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丞相:红妆娇-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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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锦腾大笑起来,有些讥诮,广袖一拂,又转过了身,负手临栏望着天,如平日那样傲然自信,有睥睨天地,不容人置喙插手的霸道。
两人有些惊诧,无言地望着那个临风的人。许久,才听到他忽地说道:“以后再也没有君澜这个人了……”
此言一出,两人惊住,龙锦歌再也掩饰不住愤怒,几步走到他那边,眼色冷厉:“你还是杀了他?是不是?”
银屏冷望(一) (2)
“我怎么可能杀她。”望着天的人根本没有看那个突然愤怒的人,眼神从凝集又慢慢散开来,似是疲惫得看不见底,嘴角微微一动,不知是笑还是悲的表情,“如今,她,她恨死我了吧。”
听得那样的语气,龙锦歌微微一诧,神色怪异地看着他,忽然之间就静了静,半晌不语,脸色平静地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问。
“我强行留住了她,她肯定恨死我了——”他继续望着天空,轻轻道,却又忽地顿住了话语。
离他们几步之遥的楚天敛看着那个忽然之间变得分外软弱和沉痛的皇帝,神色复杂起来。
——他心里强烈地感觉到,皇上和君相早就认识,不然这个不甘于人下,非要自己操纵局面的人为什么迟迟不对君相做出行动?却是处处在暗处维护着她?
皇上少年时曾经在江湖中游荡了好几年,在那段仗剑挟酒、笑傲江湖的日子里,他和她是否就已认识?
楚天敛出神地想着,却蓦然听到了那人发出了苍凉的大笑:“皇兄,朕万万人之上,却做不了她心里的主!以为我不知道么,她的心早就随着那个梁向鸳的死远去了!朕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了吧?”
“皇弟……我只想问,澜到底是谁?”终于忍不住心里的好奇与疑惑,龙锦歌问大笑中的人。
龙锦腾停止了大笑,转过脸,看着他,有些悲悯,叹息着摇了摇头:“她也不信任你啊,你和她多年的至交,居然不知道她是谁?皇兄,你可知道,君澜是女子,她就是十年前一夜之间忽然被灭门的彩家大小姐,也是朕找了八年的丫头。”
他说完话的那个瞬间,龙锦歌仿佛难以相信般,震惊地看着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直到许久,他才怔怔地吐出一句话来:“澜,澜是女子?她是彩璧尘?”
多年的挚友居然是个女子!且是彩家的人!枉他红颜之友无数,却不知道和他交往多年的好友竟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子!
另一边,听了皇帝的话,楚天敛也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那个刹那,他的眼里不知道有多少表情:震惊、迷茫、欢喜、悲痛……一掠而过。
他手下意识地抚上了另一只手的手腕,在那里来回缓慢地摩挲着,仿佛那里有火在燃烧着。
在他怔怔出神的时候,一直温润儒雅的龙锦歌忽然之间扬声大笑起来,从未有过的豪迈:“好小子,居然骗了我那么长时间,改明儿个好好教训她。”
龙锦腾的脸色却有些苍白,神色悲凉,低低说着:“如果三日后她醒来,发现一切都变得不为她所喜欢,她还会信赖口口声声喊的玉面哥哥么?”
银屏冷望(一) (3)
“不,早在紫州之后,她就再也不会信任我了。”皇帝的话渐渐低迷起来,极度痛苦的神色在眼里蔓延开来,“那一杯醉三仙已将残留的情分全部抹杀了啊。”
听着他的话,龙锦歌脸色严肃起来:“皇上……想做什么?”
皇帝不说话,沉默,过了片刻,他摇了摇头,摆摆手,疲累地说道:“我,我不会伤害她,我只想她留在我看得到的地方。”
那刻,皇帝身上弥漫的无止尽的沉痛与无力感染了身侧的人,龙锦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皇弟,不要强求,顺其自然吧。既然澜没有事,我先告退了。”
龙锦腾点了点头,挥了挥手。
龙锦歌微微一礼,便转身退了下去,在走过楚天敛身侧的时候,顿住了脚步,诧然地看了眼这个有些神志恍惚的人。
“楚将军?”
“青睿王?”楚天敛陡然回神,看了看阑珊处,皇帝早已离去,忍不住问了他,“君相好么?”
龙锦歌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道:“她没有事,皇弟舍不得杀她。”
楚天敛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然而在下一刻,又隐隐担心起来,握着手腕处的地方仿佛些微的刺痛传来。
银屏冷望(二) (1)
已经过去了三天,然而君澜却没有醒来。
龙锦腾的神色依然淡定,然而心里忧心越来越浓烈,当他穿过一重重的禁宫来到若尘宫时,外面斜月已西沉。
他抄手立在若尘宫的门口,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夜色的苍茫弥漫了天地之间,空朦朦的黑幕如墨般从云霄直泼入地,将天地染得一片黑沉沉。
过了许久,龙锦腾移动了脚步,准备去若尘宫里看看那个还在昏醉中的人。
然而,刚一转身,就看到那个长裙曳地的女子从芙蓉树深处走了过来。
“阿曼?”略微有些惊讶,他却是半步不动,站在原地看着阿曼皇后穿过已快凋落的芙蓉树,走向他来。
“皇上。”阿曼来到了他这边,微微低膝行礼。
“你来这里有何事?”龙锦腾看着她,暗夜里,神色冷定,“若尘宫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知道。”阿曼皇后点头,心里蓦然一刺,却是淡淡开口,“只想来看看未来的妹妹,向她贺喜来着。”
“还有一件事,其实我想问你很久了。”阿曼皇后忽地低下头去,沉默了一会儿,又抬眼定定地看着那如玉般的脸庞,眼波闪烁如星,隐忍在心里多天的话终于问出口,“因为姐姐,皇上才对阿曼好的吧。”
站在暗夜里的人微微一怔,眼里有了隐秘的愧疚,许久都不说话。
那又是一段遥远的记忆啊——
在那个黄沙绞风的大漠,他遇到了第一个红颜知己,也是唯一一个——阿瑞亲阿钦,那个豪爽不羁,巾帼不让须眉的大漠女英雄。
他和她把盏言欢,每年八月十五便会在大漠楼温酒相侯,聚首一次,叙叙一年里的别来之事。虽然是两年的朋友,却了解彼此甚于任何人,他们之间也从来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然而在第三年的聚首时,他第一次带着丫头重新来到大漠楼和她相聚。
——他从未料那一次居然会是这样惨厉的结果:那个一向爽朗的女子居然早在第一次就已对他钦慕,当他对她说出他早已离不开丫头的依赖时,阿钦竟逼他娶了她回大漠!
那时候的他年少轻狂,性格不羁,玩笑般说着非丫头不娶。然而那个大漠女英雄却突然拔剑相向,招招拼命,却是对着丫头!一夕之间,昔日的好友双方动起手来,各不相让。
——最后一次双剑交击,火光迸射,大漠剑震落。败。
他永远记得阿钦的眼神:不甘、悲哀、期盼、绝望。她的脸色苍白如死,直视他,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的样子。最后,她只看了他一眼,弯腰捡起自己的佩剑,拂袖离去。
临走前,只说了一句:“玉面,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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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听到大漠女英雄的事,直到来年,在皇宫的使臣盛宴上,他才知道那日她离去后,便自刎于北夜江边。
对于阿曼,他因着对阿钦的愧疚,所以才尽全力地保护她,尽全力补偿她。
。
“其实,姐姐的死也全不是因为你。”看到他忽然之间变得遥远的眼神,阿曼皇后知道他必定是想起了姐姐,“姐姐因为心仪于你,不愿意嫁给哥舒王子,那次你们小聚,她心里早已做出了决定,才对你表慕心迹,好让你带她远走高飞,谁知中途,却来了个丫头。”
听着她的话,龙锦腾不说话,手里揉捏着那块始终不离身的碎帕,半晌,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就算不全因朕,朕也有责任。”
斜月已没入深沉沉的天际,天地乌黑如墨。
在这样浓重的夜色下,阿曼皇后只看到了龙锦腾的那双漆黑却亮如星辰的眼睛,眼里已没有了当年她见到他时的澄澈与轻狂,宛如最深处的海底,一眼望不到底。她喟然叹息——这个人越来越深沉,她完全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当最后一丝月光隐没的时候,若宫里匆匆走来了一个年轻公公,在皇帝的耳边低低禀告着什么。阿曼皇后只看到皇帝的眼睛忽然间亮如闪电,然后那袭明晃晃看也不看她一眼,匆匆穿过影影绰绰的芙蓉树,消失在树的尽头。
。
珠光摇银,残光剪影,暝色入华楼。
空旷的若尘宫里,只有滴漏呆板凝滞地响着,宛如黑夜里落入深潭的滴水。
重重的帷幔后面,秋水般的眼睛睁开了,盈洁的额头映着一室的珠光,似乎给苍白的脸笼上了淡淡的银光。
君澜起了床,站了起来,怀顾四周,穿过帷幔,登时满目星光。
——琉璃珠嵌满了白石墙壁,在空洞整洁的白石室里跳跃着璀璨的光芒,如同夜空中断续闪烁的星光。帷幔被夜风挑起的一瞬间,她以为看到了云霄上的星辰。
这里是……
君澜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撩起了阻挡在眼前的重重帷幕,穿过厚厚的珠帘银屏,看到了几个恭谨站立的宫女,心里不禁惊疑:这里是皇宫?
那一瞬间,心底雪亮的电光划过——那一杯醉三仙!
君澜神色一敛,转头看着窗外的月色,深深吸了一口气,吩咐宫女:“去告知皇上,就说我回府了。”
几个宫娥面面相觑,脸上有些疑惑,许久才低声恭谨回答:“尘妃娘娘,您忘了么?这里是若尘宫呀。”
“你……你说什么?”君澜震惊,低叫了起来,“皇上呢?”
然而宫娥却在这个时候不再说话,个个噤若寒蝉,纷纷低首,让出一条路来,让一直守在外面的李公公走到最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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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公公!”见到来人,君澜几步上前,却在踏脚的那一步踩在了裙摆上,在迎面倒地的当口,宫娥已惊着上前扶住了她。
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宫妃装,华衣美服上嵌满了像星辰一样的缨珠玉,散发着琉璃般的光芒,和白石墙壁上的珠光交辉闪烁,一刹那刺痛了她的眼。
那一刹那,心中某种意料的预感闪电般划过。然而脸上却依然不敢置信,问:“李公公,尘妃是谁?”
李公公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挥手让宫娥们退下,对着身后恭谨而立的一个年轻公公尖声说道:“小喜子,快去禀报皇上,尘妃娘娘醒了。”
“什么尘妃?”君澜看着他,眼里那一点惶惑瞬间消失了,换上的是冷锐睥睨,冷声道,“本相只想知道怎么回事!”
李公公看了看她一眼,心里仍然难以掩饰住震惊——他伺候过两代君王,从未看到过,或者听到过像君澜这般胆大妄为的人,一介女子进朝为官几余载!而在先帝那时,这双纤纤玉手里,却掌握着扭转乾坤颠覆时局的力量!
然而他又忍不住在心里喟然叹息:这样一个奇女子将要成为这个泱泱皇宫里的深宫怨女了么?将她折翅关在这个金碧辉煌的禁宫里,真是可惜了。
李公公眼里有了叹息,恭谨地回答她:“在这三天里,东锦已经大换血了。”
“什么意思?”君澜有些吃惊地问,拂开了垂在眼前的珠帘,厚厚的珠帘发出了珠玉碰撞的声音。
“以后东锦只有一个丞相,那便是梁向光,梁丞相。”李公公恭恭敬敬地答道,眼色不惊,却在暗地里细细地瞧着她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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