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一梦-第1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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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霞登时尖叫起来,众人具已惊呆了。
婉玉一怔,旋即冷笑道:“倒是豁得出去,要拼命呢!如此我便更不能留了!来人,给她上点药把血止住了,搭到外头马车送到庄子上去!”采纤立时拿了药来,众人七手八脚给把脑袋包扎上。
碧霜耳边嗡嗡直响,心里又恼又恨又惊又怒,身上无一丝气力,只听采纤在她头上道:“想用死要挟我们奶奶,以为见了血就能留在这儿了?呸!命是你自己个儿的,即便死,也别在这里脏了我们的地!”
碧霜怒极攻心,直着脖子对婉玉骂道:“你这母夜叉想要生生逼死我,你且等着,我做鬼了跟你拼命”
怡人指着厉声道:“还不把这贱人的嘴堵上!”当下有婆子拿了块破抹布把碧霜的嘴塞了个严实,又有取绳子来绑的,三下五除二便将碧霜绑得同粽子一般,抱着头脚搭走了。
屋里一时静悄悄的,寒香和惜霞吓破了胆,战战兢兢的跪着不敢说话。婉玉朝她俩望来,寒香机灵,磕头道:“我这就收拾东西,听奶奶吩咐,说走就走。”惜霞浑身抖得筛糠一般,说不出话,也跟着磕头。
婉玉道:“你们好歹也来这儿服侍我一遭儿,虽然时候不长,我也不会亏待,每人赏二十两银子,一匹缎子两匹布,另三爷那里也有赏。可有一节,你们出去提一个字儿,也莫怪我不留情面。”
那二人连声道:“不敢,杀死也不敢!”婉玉便将她们二人打发去了,慢慢回转到屏风后头,杨晟之正站在那里。婉玉跟他对望了好一会儿,杨晟之笑了一声道:“方才比唱戏还热闹,你同我说一声,我打发了就是,你何必为她们动气?”又探出身子对房里的丫鬟道:“如若有人问起来,就说是我把碧霜打发出去的。”拉婉玉的手道:“我这会子还乏着,你也累了罢?再陪我去躺躺。”婉玉一怔,看着杨晟之的目光便柔和了,心里一团暖,想说又说不出,任杨晟之拉着,默默的回了房。
且说婉玉当即命人抬了碧霜出府,送上马车拉到庄子上。这厢香烛酒饭早已齐备,等碧霜一到便拜堂成亲。碧霜浑身绑得严严实实,此刻身不由己,蒙上盖头就送入洞房。娶碧霜的是杨晟之派来看庄子的下人,唤作全福,为人伶俐,为市侩狡诈之徒,为杨晟之办了两件得力的事,颇得主人青眼,手里攒了几个梯己,身量瘦小,但容貌仍算端正,却因双颊上各有一大块黑色胎记,立时丑陋狰狞了几分,稍好的姑娘都不愿嫁他,全福眼界又高,等闲村妇瞧不上眼,一心要娶杨府里出来的丫鬟为妻,故将近三十还未成亲。
当下成亲已毕,有杨家跟来的婆子将事情始末略略同全福说了一番,竭力赞碧霜美貌。全福进屋见新娘子绑在床上,侧着身子向前一探,瞧见碧霜美貌登时魂飞魄散,恐碧霜瞧见他容貌,一把扯下幔帐便行了周公之礼。事后碧霜自是寻死觅活,只觉这全福非但同杨晟之有别云泥,即便是杨昊之也万万及不上了。她进杨府做丫鬟之前,但只嫁个全福这样有几个钱的男人过舒坦日子便知足了,如今眼界已开,一心要飞上龙门,落得这般境地岂能甘愿。口中恨骂婉玉,又要上吊寻死。全福又哄又劝,后来恼了,两记大耳刮子扇上去,指着骂道:“贱货,府里头跟爷们勾三搭四被逐出来,老子不计较你,你倒成了精了!再闹老子卖你到窑子里去!”碧霜见全福凶神恶煞,被这两记耳刮子扇掉了胆,况她并非真心想死,只得忍气吞声,哭一大场罢了。
过了两日,寒香和惜霞也收拾东西从府里出来配了杨晟之身边的长随。寒香白做了一场富贵梦,回想在杨府度日的光景,在看如今,不由百般抱怨,终日郁郁。惜霞秉性柔弱,逆来顺受,故嫁了人之后反一心一意过起日子来。这一桩事就此带过,不过平添几番茶余饭后的消遣谈资而已。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话说杨昊之这几日却忙碌到了十分。他与妍玉都是自小娇生惯养,一个骄纵放逸,一个使性弄气,二人无一个肯谦让,故前一刻还蜜里调油,好得形影不离,后一刻便吵得翻天覆地,恶言相向。尤以杨昊之是个风流种子,贪爱女色,妍玉虎视眈眈,家中的通房、丫头俱不让他沾身,夫妻每每因此反目。杨昊之索性在外偷嘴,不光流连烟花巷陌,还托人牵线搭桥,勾搭上一个二十出头的俏寡妇,唤作王好姐。杨昊之原是色迷人眼,以财物相诱,只想几夜风流快活而已,谁想那王好姐不但脸蛋俊俏,体格风骚,更兼有高明手段,不但将杨昊之伺候得舒舒服服,又会哄人说话,知疼着热的宝贝着。杨昊之终日寻花问柳,早落下腰腿酸疼,浑身乏力的病儿,王好姐便化了重金,买了胡僧药回来,只一粒便勇不可挡。杨昊之如获至宝,同王好姐一处享不尽温柔滋味,益发觉得自己离不开,便在外赁了间宅子,买了几个奴婢,将她当做外室养了起来。
这王好姐绝非愚钝妇人,既攀上杨昊之,便打定了入豪门的主意。她是寻常百姓出身,如今得了杨昊之的银子,过起了奢侈日子,有道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既已尝了甜头,若再过先前的日子简直比死了还难过。她知杨昊之不过是图新鲜才与她恩爱,时日一长定将她抛之脑后。当下便算计一番,一面向杨昊之榨钱,一面偷倒了避孕的汤药,怀了孩儿。头几个月并无异状,后来肚子渐渐大了,便缠了白布束着,待到快瞒不住的时候,杨昊之忽迷恋上碧霜,又同浪荡子弟勾搭,眠花宿柳,便不往她这儿来,待杨昊之再来时,王好姐的肚皮已浑圆似熟透的西瓜了。
杨昊之又怒又惊,给灌了一碗打胎药,孩子却没打下来。王好姐苦苦哀求道:“我心爱大爷才想给你生个孩儿,舍不得打胎,大爷就让我留下罢!若日后大爷厌弃我了,我留个孩子在身边,也是我的念想。”又哭:“我不求别的,但求大爷得了闲能来瞧瞧我们娘俩儿就知足了!”诸如此类央告了半日,挺着大肚又下跪又磕头,杨昊之便有些心软,王好姐见状忙取出两样东西递到杨昊之手中,泪流满面道:“这是我这些天想大爷的时候,做的东西。”杨昊之一看,只见一样是王好姐用自己的青丝头发加上五色线编成的同心结,底下绑着金坠脚,十分别致精细,另一样是王好姐亲手绣的一叠帕子,杨昊之吟风弄月写的诗,俱让她绣在帕子上。杨昊之立时软了心肠,再看王好姐美貌温柔,忆起往昔海誓山盟,便答应了。
正逢杨昊之因碧霜之事与妍玉争执,气死了杨母,杨峥怒极攻心,对他又打又骂,妍玉也镇日与他别扭,杨昊之心头郁结便经常到王好姐处散心消遣。王好姐求之不得,百般温存,善体人意,处处揣摩着杨昊之的意思说话儿,还亲自洗手做羹汤服侍。杨昊之只觉普天之下唯有王好姐是他的知心之人,唯她一人是命。王好姐又趁机吹枕边风道:“眼下我也快要生了,大爷要是真心疼我爱我,日后把这孩子带到杨府头去认祖归宗。若是男孩,日后享大家公子的福气;若是女孩,日后也好嫁个体面人家。”
杨昊之连连摇头道:“不成不成!若带回去,先甭说我爹,家里那母夜叉头一个就要我的命!”
王好姐轻轻推了杨昊之一把道:“你怕她呢!不如去求你亲娘,老人儿都爱儿孙绕膝,你跟她说了,她一准儿欢心。”
杨昊之道:“孩子不跟在亲妈身边,进了大宅门又怎样?少人疼。”
这一句正撞王好姐心坎上,道:“你家老婆凶恶,我本是想天高皇帝远的躲着的,但为了孩儿,我宁愿跟着进府,日日挨打受骂我也认了!”
杨昊之瞪眼道:“你认了,我还没认呢!我爹若听说我同个寡妇一处,还有了孩儿,还不生生打死我!”
王好姐听了低头不语,泪汪汪的,一副强忍委屈的模样,强颜欢笑给杨昊之端茶倒水。如此几次三番,杨昊之架不住她苦苦哀求,勉强答应了王好姐,回家对柳夫人透露了点意思,柳夫人竟十分高兴,派人送钱送物,王好姐顿时安下心来。
又过了一个月,王好姐果生下一子,因坐胎时灌了打胎汤药,故从胎里带了许多症候来,一直病恹恹的。王好姐一举得男,欢喜异常,只觉腰杆子硬挺,终身有靠,时时催杨昊之将他们母子接到府里头去。
杨昊之想到此事要被其父知道,必少不得一顿严厉管教,心中犯怵,想着妍玉也要闹个天翻地覆,便拿定主意回去先讨好妍玉。
欲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三回【上】
这一日,从王好姐处回到家,刚走到卧房门口,还没掀帘子,便听里头妍玉道:“嘶作死呢,下手这么重,要把我头发揪下来不成!”
红芍陪笑道:“是我手重了,定轻着些。”
妍玉哼一声道:“愈发笨手笨脚的,连个头都梳不好。得亏你上辈子积了福报,这一世跟在我身边,否则你这样的哪个小姐奶奶乐意要?还抬举你当房里人呢!”
红芍低声下气道:“奶奶待我好,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妍玉道:“你知道就好,就怕你没这个心。”
红芍堆着笑道:“哪儿能呢,若不是奶奶,我哪有如今这个体面奶奶要用金凤钗,还是用这个滴珠的?”
杨昊之听到此处便掀帘子进去,瞧见妍玉正坐在梳妆台前,拿了一支金钗在头上比划,红芍站在她身后梳头,遂笑道:“哟,忙着哪?”
红芍一见杨昊之,登时精神一振,脸上不知该怎么笑,想对杨昊之亲热,又怕妍玉瞧出来,福了一福道:“大爷回来了。”忙不迭的去给杨昊之烧水倒茶。
妍玉将钗丢到妆台上,懒洋洋道:“你也知道回来?一天到晚往外跑,不知外头有什么迷了你的心窍,难不成有什么小妖精?”
杨昊之心头一跳,陪笑道:“胡说什么呢!镇日在家里闷得慌,我去外头会会官场上的朋友。”
妍玉嗤笑道:“呸!亏你还有脸说什么官场,芝麻粒儿大的小官儿,还是花银子买的,充什么体面。有本事你也学老三,入科考一个回来,那才叫本事!”
这一句说得杨昊之心里犯堵,皱着眉不耐烦道:“行行行,有完没完。”
妍玉道:“怎么?嫌我说得不好听了?哪一句说错了,你说来我听听?”
杨昊之恼怒,刚欲发作,又想起王好姐和新添的孩儿,遂压下火气,走上前揽着妍玉笑道:“咱不说那些生气的。我看看你今天戴的什么戒指,搽的什么粉儿。”说着凑过去,只觉异香扑鼻。
妍玉极喜杨昊之与她亲热,偏又装出厌倦模样,嗔道:“离我远些!”
杨昊之见她娇俏慵懒,一时动情,搂着妍玉道:“我偏就离你近,看看你戴了什么香饼子、香球子,嘴上的胭脂让我吃了罢。”说着要亲嘴,正此时红芍端了茶进来,碰掉了桌上的扇子,“当”一声惊了屋里两人,杨昊之不悦,随手脱了鞋朝红芍扔去,骂道:“没眼色的小蹄子,谁让你进来的!”
红芍吃了一吓,慌忙闪躲,手上的茶也没端稳,热水烫了一手,茗碗也掉在地上摔个粉碎。妍玉呵斥道:“还不滚去拿东西收拾!”
红芍又委屈又恨,含着泪退了出去。片刻拿了抹布进屋收拾,只见屋里静悄悄的,屏风后传来低低的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