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桃木的漫长冬天-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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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什么都可能发生





现在是五月份，老房子已经打开了大门。爷爷辈的挂钟滴答滴答地晃荡着那根黄铜大钟摆，时间无休无止地走着。原本盖在《圣经》上面的白毛巾已经被叠好收起来了。老皇历挂在墙上，翻到了五月的这一页。一股沁人的香气透过窗户飘进来，紫丁香都开花了。

安妮从波士顿上完学，便早早回了家。她正看着窗户下面紫丁香丛里那个坏掉的小房子。那是隔壁农场的蒂姆斯用玉米棒给她做的。她伤心地看着它，因为那个用树枝做身体、用胡桃做脑袋、有一个尖鼻子的娃娃已经不见了。

蒂姆斯吹着口哨走过来：“怎么啦，安妮？丢了什么东西吗？”他也看着紫丁香丛。

“胡桃木小姐不见了！”安妮告诉他，“她走了，你给她做的房子也坏掉了。”

“噢，我们度过了一个艰难的冬天呀，”他告诉她，“积雪足足五尺深，还刮起冰风暴。你不能指望一个小房子能撑得住这种天气。”

“那胡桃木小姐呢？”安妮都快哭了，“她消失得无影无踪。你想呀，蒂姆斯，要是她被毁坏了，应该会留下一部分身体才对呀。”

“好了，听我说，安妮！”蒂姆斯说，“你已经长大了，别再玩娃娃了。我也忙着干各种春天的农活，没空给你再做一个玩具屋。把这些东西都忘了吧。”

安妮看着蒂姆斯：“我没法忘记胡桃木小姐。她不仅仅是一个娃娃，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新罕布什尔出生，也在这里长大。我不能忘了我的朋友呀，蒂姆斯，你也应该知道这点。”

他心想，跟女孩子真是没法沟通。于是，他便把手插进口袋里，吹起口哨。远远地，一个嘶哑的呱呱声回应了他。这声音是从果园的方向传过来的。

“乌鸦！”蒂姆斯解释道，“在夏天结束之前，他都会跟我们说话。”

“鸟才不会说话呢。”安妮说。

“乌鸦会，至少，他能让自己被别人听懂，”蒂姆斯告诉她，“他去过很多地方，见过世面。他是一位领导。每当他听到我的口哨声，只要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告诉我，他就会回应。”

“例如？”安妮听起来半信半疑的。

“噢，”蒂姆斯有根有据地说，“要是你不相信我，觉得乌鸦只是在吹牛，那就一起过去看看吧。我们一起到果园去吧，安妮。”

去果园散步，穿过那些开满花的苹果树！沉睡的美景已经在那里苏醒了。月桂树穿上新装，摇摆着身姿欢迎珀耳塞福涅1手捧紫罗兰归来。蓝鸟俯冲下来，翅膀上带着天空的碎片。所有妙不可言的事情都有可能在果园里发生。

安妮和蒂姆斯肩并肩走在路上。远处，隔着高帽儿牧场的石墙上站着一只老乌鸦，全身一片昏暗的黑色，正竭尽全力地发出嘶哑的叫喊。他一看到男孩和女孩，便呱呱呱地往前飞一段。

“他的声音听起来真像要说什么。”安妮也同意了蒂姆斯之前的说法，他们一直跟着他。

1　珀耳塞福涅：希腊神话中冥界的王后，她是众神之王宙斯和农业之神得墨忒耳的女儿，被哈得斯绑架到冥界与其结婚，成为冥后。

“而且他也喜欢听见自己在说话！”蒂姆斯轻轻地笑了一下，吹起口哨来。呱！呱！乌鸦的应答声从果园的山坳处传过来，那里种着麦金托什苹果。

“一切都预示着今年会是一个丰收的麦金托什年，”蒂姆斯继续说，“去年是鲍尔温苹果丰产，而麦金托什休息。看看它们现在开了多少花！”

他们站了一会儿，看着漂亮的苹果花。花儿有粉红色和白色，全盛开在安妮和蒂姆斯的头顶上，把他们团团围住。极目望去，整个果园全都是花。它们在坦普尔山的新绿前挂起了一片粉红色的窗帘。苹果树长得很粗糙，所有磨损的枝杈和参差不齐的弯角处都布满了鲜花。但蒂姆斯是对的，麦金托什苹果树上开的花最多，看起来最可爱。

他们跟着树丛走。蒂姆斯像个农夫一样向安妮炫耀自己的学问：“我总是说，任何东西都比不上新罕布什尔的麦金托什，因为这里有苹果！又大又红又多汁，闻起来还很香甜！咬一口苹果，你能听到嘎吱嘎吱的脆响；放在桌上，也显得特别好看。在寒冷的夜晚，还能把它们放在壁炉里烘烤。”

“蒂姆斯？快别说了！”安妮笑了起来，“你说得我都饿了。”

“噢，”他告诉她，“我只是不希望你觉得，这个乡村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你回来。”

“为什么这么说呢，蒂姆斯？这里有一切呀！”安妮牵起他的手——“只是胡桃木小姐已经不在了。”

但他打断了她：“那里有一棵树，是我很喜欢的。那是一棵很老的麦金托什苹果树，我不知道已经有多久没人去修剪或嫁接了。那是我爷爷种的，他们觉得它已经没用了。可是，你看这棵老东西现在的模样！我从来没见过它开出这么厚的花！”

他们在一棵老麦金托什苹果树前停下来。这棵树长得特别低，枝丫十分开阔地向四周伸长，人们很容易就能荡着这些树枝，从地面爬到顶上。蒂姆斯吹了声口哨，乌鸦从上面刺耳地回答了他。

“乌鸦在哪里呢？”安妮问。

“我不知道，让我爬上去看看吧。”蒂姆斯说着，便小心翼翼地攀上这棵麦金托什苹果树的枝丫，避免碰到树枝上的花。他一吹口哨，乌鸦便大声地呱呱叫。蒂姆斯跟着乌鸦的叫喊，来到一根高高的枝丫上，这里开满了花，枝头指向那边的山峰。这个树枝比粉红还粉红，像个芭蕾舞女一样随风飘荡，翩翩起舞。乌鸦正是坐在这上面。

“喂！”蒂姆斯向下面的安妮喊，“我在这里找到一些东西，你能爬上来吗？”

“爬上来！”乌鸦明明白白地说道，“很容易的！呱！呱！”

安妮避开那些花朵，小心翼翼地从一根树枝攀到另一根树枝，就像爬梯子一样。乌鸦扇着翅膀保持平衡，在上面呱呱叫。安妮一来到蒂姆斯旁边，便听到他兴奋地喊：“看这里！”他指着树枝上开花最多的地方：“那是一根幼枝！它长得就跟什么似的！但是我问你，究竟是谁把它接在这里的呢？不是我，我也没听过有谁走这么远来这里。”

安妮看着那里。她看到这根正在舞动的新枝，有两只胳膊，一个苗条的小腰，还有两条腿，全都被粉红的鲜花包围着。苹果树上有一个枝杈被风吹断了，留下一个小小的充满树液的裂口，它正好紧紧地固定在那里。

“一根幼枝？”安妮问。

“没错！这就叫嫁接，把幼枝插到一棵老树上，让它开花，重新生长。但我们通常用带子把它固定住，直到它在老枝上长牢，那是需要时间的。我很不解，今年春天我们并没有做过嫁接呀，更不可能选这样一棵衰老的麦金托什苹果树。”

安妮坐在一根树枝上，轻轻地碰了碰这根开满花的幼枝。她心想，但没有说出来：“它看起来真像胡桃木小姐，从脚一直到脖子，可她有一个脑袋的呀。”

“它还会继续长吗？会长出苹果来吗？”安妮大声地问。

“那当然！”蒂姆斯说，“这根幼枝现在已经跟这棵树结合在一起了，它将使整棵树振作起来，让它重新开花结果。但我还是不太明白……”

蒂姆斯的话说到一半，便被乌鸦打断了。他朝松林飞去，一边飞一边用刺耳的声音笑道：“呱！呱！哈哈！两条腿的生物！还以为自己能解释发生在外面的一切呢！”

而胡桃木小姐呢，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一根幼枝，她只是感受到了彻彻底底的快乐。她再也不用费力地思考了，她终于有了一个永久的家。总有一天，她将会给那位认出她的安妮，献上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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