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明朝-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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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家娘子道了谢,在林寡妇对面坐了,继续数落道,“你的功劳,旁人都知道,林相公自也知道。可如今儿子大了,你也与他留些体面见天与那些三姑六婆地往来,你地儿子可曾说过你一句?”
林寡妇哭了两句消了胸中郁闷之气,拧了把鼻涕,瞪向吴家娘子,“不是她们帮衬着,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趁钱养儿子?”
苏瑾惯知道这吴家娘子泼辣,此时和梁小青两个躲在柜台,睁大眼睛看好戏。
那吴家娘子哼了声,“知道你是寡妇失业地,去做这些活计,巷子里可有人说你?是你自己不自重,你瞧瞧你,四十多岁了的人,见天抹粉檫脂地,这红鞋儿,这红帕子……还有那些人,有好的有坏地。你怎的偏与那些名声臭大街的往来?”
这时常氏也匆匆赶来,听到呈家娘子的话,帮腔道,“是咧。你地志气,巷子里哪个不佩服,偏生爱做这些事。”
说完又赶在一旁看戏的两人回院中去。
苏瑾和梁小青听话的回到院中,相互对视,咭咭咭地笑起来。
笑过一回,便回房检查东西。苏士贞也将梁富贵叫到正房,将铺子坊子里的事交待了又交待。特特说,因年下孩童们喜玩炮仗,叫他多去坊子里看看,那里面皆是易燃之物,千万莫叫失了火等等。
梁富贵一连声的应下,叫他放心。
林寡妇在苏家铺子里坐了好些时候,初始时还听着些,后来竟与吴家娘子和常氏辨了起来。两人都气恼,不再理她。常氏最后将林延寿留下的银子置了些小食酒水,称头拨得高高的,整治好,叫梁直带着栓子全福送了过去。
腊月二十日清晨,苏瑾穿得厚厚的,将备好的年货等物装上车,由苏士贞赶着车,缓缓出了梁家巷子,向棠邑而去
【第一卷完】
【第二卷】
108章 雪中再遇
正月的郊野,空旷。荒芜。苍凉。遍目枯草老树。
苏瑾立在朱氏的坟头,凝望那黄草纸钱一点点化为灰烬,寒风吹来,纸灰满地如黑色的蝴蝶一般,在风中翩翩起舞。
苏士贞直起身子,一手抚在墓碑之上,轻声道,“素馨,我和瑾儿过两日便回去了,你在这里好生歇息,来年,我们再来看你。”
苏瑾偏头看。他平素总是温和的双眸中,此时,凝着浓浓地不舍和思念。
轻手轻脚离了坟头,给他一个和她娘私语的空间。
走到不远的田边,她低下头,望着田里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麦苗发呆。其实她对这个娘亲十分好奇,记忆深处她的影象已经模糊,但那感觉仍在。极其貌美婉柔的一位女子,琴棋书画似是都有猎及,苏瑾儿的琴艺便是她教的
而让苏瑾更好奇的是,她到现在都不知这位娘亲家乡在哪里,苏士贞只说过江南,具体何处并不告诉她。而且自她出生到现在,并未见过外祖家的人。
苏瑾自七月十五中元节时,心头便起了这个疑问,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问一问。今儿是不是该借机问问呢?
转过头去,苏士贞仍旧立着,对着墓碑说话儿。看背景竟是如此落寞想到刚刚过去的祭祖大典,那老族长以及各家堂亲们轮番规劝苏士贞早早过继男丁到膝下。
苏瑾突地想,是不是该劝劝苏士贞再续弦?
微微摇头,又转过身来,蹲在地垅边儿看麦苗和田间已冒了头的野草。
看着看着,觉出不对劲儿来,这大片暗绿色的麦苗中间儿,有极明显的发黄迹象。伸手扯下一根发黄的麦苗,左看右看,也看不出甚么名趟。
“瑾儿,在做什么,回了”苏士贞将随身带的篮子收拾了,在她身后道。
苏瑾起身,举着那麦苗走到苏士贞跟前儿,“爹爹,你看麦苗子是不是生病了?怎么这么黄?”
苏士贞伸手接过来,仔细看看,摇头,“大概是因冬天未下雪的缘故。”说着抬头看看阴沉地天色,和她商量道,“天色不好,这几日内必有雪,我们等雪后再回去如何?”
苏瑾撇撇嘴,“冬天的天气可说不准,若是阴沉几天,不下雪,或者突降一场大雪,化雪的路上多难走?等到雪化完,我们岂不是要在老家呆到元宵之后?这些天叫他们烦死了”
苏士贞微微叹息,又无奈笑道,“你有什么可烦地,那些叔叔伯伯们不是叫你软地硬地都给顶了回去?”
苏瑾晃着手中的麦苗,呵呵一笑,跟在他身后道,“若他们再缠,我就学盛夫人,谁想过继到咱们家,显显自己的本领罢?咱们与他们出个题目,嗯,一人给十两银子去经商吧,一年内谁挣得多,谁胜”
“还有,要不我就叫人传小话,说想过继大伯家的,二伯不愿意。过继二伯家的,三伯不愿意。过继三伯家的,五叔不愿意……爹爹为着兄弟和睦,也很为难呐,只好都推了叫他们自己先去斗去”
苏士贞扭头斥道,“这等事儿如何做的?这不是叫他们闹矛盾么?”
苏瑾撇撇嘴儿,“谁叫他们想占旁人家的家财活该”
苏士贞虽晓得她只是嘴巴上说说,也瞪了她一眼道,“总是亲人,怎地能这样狠?”
苏瑾呵呵笑了两声,将冻得发红的小手抄在袖子里,跟上两步,“爹,不如你给我娶个后娘吧。你放心,只要爹满意地,我定会和她好好相处。将来生个小弟出来,那些人可就烦不着咱们了”
苏士贞看了看几十步远的苏家祖坟,斥道,“在你母亲面前糊说甚么?”
苏瑾回首看看朱氏的墓碑,闭了嘴巴。等走出那块麦田,转到田间小道儿上,苏瑾又道,“爹,女儿老早想问,我娘家乡在何处,为何这么些年,外祖家没一个人来看我们?”
苏士贞一愣,“怎么突然问这个来了?”
苏瑾就是想知道,便默不作声,鼓着嘴巴望着苏士贞,一副他不说她便不罢休的架式。
苏士贞叹了一声,沉思片刻,“也罢,你也大了,这些事是该知道。你母亲实是杭州人士,你外祖父家在杭州城也算书香门第。我与娘的亲事,他本不赞同,因而这么些年也没往来……”
“这么说,爹和娘也是……私奔?”苏瑾咽下口水,望着苏士贞小心翼翼的发问。如果是……这可是个极坏的榜样,难怪爹娘从不提往事,连常氏也不回答类似的问题。
“混说什么?”苏士贞老脸一红,斥责道,“我与你母亲是正经的三媒六聘……”
苏瑾松了口气,笑嘻嘻的抽出手,抱着苏士贞的胳膊撒娇,“那爹与我说说,即是三媒六聘,为何外祖父家的人,这么些年不来看娘,娘也没说过要回去。连我娘下世,那边也没来半个人”
苏士贞叹息,“此事说来话长。”
苏瑾决定要问个明白,话再长也是要听地,催苏士贞快讲。
随着苏士贞的讲解,苏瑾大概明白当年所发生的事儿。概括起来便是,当年她的外祖父,为她娘相中一门亲事,对方也是江南书香门第的公子,门第相当,她外祖父甚是满意,但是她娘却听说这位公子喜好风月,流连欢场,经常彻夜不归,抵死不从这门亲事。
但在外祖父的眼中,略有才华地男子有几个不好色地?并不算大事。于是这父女两人发生激烈的争执,外柔内刚的朱素馨便趁夜悄悄离了家,谁晓得刚到杭州城外的小镇上,她随身带地银子便被车夫人抢了,正无奈之际,碰上正在此处发卖货物苏士贞……再后来她娘返回杭州,以死相逼,宁嫁苏士贞也不嫁那世家公子……
苏瑾感叹,爹娘的人生也够富有戏剧性地
好一会儿又皱眉道,“这么说,外祖父因嫌爹爹是个行商地,虽然同意了爹娘的亲事,却恼得从此不要这个女儿了?”
苏士贞点头,“你外祖父其人,甚是固执。早些年,我背着你母亲也去探望过他,无奈连大门也进不得”
苏瑾恼道,“即便是恼娘当年不听他的话,娘都过世五六年了,他还不消气么?我没有舅舅姨妈之类的么?怎么那些亲戚心肠都是石头做地?”
苏士贞道,“你母亲有两个哥哥,并无姐妹。至于你母亲下世的信儿,我却是找人捎过的,杭州那边却半点讯息也无。爹爹也恼恨他们无情,此后再没去过信儿”
按说父女之间便是有天大的怨仇,也不至于听闻丧讯也不来人祭拜地,苏瑾疑惑,“莫不是捎信的人没将信儿送到么?”
苏士贞微怔,随即摇头,“那人回来说是送到地。当不会骗我吧?”
苏瑾摇摇头,“不知呢。爹爹,那外祖父现如今可健在?”
苏士贞点点头,“你常叔叔去杭州打货,我托他悄悄打听了。确实健在”
苏瑾哼了哼,“好狠心的老头子”
苏士贞仿佛没听到她的话,沉默好一会儿,才道,“莫不是你母亲下世的信儿,他们当真没收到?”
苏瑾回身再望,苏家祖坟已远成一个小小的黑点,好一会儿叹息,“那等来年开春,常叔叔家的人再下杭州,叫他们再递一回吧。咱们虽没攀附他们的心思,娘一人留在这里孤苦伶仃的,也怪可怜叫他们来望看看娘,娘必定欢喜。”
苏士贞点点头。
回到县城之中,已到午时。苏瑾回去的路上仍坚持明日便回家,这次回乡实在叫人有些郁闷。苏士贞一想到当年的信儿或没送到杭州朱府,便也有些坐不住,当即便同意。用过午饭,苏士贞到各家辞别,苏瑾则忙着收拾行李。将近天黑时,苏士贞回来,脸色有些不好,苏瑾猜那些人定然又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儿,愈发恼怒。
晚饭苏士贞下灶热了些熟食,父女两人早早用过,回房歇息。这房子还是苏士贞祖父留下的,三间青砖老房子,平素被老大家占着,里面塞满了各式各样的杂物,虽然因他们回来,收拾了一回,但那久无人居住地的所息,仍是让人觉得鬼气森森地。
这也是苏瑾格外不想在老家多呆一刻的原因之一。
次日用过早饭,苏士贞将行李装上车,苏士嘉和苏士德二人便来了。苏瑾奇怪,这二人自他们回到老家,便透着势不两立的架式,这么快便握手言和了?
自家兄弟来送行,苏士贞自不好板了脸儿,与他们说了些虚客套的话儿,方赶着马车出了棠邑县城,一路向北而去。
棠邑到归宁府的路途还算平坦,若路上顺利,五日便可到归宁府。
但,老天大约要惩罚她对长辈的不敬,父女二人顺风顺水,赶了三天的路。刚走到馆陶县界,阴沉了几日的天空,突然飘起雪花来,大片大片的雪花,扯絮般落下,不到半个时辰,四野已是一片白茫茫的。苏瑾自车厢中伸出头来,看着漫天遍野的白茫,将装好木炭的小手炉递过去,大声道,“爹爹,前面有个村子,咱们进去避避风雪吧?”
苏士贞戴着风帽,下巴的胡须之上,挂着几片雪花,回头道,“不能停,此地离馆陶不到两个时辰的路程,咱们到了县城,好找客栈住下。村子里哪里有合住的地方?”
苏瑾看着愈下愈大的雪花,有些心疼他,“还是早早找了地方避风雪,莫把爹爹冻坏了。”
苏士贞摇头,“无事。你且坐好。咱们趁积雪不多,快此赶路是正经”
苏瑾也知道他说的对。一冬天未下大雪,这场雪必定不会小,若就在此地避风雪,被堵在农家,倒不如到县城之中,找间客栈歇息自在。
再看路上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