明,已经丢失。”青木道。
“青木!”沈皓清用手指着他,喝道,“你将本门至尊法器丢失,该当何罪?你……”她连咳数声,又呕出一口血来,“你若不将这碗上的秘笈悉数默写出,我便……”
“哗!”一叠纸丢在她的脚下。
“这便是你要的东西!”青木冷冷道。
“这、这是……”沈皓清如获至宝,立即贪婪地翻看起来,看着看着,她竟浑然忘我,慢慢坐下,开始照着纸上的心法口诀练了起来。青木则静静地注视着她,一言不发。这时,皓月用手指拨弄了一下他的脸,他的目光慢慢落在她脸上。
“你怎么来了,师兄?”她轻声问。
这是展鸿飞第一次听她好声好气地说话,心里也不由一动,再看她的脸果真是千娇百媚,万种柔情。
青木看着她,许久才问:“师父可是你杀的?”声音虽轻,但展鸿飞却听得清清楚楚。皓月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稍顷,伸出双臂搂住了他的脖子。
“师兄……”她娇嗔道。
“好。”他笑了笑,展鸿飞看见他伸手在她后背拍了两拍,动作极轻,像在安慰她,又像在爱抚,但她却突然脸色煞变,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一个很细小的声音钻入展鸿飞的耳朵,很久之后,他才意识到那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师兄,你、你为什么……这么听她的话,为什么,为什么……”
她瞪着他,泪水从她的眼睛里一颗颗掉落下来,一边的嘴角却慢慢溢出血来。她没有说下去,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头一歪在他肩膀上。
青木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师父!”展鸿飞叫道。
此时,白箫、沈英杰、徐庆正从外面奔进来,正好看见这一幕,几个人同时大惊失色,但继而便都默不做声地低下了头。
青木转过身对着白箫,口气平静地说:“我这就告辞了,你们好自为之。”
几个人默默向他行礼告别。
就在这时,沈皓清忽然大叫一声,朝白箫袭来:“把掌门的手镯交出来!”说罢,便伸手向白箫的手臂抓来。白箫被打得措手不及,本能地凝聚内力迎上去便是一掌。沈皓清回身用双脚勾起地上的剑,朝白箫的手上砍去,白箫也不避让,手臂向后一转,便捏住了剑刃,一扳一提,那剑刃立刻叮当一声断了下来。她随即快速用手臂朝前一推,剑柄便朝沈皓清胸口撞去,沈皓清“哎呀”叫了一声,跌倒在地,她才想说话,便是胸口一阵剧痛。她捧住胸口,指着青木,气喘吁吁道:
“你、你竟给我假秘笈!为何我照着练,却是反伤自己?”
展鸿飞想,她只顾练功,竟没注意,青木已经在顷刻之间杀了她的妹子。
“这便是五真碗上的烟霞功,五真碗上的功夫便是如此,每练一次,便受一次伤,练到极致也就是命丧之日。你适才受我一掌,现在又强练烟霞功,自然器脏受损,近日若再运功,恐怕会武功尽失,落下终身残疾。”
沈皓清指着青木说不出话来,忽然,她发现了妹子的异状。
“皓月怎么啦?”
“我已经震碎了她心肺。”
“你说什么?”沈皓清脸色惨白。
“稍后,我会送她一程。”青木顿了顿又道,“师姐,其实师父早就将真正的绝艺传授给了我。那个碗,只是给贪心的人去争的,争到了也是一个死。师父这么做自有他的用意,你自己好生体会吧!”
说罢,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已经抱着皓月飘出了大厅。
白箫想追,沈英杰阻止道:“不必追了,追上了也是枉然,若他要陪她去,也就只能随他了。”说完,长叹一声。
白箫也十分伤感,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道:“我先去陪婆婆了,这里有劳大师兄和姥爷了。”
“得了,你去吧!”沈英杰道。
白箫回头看了沈皓清一眼,转身离去。
转眼间,大厅里又安静了下来。
沈皓清慢慢站了起来,她已是精疲力竭,神形俱散,看上去随时都会倒下来,但仍强撑着走到了门口。展鸿飞见她要走,忽然想到他们之前还在继续的话题,连忙拦住了她。
“前辈,你适才说知道我二师弟的下落,可否告知?”他问道。
沈英杰听到这一句,立刻瞪圆了眼睛。
“你知道?”他扯着喉咙问她。
沈皓清垂头立在门口,良久才叹一口气,道:“我回去安排一下,稍后便将我爱徒送回。”
“爱徒?”展鸿飞和沈英杰都惊诧莫名。
“他这些日子来一直跟着我学艺。我不妨告诉你们,他是被林涌泉的女儿劫走的。”
“啊?”展鸿飞更为吃惊。
“她逼他做了八个月的夫妻。”
“乖乖!”沈英杰叫道。
“是我路过紫霞岛,救了他。当日我妹子跟师父一起离开蓬莱,我一直在搜寻她的踪迹。因得知我妹子跟林涌泉在一起,便常坐船去玉龙山庄的那三座岛附近巡查,原想救我妹子,想不到,竟救了你家少庄主。”说罢,又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二十年,二十年……换来的竟是这个结果……”说罢,又摇头苦笑。
展鸿飞知道青木刚才的那番话和皓月的突然暴毙,令她受了不少打击,但又不知如何劝慰,只得朝沈英杰望去。沈英杰也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他根本懒得管这些,他问道:“那为何你要收留我外孙?为何不让他回家?”
“本来我见他长得一表人才,资质也不差,想传他衣钵,再说我知那林清芬对他有意,我想以后或许……”
原来她是想奇货可居,以后把二师弟当做跟林贼交换的筹码!果真是利欲熏心!展鸿飞想到此,禁不住对沈皓清也是心生厌恶。
就听沈皓清又惨笑道:“如今,我苦苦追寻二十年的东西,原来只是一场梦……呵呵呵,我也无意再收留你家少庄主,索性,你们今晚就来接他吧!”
“好!现在就去!”沈英杰大吼。
于是当夜,三人坐上马车离开云台山庄,直奔沈皓清暂居的李庄。
他们快马加鞭,不出半个时辰便到了。
沈皓清一进门,便命人去找赵天。
听到这名字,展鸿飞想,这应是徐滨的化名吧。
一想到徐滨,他心中又不由一阵乱跳,真的要见到二师弟了!小师妹若是知道,还不知会怎么欢喜!然而,他马上又担心起来,若二师弟与林清芬的那段往事被小师妹知道,她会不会因此埋怨二师弟?
于是他走到沈皓清跟前:“前辈,晚辈有一事相求。”
“你说吧。”沈皓清道。回到居所后,她气色已有好转,神情也恢复了往常。
“前辈,二师弟与林清芬的一段孽缘,早已时过境迁,这件事庄主毫不知情,依在下的意思,何不一瞒到底,免得在他们破镜重圆之时给他们带来不快?晚辈恳请前辈替我师弟遮掩则个。”说罢,一躬到地。
沈皓清肃容道:“我自然愿守口如瓶,但展庄主你须知道,破镜是不能重圆的。凡事还是随缘吧!”
展鸿飞听得心惊肉跳,难道他们竟还会受到阻碍吗?
沈英杰却对沈皓清嚷道:“你不说便罢了,干吗啰里啰唆说这些不吉利的!”
沈皓清瞪了他一眼。
这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但这声音随即在门口停住,“师父,您传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