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罐子破摔-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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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海中有一亭,数百年前建成,曾是光武帝刘秀与光烈皇后阴丽华定情之地。
该亭名唤“凤仪”——取“箫韶九成,有凤来仪”之意。
新上任的长安太守,侧坐在凤仪亭栏杆上,头上戴着一顶方冠,冠带绕过耳后,全身华绣锦衣,袍襟撩到腰畔,黑靴踏着栏杆,一脚架得老高,背依亭柱,不知在想何事。
他的脚下是昆明池,池水在春风中荡起无数涟漪,飘了半池牡丹花瓣。
司马昭于牡丹丛后转出,沿着昆明池畔缓缓走来。
他站在亭前,端详这太守片刻,只觉此人:紫冠加顶便是文臣,片甲遮身便是勇将,实把“锦衣玉带”四字发挥得淋漓尽致,仿佛天生就是为了配这乱世荣华而来。
司马昭拱手道:“子上见过沉戟大哥。”
“吕奉先。”吕布看也不看司马昭,漠然答道:“又有何药?为何不是你老子?”
司马昭笑道:“子上不敢,那药吃了还好?”
吕布不答。
司马昭又道:“子上记得奉先大哥在牢里那时……”
吕布道:“论资排辈,你应唤我世伯。”
司马昭淡淡一笑,道:“子上早知,像侯爷这样的人,是决计不会死的,子上对侯爷还记得当时牢中之话,深觉受宠若惊。”
吕布漠然道:“承你贵言。”
吕布放下脚,转过身来,两手搁在膝上,静静注视司马昭,片刻后道:“如今奉先已与你司马家捆在一处,有何话,不妨直言,猛虎不可戏,牢中虎,仍是虎。”
司马昭道:“温侯说笑了。”旋探手入怀,掏出一个小小金匣,交给吕布,道:“计都罗喉箭匣,是温侯之物,子上特来归还。”
吕布手指掂着那金匣,司马昭又让出一名少年,道:“这是子上特地寻来的随侍,还望侯爷笑纳。”
吕布捏着计都罗喉瞬狱箭匣的手指,不易察觉地微微一颤。
少年明眸皓齿,双目晶莹如水,唇若点朱,皮肤白皙。
那眉眼,鼻梁,像极了阿斗!
然而只有眉目间的痞气,是决计模仿不来的,除此以外,更多了一股畏缩之意。
说是随侍,实则是司马昭不知何处寻来的小倌,他猜到了吕布心意,遂送了一名床伴。
司马昭又笑道:“他名唤……”
吕布手中金匣发出一声轻响,一道寒光飞出,擦过司马昭侧脸,射中那小倌肩膀,后者大叫一声,仰面摔进了昆明池里。
池中之人一阵扑腾,最后落汤鸡般爬了出来。
司马昭剧烈喘息,几番想发怒,吕布看在眼中,戏谑道:“子上世侄,穿过的旧衣服,岂可送人?”
不待司马昭答话,吕布已把那箭匣朝他一抛,司马昭接住。吕布道:“把毒箭装回匣内,人我收了。”
旋跳下亭来,不顾全身是水的假刘禅,与呆呆站在池边的司马昭,转身走了。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方由一场暴雨浇熄,雷霆于天顶乱窜,铺天盖地的,白花花的雨水揭开了春天雨季的序幕。
大部队朝着五丈原方向移动,最终在阳平关处停了下来,驻军,囤田,等待后续粮草接应,益州则由诸葛亮不断征兵,派出源源不绝的后援队,进驻汉中盆地。
直到大雨停的那天,刘禅亲征队伍人数共计七万,并占领了阳平关。
这么一支大军,几可抵得上曹操亲征赤壁的兵力,司马懿只有一万五骑兵,退居五丈原东北部,由曹真率领。
曹真与赵云出乎意料地采取了同一个战术——按兵不动。
“曹真被打得丧胆,当缩头乌龟也就算了,我们为什么也不动?”
“我们有七万人!师父,七万人!曹操打赤壁那会也才号称十万!现在面前就剩曹真的一万多骑兵,还是残的!不当压路机一般碾过去,还等啥!等洛阳增兵么?!!”
赵云疑道:“压路机是什么?”
阿斗哭笑不得,怒道:“哑巴还在长安!不快点大马金刀杀过去,怎么接他回家!这都快过端午了!你要他一个人过节?!”
于吉悠哉游哉地坐在椅上,吃着关凤捎来的点心,被阿斗猛地一把拽了过来,险些被噎死。
阿斗又道:“你看,我们有奶吉,明天,不,现在就冲出去,来个三百六十度无差别轨道炮,朝着五丈原‘轰咻——’‘轰咻——’丢一堆符纸,炸死他丫的,师娘不是在做火药罐么?到时候全部再给他扔上去……”
赵云又疑道:“轨道炮是……什么?”
阿斗只觉满腔激情全用得不是地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赵云颇有点尴尬笑道:“师父是土包子,不懂你那些,给师父分说分说?”
阿斗一手挥了挥,放开于吉。
于吉忙不迭地逃到一旁,道;“左慈老头儿来了,我可就死定拉——”
阿斗道:“没问你,闭嘴。”又转向赵云,正色道;“干嘛不打?到阳平关外都这么多天了。告诉我,师父。”
赵云道:“反思。”
“反思?”
赵云点头道:“曹真在反思败绩,师父在反思胜绩,如此方能胜不骄,败不馁。我军虽是大胜,弊病却极多,益州送来的新兵更需磨练,不可贸然进军。”
赵云又道:“为将须得戒骄戒躁,更不可吃了败仗,面上无光便一味猛攻以求挽回战局,你若太闲,不妨去营里,与将士们谈谈。”
“哦,好吧……”阿斗听了半天,汹涌澎湃的战意去得干干净净,从于吉手中拣了块糯米糕,垂头丧气地喂到赵云嘴里,又帮他擦擦嘴,走了。
赵云吃了,嘴角浮现一抹温柔的微笑,道:“这糕点没毒,你可以吃。”
汉中一战烈火遍野,蜀军虽得胜,却依旧有不少兵士受了烧伤,重伤者过了这数日,俱已死去,轻度伤者则随军由军医照料,饶是如此,阴雨天气仍令细菌滋生,皮肤烧伤处极易感染。
阿斗到了伤兵营内,见许多皮肤烧伤面积达全身三四成的重患者,躺在草席上不住呻吟,许多草席上浸了一层血,更有体水源源不绝渗出来。
“你吃饭了么?”
“你痛不?别起来,躺着,待会伤口就破了。”
“烧伤没什么……很快就好了,男子汉大丈夫,不必在乎皮相,你是勇士……”
“……我……回去叫先生给你们加军饷,不,我自己拿点黄金出来给……你们。”
“那边那个死掉的人叫什么?”
“好,我记住了,我……回去记得提醒我,我多给他娘点……钱。”
到最后,连阿斗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心里难受得很,伤兵们却感激涕零,认为看到了真龙天子,并能与未来的皇帝说几句话,简直是莫大的荣幸。
确实是种荣幸。
阿斗站在伤兵营外,发了一会呆,从怀中摸出青囊经,叹了口气,仔细查看。
姜维从营帐一头匆匆跑来,道:“当真跑伤营来了!把我们吓的。”
阿斗头也不抬,一面翻书答道:“我来看伤兵,怎么了?”
姜维道:“你身子弱,别往病人多的地方跑,走罢。师父就怕你来这儿,唤我来找呢。”旋匆匆拉着阿斗离去。
阿斗被姜维倒拖出几步,忙叫唤道:“哎——等等,哎呀,老子身子倍儿棒……啊,你看,这个草叫地榆,咦?伯约!”
姜维连拉带拽,最后索性把阿斗横抱在怀里,边走边笑道:“怎么?”
阿斗挣扎道:“放我下来,你看这书,走,我们去找这个叫地榆的草,治烧伤用,这附近有小溪不?它在近水……”
半个时辰后,姜维骑着赤兔马,带着阿斗,俩人偷偷摸摸出了军营,朝五丈原西北向一溜烟跑了。
阿斗笑吟吟道:“该多叫点人陪着,万一真找到了,也有人手……”
姜维哭笑不得道:“得了便宜还卖乖,要被师父知道了,谁许你出营去,待会千万快点,别又害小爷跪磨刀石。莫要在小爷身上乱摸……啊,当心摔下去磕了门牙!”
阿斗搂着姜维的腰,不住与他东拉西扯,开一堆莫名其妙的玩笑,赤兔马神骏,寻到一处树林,那里果真有姜维所说的溪流。
姜维下了马,牵着赤兔,与阿斗并肩在溪流旁找寻,又颇有点忧虑,毕竟两人出营来十分危险,这处又是曹军与蜀军都不驻扎的空白地。
看了许久,姜维道:“没有,走罢。”
话音未落,阿斗却发出一声欢呼:“找到了!”
溪旁石滩上近半里,尽是长了茂密的地榆。
姜维道:“你随手摘几棵,回去给师父看了,让他派人来割就是,赶紧,采完我们就撤。”
阿斗弯腰手下不停,笑答道:“我就怕曹军烧伤的人也多,万一他们也来摘这好东西……”
姜维朝前走了一步,挡在阿斗面前,缓缓道:“你真是……料事如神。”
阿斗愕然抬头,直起身来,机括声咔嚓连响,溪流对岸,十余名士兵端着弩弓,瞄准了自己二人。
曹真双臂抱在胸前,目光如电,冷冷道:“又见面了,刘翠花。”
琅寰古玉
曹真冷冷道:“莫要再作无谓抵抗,跟我走一趟。”
阿斗幽幽道:“玉佩被我埋在成都,愚夫,杀了贤妻罢,你就一辈子都找不着了。”
小流氓的人生信条之一:得了便宜,一定要卖乖。
于是阿斗吊儿郎当,右手从背后勾着姜维脖子,左手西子捧心,殷切道:
“愚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想煞奴家!”
“……”
曹真身后士卒面面相觑,主帅匆忙前来寻草药,碰上这两名少年,还未说明身份,曹将军便示意以弓弩瞄准?
对方称呼什么来着?贤妻?愚夫??外加曹真本就抱着活捉念头,并未喝破阿斗名字,只以“刘翠花”相称,更令众部属云里雾里,茫然无比。
再看曹真,恍惚遭到重大打击,曹将军是个断袖?
曹真的脸登时变得惨白,不知该让人放箭好,还是过去尝试生擒好。
姜维倏然道:“上次我和你去埋的那个?”
阿斗煞有介事道:“嗯!”
姜维十分配合,一手指曹真,另一手扭着阿斗衣领,怒道:“他是你什么人!”
曹真唯一的念头就是想抱着树大哭一顿,这都什么跟什么事!!
“说!他是你什么人!”姜维怒不可遏,活像抓奸在床的原配:“你这个不守妇道的……”
阿斗小心翼翼提醒道:“不守妇道的男人?”
姜维咆哮道:“对!你这个不守妇道的男人!”一面不住推搡阿斗,俩人退到树后。
阿斗尚且幽怨大嚷道:“啊!愚夫——!救我——!”
“……”
曹真吼道:“放箭!莫走了敌将!”
阿斗爆出一阵抽风般的大笑,赤兔马纵声长嘶,冲出树林,曹真翻身上马,姜维笑得险些抓不稳缰绳,赤兔一冲十步,奔出平原,在旷野中一路疾驰!
曹真落了后发,然而胯 下战马亦不容小觑,曹真坐骑通体雪白,四蹄明黄,乃是西域朝贡,大魏名马“爪黄飞电”!赤兔虽神骏,却终究年长,马力竟是与爪黄飞电不相上下。
追逐战一起,曹真部属被甩开遥遥一段距离,曹真打了个唿哨,众兵士在疾奔中散开两翼,各以利箭上弩,剧烈颠簸中形成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