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雀未见春又深+入云深处亦沾衣-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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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理会他的做作,淡淡道:“说说扇子。”
我取出怀中的扇子,没有了阳光,它就是一把普通的折扇,只不过画是前朝谢相的手笔,字是陛下所题。是陛下将我贬为掌书那日,所赠我的……扇子。
秋扇见捐。
“是虎符……”卫潜风小声道。
“嗯。”我看着扇子上的云山烟水,陡然发现这笔意是如许苍茫,渺然不知其深远。
“虎符是号令皇家死士的信物。凡属御前近卫,都受虎符节制统属。从今而后,卫某将追随姑姑,誓死靡他。”卫潜风的这句话,又要比之前说的更诚恳些。
我“哦”了一声道:“若今天是纪大人拿着扇子,你是不是就要杀我了?”
“不会。”卫潜风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我诧异道:“为什么?”
“因为虎符的主人是姑姑你,不是他。
“虎符是天子密令,只有江山动荡之际,才会现世。而金吾侍从亦只知道虎符现形的样子,并不知道虎符本身为何物。是以,官家授予臣下虎符时,虎符上必有使臣的名讳印记,绝无冒用的可能。”
我一怔,目光落于扇子的反面,我一直以为陛下那行不合草书规范,让我辨认不清的那行字是:赠繁露 壬戌秋宜清赏
现在再看,那行草字岂非分明是:赐繁露王氏权宜行事?!
我目瞪口呆地把扇子反复看了两遍,忽然想到什么,冲口而出道:“等等!你怎么能在一瞥之间,就看清这行字呢?何况写得如此潦草,我都认不清!”
卫潜风脸一红,嘟囔一声,道:“看到是掌书姑姑打开了虎符,我就明白了。”
“我不懂。”我盯着他。
“这把扇子掌书姑姑你拿着多年了,我们都见过的。”他的声音越发小了。
天哪,这家伙竟然仅凭推断,就杀了他的顶头上司!而且,最后他还是对的。他这份决断、这份聪明、还有他的那份用心……我一会想笑,一会又想哭。
陛下,以礼哥哥,你给我派的好差使、你给我派的好监督!
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我忽然觉得一阵阵意冷心灰,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又将往何处。
“姑姑,你饿不饿,可要喝水?”卫潜风回身从马鞍里找出一些干粮和两个水囊。
我挑了那个容甯早上没喝过水囊,拔开盖子,饮了一口,一股辛辣的酒味直冲上我脑门,原来冷静自持的雪城主,是靠这个冷静自持的么。
“要不要换一个?”卫潜风发现不妥。
“没事,”我又吞了一大口,把酒壶还给他,道:“我们走!”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一种被默默爱慕的直感^…^
第11章 倾城之罪(上)
连夜翻过云间山,从小道绕进卢州境内,昼夜不停赶路,耗时三天。
在马背上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当我最终躺倒在卢阳驿馆的床上时,当夜就高烧不退,神志不清。
昏聩了数日,连陛下的灵宫是否到了卢阳,宇文雍是否已登基称帝,这些大事都没有力气过问一句。
早知道,今日要病死在卢阳城,何苦来折腾那些天,周旋那些人呢。
正在昏昏沉沉之际,我仿佛听到卫潜风推门进来。
粗粝的手掌抚上我的额头,片刻道:“喝药了。”
我闭着眼睛,靠在他手臂上,尽力把药咽了,卫潜风很细心帮我擦了嘴角,却没有把我放下。
他疯了?
我歇了片刻用力撑开眼皮,却发现卫潜风的脸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当我最终看清楚来人的脸时,忍不住一阵胃绞痛,把药全吐了。
“原来,你这么怕我。”那人淡淡道。
连这声音,也分明是拓跋锋。
不可能啊,怎么能呢!莫非是我病入膏肓,乱梦颠倒?
我重重咬住自己的嘴唇,勉力凝神,睁大眼睛去看:
果然是拓跋锋!
他坐在床头凝视着我,那情景一如两个月前,我从噩梦中惊醒时一样!
药吐了他一身,他都没有擦一下。
“为什么每次相见,你总是这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呢?”拓跋锋伸手擦过我的嘴唇,拇指上沾了一滴血迹。
“乱臣贼子,快放了哀家!”要破了有拓跋锋的噩梦,是不是应该从一开始就说这句话?
“等我死了,你再自称哀家吧!”拓跋锋扳住我的脸,重重吻了下来,我的口腔里弥漫着血与药的味道,我眼前一阵发黑。昏倒之前,我依然在想: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
后来我才明白:虽然我依然身在卢阳驿馆之内,但卢州却再也不是汉家的领地。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直在想,他们相逢的这一幕是悲剧还是喜剧呢:)
第12章 倾城之罪(下)
四月春归,五月夏至,花意已阑珊。除了还不能久站,我的身体竟也渐渐恢复了。混不似话本小说中的那些千金小姐,有本事一病即亡,死得干净。
假若说往日周旋,是我迷惑了拓跋锋教他上了当;那我有今天,又何尝不是错认了海其腾君的下场?
我曾大言欺人说什么“怎样相待都无用”,但我心里何尝不曾感念拓跋锋的仁义,我眼里何尝不欣赏拓跋锋的风度,他让我感受到的陌生的善意,使我视他为君子。
君子,有成人之美。君子,可欺之以方。
我以为我干净利落地溜之乎也,他最多付之一笑。
但结果证明是我,极其可笑!
原来当日我逃脱后,拓跋锋竟即刻发兵,先扣住了先帝灵柩,又长驱直入占了卢州,就在我病的头几天,宇文雍的小朝廷就连夜退出了卢阳。卢州原不是具有战略意义的重镇,只不过据着海其腾君的口头承诺,才作为宇文雍的临时驻地。现在拓跋锋要食言,岂非不费吹灰之力?
是以我病中牵挂的迎灵与登基,原来从未有过。
宇文雍退至并州,卫潜风人头落地,千万人流离失所。
为了一只脱逃的燕雀,放火烧了整座山林。
这便是海其腾君拓跋锋的所作所为。
我这一向,错得离谱,输得彻底。
为了排遣寂寞无聊,我又恢复了过去在宫中的习惯,日临百张信笺,诗云:铜雀未见春又深,满城落花马难行……
正在我练字中,拓跋锋回来了。
全天下都知道海其腾君简朴,但我觉得他这种把自己的寝室兼别人牢狱的习惯,未免也省俭得太过了。
他卸下身上的外套随手一丢,便站在我身后,居高临下地看我写字。
“小樨的笔力,可是云间第一么?”他心情不错似的嗤笑道。
不知从哪天起。他开始直呼我名字了。
我不理他,他却俯身从背后控着我的手写,道:
茂陵多病后,尚爱卓文君。酒肆人间世,琴台日暮云。
野花留宝靥,蔓草见罗裙。归凤求凰意,寥寥不复闻。
字迹出我意料外的隽拔。卓文君……亏他想得出这首诗,比拟得好,讽得我好!
自从那日不堪回首的重逢,拓跋锋夜夜与我同床而眠。正如那句粗俗不堪的话说的:“染坊里出不得白了”,“往后论贞洁数不到我了”。
但那又怎样?
我拧眉回头看着拓跋锋,他假装没有看到我的厌憎,轻飘飘地道:“饿了,我们吃饭吧。”
新兴的规矩,简单的肉饭酒之外,另给我几款精致的小菜。只是我晚上不吃饭,象鬼一样坐在桌边发呆而已。拓跋锋却不浪费,我所不吃的东西,他亦会一一吃完,这种节俭的习惯,我倒赞成。
吃完饭的节目,照例是沐浴。慕容黑云指挥卫士搬进水来,这些人低着头从来不看我一眼。我开始有点想知道,容甯受了什么处分?
以前拓跋锋洗澡,我还可以出门逛逛,最近被禁足于此,无处回避。
显然,他并不介意,还很愿意。
他知不知道自己的心病不轻?根本与常人有异?
我还是坐到桌前练我的字。
练字,可以明心性,定神思,散忧虑。
“小樨,帮我拿衣服!”拓跋锋坐在浴桶里吩咐道。
我放下笔,拿衣服给他,再坐回去。
前几天我没理他,后果是他就什么都不穿在房间里走。
拓跋锋擦干自己,踱到镜台前扣扣子,猝然回顾我道:
“你说,是我好看,还是宇文鸿好看?”
噗——我一口茶直喷出来,我怎么能想得到,现在,这个人连这种话也说得出来?
“你一直不说话,我还以为你聋了?”拓跋锋得意地看着我。
我拈起手边练字的白纸,擦擦嘴,不理他。
拓跋锋走到桌边拿起我的书法,一张张地看,还要读出来:“满城落花马难行……”
“自从小樨高台坠下,拓跋锋的人马果然为你迟滞难行。”他忽然来了这么一句,神情未尝不可以算是……脉脉深情。
洗完澡的节目,便是这样调戏我。
能打仗、能解诗、能落笔、能调情,海其腾君一专多能,令人叹为观止。
见我没反应,他又俯下身,握着笔,在我面前的纸上写:与子成悦
约为婚姻
左下字迹端正署上“拓跋锋”三字,浑不似他处分军情文书时鬼画符似的落款。我瞥了他一眼,按住他执笔的手,他侧头看我,没有动。
我亦控着他手,临空批道:
金伐木命
合则两伤
拓跋锋忽然恼了,一把将纸揉了,完全不是雍容端穆的常态,把我扯到胸前重重亲吻,还一脚把绊在我们之间的凳子给踹了出去。
调戏之后的节目,我一般不会记得。
作者有话要说:
啊,终于忍不住了~~我是说这一章是为了爱我的亲忍不住更的,不好看我吞了它^…^
修过bug了,要多久才会显示啊,真是想不通~
第13章 华封之祝(上)
阳光晒到我脸上,很热,却醒不过来。至少,我现在再也不用侍奉陛下上朝了。我想睡到几时,便几时,我想怎样,便怎样。
慕容黑云在地板上走得太响了,我抽出枕头就飞过去。就在这一瞬间,我忽然了悟到纪晴明要我命的理由,他从没飞过我枕头,这恨一定积得更深。
“刚醒就发这么大脾气!”一个懒懒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我吓了一跳,睁开眼,拓跋锋竟还没起身,安然躺在床内。我的头发散落在他颈间,一只手还压在他胸口。
我仿佛曾祈祷过这种情况,但,不是这个人。
“如果很累就再睡一会,是……太累了吗?”他握住我的手,笑得无比令人厌憎。
我抽回手,坐起来,清醒一下,捡衣服穿上,忍着万般头痛去屏风后洗漱。
一个教训:及时起身,虽然痛苦,却能减少很多麻烦。
然而洗漱完,到妆台前梳头时,我惊讶地发现自己脸色真不能算差,难道海其腾君这剂虎狼之药,还有大补之效?
不一会,拓跋锋也起来了,桌上已放好他的早餐和我的早餐。
我撑着头坐到桌边,拿起筷子,毫无胃口。
“不舒服?”拓跋锋诧异地看着我,他习惯性地伸手摸我的额头,又放下心来似的笑道:“好好吃饭,吃完了,带你出去看热闹。”
今时今日,再听到“看热闹”这三个字,我心里真是倒海翻江,五味杂陈。
回想当时在云间大营,我足足忍耐了一个月后才听得他说出去散心,那一刻,我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