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唇 玻璃唇-第1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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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来不曾做饭,跑到厨房捣鼓什么?
我好奇心起,蹑手蹑脚地走至厨房的门口,他正在盛粥,盛了起来,又取了小刀,在他那纤长的中指上轻轻割了一刀。
血,轻轻地滴到了碗里。
我看得一惊。
他要干什么?
我退了回来,我钻进被窝。我前所未有地震惊。这个孩子,他在给我下蛊。
——爱的蛊,自私的蛊。
有那么个传说,把自己的血液滴在所爱的人的饭里,让她吃掉,她将一生一世,与你血液相连,盲目忠贞。
爱你,爱到肝脑涂地,再所不惜。
她将爱你一生。
你以你的血,制给他(她)为盅。
果然,他把粥端了过来,放着汤勺,茉莉姐,吃早饭了。
我端起了碗,一口一口地吃掉,乘他转身,一滴盐质的液体,从眼里直线下滴,那是我今生的第一滴眼泪,却是流给一个小我十岁的男人。
我开始为他落泪,这不是好的征兆。
11
林廊走了,房子一下好空,行在木地板上,我能听到自己脚步的回声。
李亿时常来,他是个雍容的男人,讲风究度,学足英国男人,确实有他可爱的一部分。
他不是感情的强盗,他靠的就是细雨浸润。
我坐在阳台写作,暗夜里,这个城市,红的绿的黄的各样的灯火在远处亮着。有人敲门,蠹蠹的,十分仓促。我站起来看着墙上的视频,是李异,微红的脸,显然喝了酒。
酒是色媒人。
酒也是一切暧昧故事的开头。
总有男人对女人借故推脱责任,说,那夜我喝了酒,我忘了一切事情。
我给李异开了门,我看着他进来,他的脸在暗去,我的脑中却半个月亮升上来——那是裴非衣幸福的面孔。
这月亮若照见她的夫君在别的女人家中,该是什么表情?
惊?气?愤?恨?
吐血三升?
他一把抱住了我,酒气熏人,嘴里喃喃,宝贝,宝贝……
他的手伸到了我的前胸。
我笑了起来,推开了他,摇了摇头,李亿,你先去我梳妆台拿点香水漱漱口,好不好?
他摇摇晃晃地去了,我打了个电话,是裴非衣的电话。很早,我就从他的手机知道了这一组号码。
现代通讯,这一点上,真是快意恩仇。
裴非衣显然是在梦中,我唤醒了她,她问,是谁?
我好想说,复仇天使。但我没有,我压低了嗓门,故作暧昧,你老公在别的女人家里。
什么?她显然不信,提高话音。
你老公在别的女人家中,你爱信不信,我是好心。我又重复一遍,并报了我的住址方位与房号。
李亿出来,满嘴香味,我亲密地吻了吻他的脸颊,说,你去,先去洗个澡。
我熟悉这个城市,从他家到我这里,最少得半个时辰。
时间滴答,我在手提上敲着字。李亿成熟男子的体味,从身后传来。他搂住了我的肩,轻轻地按摩,似乎洗澡让他清醒。他说,茉莉,你这样没日没夜地写字,要注意身体。
我没有回头,我的发梢都可以感知得到,他没穿衣服,身上只裹了浴巾而已。
不可挑逗,况他喝了酒。
我的手指若飞,屏幕上《兰陵王》正在我的故事里,戴了面具,英勇杀敌。
敌手死得很惨,兰陵王在面具下笑得不羁。
我的耳朵正在算计,裴非衣上楼,裴非衣乘了电梯,裴非衣站在我的门口,裴非衣颤抖地把门铃按下,狠狠地用力。
果然,门铃响起。
我站起,李亿,你先坐下,我去看看是谁。
屏幕里是一张风尘仆仆的男孩子的脸,茉莉姐,我回来了。
天,林廊回来了,怎么回事?
他怎么选择夜半归家?
无有实质内容,我不喜欢林廊看见。
我飞步奔回阳台,快,快,李亿,快去穿衣。
李亿忙去穿衣服,我听到门在开,脚步声传来,双重奏,是两个人的脚步声。
茉莉姐,这个女人说要找人。林廊一边换鞋一边对我指了指身后的裴非衣。
我慢慢地往过走去,林廊的脸被晒黑,皮肤成了巧克力。
我想吻上一吻,我想他了,经过这次短短的离别。
我的眼光早滑过了林廊的身后,裴非衣穿了一件蕾丝花边的白色睡衣,蓬头乱发,显然是听了电话,直接从床上爬起。
啊,李太太,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我忙过去握住了她的手。目前,林廊回来,情势突变,打乱布局。
三国演义。
我别无选择,只能对她客气。
是我同学给你打电话了吧?同学们在我家聚会,李先生喝多了,我只好遣一位女同学打电话给你,等你来认领你老公回家去呢。
说着,我故作亲昵地牵着她的手,朝客厅的沙发走去。
李亿早听到了我的话,身子歪在沙发里,故作醉如烂泥。
非衣走了过去,扶起了他,礼貌地说,对不起,鱼小姐。
我心落地。
但看她睡衣也不曾换掉,十万火急地赶到证据现场,来了居然如此礼貌冷静,是天生的无脑儿,亦或城府极深,绝非善类?
第24节:鱼幼薇的女人
我默默地看着她,看她扶了李亿,一句也不抱怨地,恩爱地扶出门去。
林廊在我的身后,默默地看着这一切,我知道,他的眼光早在我的脊梁骨上打孔而过,只差来人走掉,喀嚓一声,把我钉在墙上审判一局。
那对夫妻终于出了门,门刚刚闭合,我就含笑问他,林廊,你怎么回来的?回来前也不打个电话,我好去接你。
林廊说,搭朋友的顺风车。
我说,刚举行过个宴会——
林廊打断我,茉莉姐,你没必要解释。
他猛然一下抱住了我,五官皆在扭曲,雄狮一般,摇着我的身子,哑着嗓子,鱼茉莉,你说,你说,你想我了。
他在命令我重复他的语句。
他的眼睛闪着狂野的光,逼视着我,亮到昏眩,我觉得自己体内,有什么被他深深一击,轰然一声,一种疼痛从心脏出发,疼至手心和足心,我弱不胜力。
我鹦鹉学舌。我想你了,林廊。
说,说,鱼茉莉,。
他狠狠地抬起我的下颌,用他纤长的手,把我的脸抬至与他的脸同一水平位置。
他在逼迫。
他要听我亲口说。
我爱你,林廊。
这是鱼茉莉带着记忆出生以前,对男人说的第一个爱字,还是在一个男人的逼迫之下说的。从来没有男人这样命令过鱼茉莉,都是鱼茉莉在命令他们。可是这个男人,这个十八岁的男人,他在用他最原始的力量命令我,我没有抗拒,我没有不愿意,我按照他要求的说了一遍,醉了一样,整个身体软软地倾在他的身上。
我闭上了眼睛,喃喃地再次重复,我爱你,林廊。
林廊狠狠地吻了下来,吻了下来,他的舌要拧断一切,毁灭一切的纠缠着我的舌,排山倒海,摧毁一切,在所不惜。
12
我被他吻得几乎窒息,整个人飘了起来。飘至千年之前。千年前就有人这样吻过我,却不是来自于林廊,而是来自于另一个男人。你能记得你曾经爱过的人的吻吗?你一定记得,如果你爱过,真心地爱过,那么一吻,那么一吻,只一吻,就千金难抵的销魂。
我永能看得见我自己,那叫鱼幼薇的女人,被一乘软轿,抬往另外的一生。
咸宜观地处偏僻,香客稀少,观里只有两个女人。
主持一清,四十多岁,灰衣云鞋,面目表情一若名字清冷。弟子彩羽,十八九岁,眉清目秀,眼波活泛,春心难锁,见来了个女伴,如何不喜?
那一清执了拂尘,带她跪至金漆斑驳的元始天尊面前,摸了摸她的头,道,鱼幼薇,万物孕玄机,玄机化运命。从今而后,你就叫鱼玄机吧。
她惟有叩首,拜谢,谢谢师父赐号。
从此,她叫了鱼玄机。她和师姐彩羽一起,在咸宜观里做课业,听道经,在寂寥里消磨成长的年岁。
一清师父养了一只仙鹤。
那鹤不是一般的鹤,是一清师父的贴身爱物。一清师父走到哪儿,那鹤就跟到哪儿,更令人惊奇的是,只要一清师父抚瑟,那鹤就会翩翩地舞着。
一清师父平日少言寡语,除了读经,便是隔几日在自已的房里,焚一柱香,抚瑟。
她注意到,一清师父的瑟,不是一般的瑟。别的瑟只有二十五弦,一清师父的那瑟,满满五十根。别的瑟两端留有空余,一清师父那瑟,根根琴弦漫过瑟身,一如蛮横刺客,一剑穿心,直取性命,不留余地,霸气十足。
瑟里的荆轲。
秦王在哪儿?
满则溢。她好奇,瑟,为什么要造成这个样子呢?
更令人惊异的是一清师父的瑟艺,不弹则己,一弹则必是同一首曲,十指翻飞,高音清脆,中音明媚,低音浑厚,音音发挥至极。
而那鹤也闻曲起舞,翩翩的。
往往一曲抚完,山在舞,水在泣,黄河九曲十八弯,弯弯绕山,绕水,绕进闻者的每一个毛孔里,己然泪湿衣衫,而不自知。
她问,师父,这是什么曲?
无题。
无题?是曲本身唤无题?还是曲本无题?心下疑惑,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