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思斩-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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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闲的无聊,这日圆圆走后不久,我便跟着到了太傅府上。孙府家丁将我带至净心阁外。
远远地,我便看见圆圆端坐在案前,小手握着长长的笔杆,一笔一划写着什么。口中还念念有词。孙太傅连胡子都已经花白,此刻就站在圆圆跟前。瞧着眼前这一老一小站在一起,只觉得连日来心中莫名的焦躁也缓和不少。
圆圆专心,低着头自顾自写着。一直未发现我。倒是老太傅一抬头看见了我,悄悄出了来。
与老太傅走得离净心阁远了些,他这才掀了衣摆,跪在地上,道,“老臣见过皇后娘娘。”
我忙将他扶起来,“太傅跪不得。这普天之下,哪有老师跪学生的道理呢?若您还愿意认我这个顽劣又不学无术的学生的话。”
“皇后娘娘言重了,幼时活泼,乃是天性,本就无须多加束缚。至于这学识能修到哪一步,各人悟性造化。更无需强求。人之优劣高低,更不能以读书分。处世之道,品性德行方为首要。”
“太傅说得是,延延受教了。”
孙老太傅摆摆手。看着我笑道,“你看,几年未见,你这性子不也无形中收敛很多吗?往日,你何曾如此认同过老朽?”
“唔,太傅,原来慕渊说得一点都没错。”
“皇上他说什么了?”
“他说呀,太傅您记性好,我那些调皮捣蛋惹您生气的事,您一点都没忘呢。”
太傅闻言大笑,问道,“皇上他当真如此说的?”
“那还有假。”
老太傅捋捋胡子,若有所思,道,“当年木讷寡言征战杀伐的七皇子也会开如此玩笑了,倒是难得。”
“太傅。您年事已高,本不该叨扰您的。可慕渊说圆圆聪慧,生怕跟在我身边误了,硬是要给您送来。”
一提到圆圆,太傅问我,“皇后娘娘,敢问,这孩子出身何处?”
“太傅,可是圆圆不听话,惹您生气了?”
“不,皇后娘娘误会了。老朽觉得,圆圆这孩子有几分悟性,就连晦涩言语,小小年纪也是一点就透。圆圆童言童语,稚嫩有趣,却偶尔语出惊人,有时候连老朽都许细细体味一番,所以才好奇他的身世。”
我想了想,突然发现对圆圆的身世其实知之甚少。
122 明月不谙离恨苦(5)
“我记得当初他来七王府的时候,只说是来自陵台。至于陵台是哪里,我见识浅薄,连听都未听过。”
“陵台?”
“嗯。”
“世间仙域何处寻,唯有陵台与蓬莱。皇后娘娘,这陵台,老朽也只是书中读过,现实中,却从未听说有谁到过。”
“太傅,圆圆还这么小。听他说当初到七王府找我时走了许多路。他记不清地名也是有可能的。”
太傅却摇摇头,道,“天地浩渺,你我穷其一生所知不过连皮毛都不到。这仙域鬼神,生死轮回尚无人能参破说清,或许只有等生命了结之时才能知道内里玄机吧。是以,圆圆口中的陵台是真的也说不定。”
正说着,身后响起了圆圆的声音,“太傅,师妹”
“圆圆?”
圆圆将手里拿着的一大张手抄递给太傅。“太傅,你让我写的东西,我已经写好了,给。”随后,又抬起小脸过来拉我的手,“师妹,你怎么来啦?是不是皇上不在你也觉得有些闷,想让我陪你玩?”
我捏捏他的脸颊,“是,是。小师兄,你不在宫里,我可想你了。”
我转而问孙太傅,“太傅,今日能不能准圆圆早些回去?我想带他出去转转。”
太傅将手里那张手抄看了看,道,“圆圆功课都已经做完,当然可以。”
“多谢太傅。”
京都长街,我已经许久未来了,圆圆更是。
我牵着圆圆,惊觉他似乎长高了许多。也是,他每日吃那么多饭,不长个才怪。
“小师兄,你说说看,太傅今日都教你什么了?”
他蹦蹦跳跳与我道,“太傅问,天下大义,众生之任,该如何肩负。有答曰,栉风沐雨,砥砺歌行。”
听圆圆这口气,似乎对这答案不怎么满意。我问他,“那你是怎么答的呢?”
他道,“天行有常,答曰顺天,顺时。顺民,顺心。”
太傅给的这答案,以天下为己任,敢作敢为敢担当。圆圆这答案,我却觉得新鲜。
“小师兄,什么是顺天,顺时,顺民,顺心?”
他人尚小,整个小手还都在我手心里,被我牵着。此刻收了步子,拉着我,一板一眼解释,“顺天意则万物昌,顺四时则五谷丰,顺民心则社稷稳,顺己心则心无愧。所谓大道无形,天,地,人本就一体,自然循环,是国之循环,也是人之循环。”
他这番话,寥寥几句竟勘破大道自然,天地与人和。我此时才知道,太傅与我说的圆圆语出惊人不是夸张。
我停下来问他,“小师兄,这些是谁教你的?慕渊吗?”
他歪着脑袋想了想,道,“没谁教我,与皇上手谈,他也从不跟我说这些。我在陵台时候,没人同我说话陪我玩,我就每日观日升,观月落。见花开,见枯叶,山川瀑布,鸟鸣虫吟,不自觉入了眼入了心,这时日久了,便懂了。”
我给他买了一袋桂花糕,“陵台小师兄,你说的陵台,可是与蓬莱齐名的仙境?”
他小手迫不及待伸进纸袋子里,眼睛恨不得也埋到袋子里,“仙境?什么是仙境啊,陵台就是陵台啊。”
我看他咂吧手指头的样子,摇摇头。此陵台一定非彼陵台,倘若是自仙境来的童儿。怎么会有如此吃相?
我不在追问他陵台的事情,转而问他,“小师兄,你刚才说你与慕渊下棋时,他从不与你说这些大道理。那你们都聊什么?”
圆圆瞥了我一眼,道,“还能谈什么,皇上无非是问你一天有没有按时吃饭吃药,有没有惹是生非,有没有背着他偷偷喝酒,喝了多少之类。”
时至晌午,路过京都有名的齐盛楼。也不知是不是这家厨子菜品里的醋放多了,老远就熏得人想流眼泪。
圆圆却停下来指着那招牌道,“师妹,咱们在这儿吃完饭在回去好不好?”
我拉着他继续往前走,“换一家,换一家吧。你没闻到这家翻了醋坛子,正呛眼睛吗?”
他踮着脚,一边被我拉着往前走一边嗅了嗅。“有吗?”
“当然有。”
冬至那日,飘了今年的第一场雪花,老太后照例摆了宫宴。各家女眷知老太后喜欢热闹,纷纷带了自家孩子来哄老太太开心。只不过慕渊不在,这宫宴似乎怎么也热烈不起来。
男人在浴血。女人们无论如何自娱自乐都显得凄凉。
慕渊这次带走了不少人。除却慕清和傅大人手下的大小兵将四五十万,他甚至连常驻宫中的左右护卫军都带走了。这所谓的皇宫大内,几近成为一个空壳了。
太后此番设宴,一是因为冬至惯例,二来是安抚那些在家担忧的女眷们。
我与晚薇许久没见面了。她今日只身一人来赴宴。想不到,这次,连那个纨绔惯了的世子都跟着一起去了前线。
我先前以为,与西夏一战,对慕渊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何须他亲征。直到他走后,我才看清这形势,慕渊想要的,似乎不只是教训一下西夏这么简单。倾举国兵力,慕渊这分明是要吞并西夏啊。
席间。新上了一道菜,糖蒸栗粉糕。也不知是不是今日宫中的师傅糖放多了,一时间甜得发腻。各家女眷皆是有修养的人,不合口味不吃就是了,一时间也无人指出来。那道点心就这样放在一旁无人问津。
在座有一人是例外的。我瞧见身边的晚薇一连吃了几口。她一早就失了味觉。酸甜苦辣皆不辨。在旁人看来,这甜得无法入口的点心她倒是吃的津津有味。有几家女眷已经在悄悄看她,还伴着私语。
我道,“晚薇,你别光吃点心了,也尝尝别的菜。”
我伸手想将她面前的那盘点心端远一些,她却按住了我的手。
“晚薇?”
她秀眉皱起,拿着筷子的手固执地又夹了一小块粉糕,放进嘴里。
还是有人开了口,“想不到,世子妃口味还真重啊。”随即,席间响起一阵轻笑声。
本就不是多么正式的场合,一场家宴而已。这般调笑,虽让人心里不舒服,却也无法端着架子去指责。
我道,“青菜萝卜,各有所爱而已。今日宴上,酸甜苦辣倒是都有了。各位尽管挑自己喜欢的,莫亏待了自己才是。”
老太后也说,“皇后说的是。今日把你们叫来。讲究的是和乐。”
一时间,无人在起哄。倒是晚薇坐在我身边,望着那盘甜腻的点心,喃喃自语,“甜的,甜的。”
我心中一颤,难不成,这晚薇是尝出了味道?
123 明月不谙离恨苦(6)
席下,我悄悄握住她的手,“晚薇?”
她回过神来,看了看我,道,“皇后娘娘,我没事。”
可我注意到,接下来的宴上。她什么都没在吃一口。只端着酒,一杯接着一杯喝个没完。
冬夜漫长,天也越发冷了。
待宴会散了,晚薇已经完全喝醉。
我吩咐人将她带回了兰因宫。
兰因宫里,晚薇双颊红透,一把拉住我的衣袖,也不再叫我什么皇后,“延延。我问你,这斩人情丝的事,你会不会失手?”
“失手?晚薇,你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她满目惊惶。我退了左右,她又道,“延延,那盘点心,是甜的对不对?甜到发腻,所以才无人再尝,是不是?”
我点点头,“嗯,是甜的不假。”
又一转念,忙问她,“晚薇,难道你也尝出了味道?”
她喝了许多酒,晃晃悠悠扶着桌子坐下来,目光有些呆滞。
我吩咐人拿来了几颗酸梅,几片苦瓜,还有几盏烈酒。
“晚薇,来,你在尝尝这些。”
那几颗酸梅,她含在嘴里,眉头都不皱一下。那苦瓜和烈酒也是。
“晚薇,你可是吃出了味道?”
她坐在桌前,摇摇头,道,“没有了,什么味道都没有了。难道。方才宴上,是我的错觉?”
我松了一口气,安慰她道,“晚薇,你别想太多。今夜先好好在这里休息,明日我在叫人送你回去。”
她点点头,总算去睡了。
她睡了,我却有些睡不着。
远远地,我瞧见外厅桌子上精致托盘里似乎放着一件白色的衣裳。走近一看,是一件纯白色的雪狐绒披风。
今日落了雪,浣浣又将屋里添了几个暖炉。
“小姐,这是今日宫中制衣处命人送来的。他们来的时候您到太后宫里去了,所以就先给您放这儿了。”
雪狐难猎,雪狐绒更是珍稀,一只雪狐身上也取不了多少狐绒。可我并未记得让制衣处做过这样的披风,“浣浣,这披风,是不是送错了?”
浣浣笑我,“小姐,您说什么呢,皇上亲自吩咐的,还能送错?”
“你说什么?慕渊吩咐的?”
浣浣一边将刚搬进来的暖炉放好,一边道,“对呀。皇上临走前特地吩咐过制衣处,说这披风一定要在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