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唇 玻璃唇-第1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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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声娇。
那日,她出去又归,为只为和李近仁话不投机。最近,他们这对老朋友,常常争吵
第41节:和别的女子有染
李进仁说,玄机,有一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我听着呢。她坐在他的身侧,处了这么久,他们早从情人处成朋友。
你为什么要和陈韪在一起?
我喜欢他。她看着李进仁。
可——你没看出来,他——
他怎么了?
风传他在外面和别的女子有染的。
那有什么?陈郎风流俊俏,女人喜欢他,那是应该的。
玄机——你——
不要说了。你是想说我养着他,他还这样?那是他的自由。
李近仁气结,不知道说什么好。玄机——你——
她突然大恼,叫马夫停了马车,纵身而下,扬长而去了。她从来没有爱过李近仁,开头没有,过程没有,结尾也没有。她只是喜欢他的珠宝,他的豪爽,他的出手狂绰。他可以不给,她从未哀求。可她不喜欢任何人来说陈韪的一句坏话,哪怕这坏话出于为她好。
她拂袖而归。
回来,绿腰、绿镯、绿香都在午睡。她一向绿翘伺候惯了的,别的婢女使着总是百般别扭,于是没有惊动她们,便唤,翘儿,翘儿……
无人应答。
这乖巧丫头,一向随叫随到,今儿是怎么了?莫非偷偷地出去玩耍?转而又想到观里后园的紫藤花该开了,便一个人走进了园子去,赏春。
满园葳蕤,草树青翠。
陈公子……
她一愣。
四处无人。
难道密叶隐鸟啼?
翘儿,我的好翘儿……
翘儿?陈公子?
她掂了脚尖,循声而去,声音在那架紫藤架里。
一房一房的花蕾,蓝紫的花蕾,中毒的嘴,静静地嘟,似乎一开放,就要说出一个秘密。
花香馥郁。
她拨开紫藤叶,往里看,看到她不该看的。
她看到花香留美人。
她看到两具美丽的身体重叠在一起。
他们叠鸾倒凤,身下却铺着她送给他的衣,那绣满了诗句的衣。那首《感怀寄人》,被蹂躏成团,成纸,如岁月里她的脸,渐渐老去。
皱纹那么明显的,一条一条,想尽办法,也无法隐瞒过去。
绿翘驶在他的海上,做张做致,乔模乔样。问,陈公子,陈公子,你说,我好,还是我师父好?
他没有说话。
藤外的她气息将尽。翘儿,她的翘儿,居然问这样的话?
陈公子,求你了,说嘛,我要你说嘛。
他说,他终于说了。你好,翘儿,当然是你好。
好在哪里?你点点清,我笨。
你年轻呀。
绿翘";咯咯";笑了,那是年轻女人赢了老女人的骄傲的笑声。
——不可一世。
藤外的她,在一句";你年轻呀";里,四肢冰冻。她不能再看下去,她丧失了知觉。她只知道,往外走,往外走,逃离这地狱,她一定在梦里,一个邪恶的梦里。
她养大了她,为了另一个人,她却和她母亲一样,一直是她的敌人。
她老了,刹那就老了,老得黄河绝堤,一发不可收拾。
她最喜欢的男人,他说她老了。在那个初夏的午后,紫藤花刚刚打起了花蕾,散发着淡淡的轻香,而他在藤下,在一个十六岁的女人身上,宣布了她老了这一无法违背的自然规律。
她老了。
他给她的生命宣布了刑期。
立即处斩,无可缓刑。
她老了。
咸宜观偌大的院落,静得能听到阳光松针般凋落,根根地凋落。
一根一根。
扎。
——扎过她的背,她的手,她的脚。扎死她,她是个血人,每个毛孔都有红色的泪珠流了出来,缓慢地流了出来。
观外曲江水潺潺地流过。
你突然老过吗?你恐惧过吗?你如果这样过,你就会明白,越是大的事件发生,四周细碎的声音,轻微的声音,越是听得清楚。
她听到一只蝴蝶拍着翅膀飞过。
她听到一只云雀在枝叶上挪足。
她听到他们在喘息。
她甚至听到她送他的衣服,在他的身下,皱着脸哭泣,说,我老了。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回了云房,她不知道,但她终于走了回去,躺在了云房的床上。
她看见了。
她知道了。
可这个男人,她面前的这个男人,他以为他们天衣无缝,他以为他们瞒她瞒得滴水不露。他以为鱼玄机这个女人愚蠢到喜欢他喜欢到瞎了眼珠?
她咽不下那颗荔枝,咽不下那粒毒药。她";呸";地一口把荔枝吐出,说,绿翘走了,和一个男人。
一个男人?
他脸色突变,身子一抖,喉结上下蠕动,反问,结巴,难以置信。
怎么——会——不会吧——
她打断他,冷笑着问,怎么不会?陈乐师?
说罢,双眼直逼过去,她要看,要看这个她养着的男子,心里可还有一丝一毫的角落,属于鱼玄机?
他低下了头。
他以为不给她看,她就不知晓?
要让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一种作恶的快感,涌上了她的喉头,舌尖被这快感所制伏。她说,这浪蹄子,镇日里勾引男人,和男人走,是迟早的事情,陈乐师觉得有什么不会呢?
没——没——觉得!玄机——你说得对——绿翘就是个浪蹄子——
哈哈,浪蹄子!!!
他说绿翘是个浪蹄子。
她可以说,他不可以说。
绿翘因他而死不值得。
她为绿翘可惜。
她看着这一身青衫的俊俏男子,他怎么东风大顺东风,西风大顺西风,这是与她有三年床第之欢的男人吗?
曾经那么倾心的男人,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
他凉薄的与一缕青烟有什么两异?
第42节:恩断意绝
好不无耻!
她凑近他,身子前倾,更近地凑近他,虐笑地问,莫非——
他的青衫一抖。他在后退,他怕。
她笑出了声,莫非——绿翘给陈乐师许过什么愿吗?
他猛地站起,一个趔趄,衣袖扫过桌子,红色的荔枝,滚了开来,满地的心,女人的心,鱼玄机的心,绿翘的心,无处可着,无处可落。
陈公子,我好,还是师父好?
她邪恶地,捏住了鼻子,学着绿翘的声音。
他睁大了眼睛,张皇失措,玄机——我——你——怎么了?
陈公子,求你了,说嘛,我要你说嘛——
他害怕之极。他明白她在告诉他,她知道了,什么都知道了。
他朝门口退去。
她变回了声调,她笑说,陈乐师,恩断意绝,请你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吧。
他以为他懂得她的话。他站住了,从帽子开始,他一件一件地往下剥。是的,剥。他不舍得,荣华、富贵、华衣、美服,直至她宠爱若己出的女孩儿绿翘,他都不放过。
他浑身上下,里里外外,哪一件哪一物不是她送给他的?就连随手的绿玉双鱼扇坠儿,也是她的。他有什么?别看他镇日里打扮得像个公子哥。
她摇头,陈乐师,我不要这些,你错了。
是的,他错了。
那些玉器、玉佩、帽饰、珠玉,算得了什么?她送得起,就没打算索回。她要她的心血之物。
她说,陈乐师,那贴身月白夹袄,你穿了吗?
是的,她要的是这个。那上面绣了她的三千青丝,她要要回它的。
他穿了,他脱。
绿腰、绿镯、绿香呆呆地站着,不知道他们在演哪一出戏了。
绿翘活着,绿翘就不会这么傻,她一定知道她要做什么。她会给她取来火盆子,她会给她递来衣服。她会和她站在同一阵营,对付这个青烟男子。
可她打死了她。
这几天,没有绿翘的这几天,她的髻,这几个傻丫头都梳不好的。
她喃喃地说,翘儿,你死得不值得。然后她喊了一声,绿腰,把衣服拿过来。绿香,去取火盆子。
他衣衫零乱,他要走,他临阵退缩。
她说,陈乐师,戏还没看完,你怎么可以走呢?镯儿,你站到门口。
她要堵住他的去路。
火盆取来了,她拿蜡烛点着了衣服。火苗咻咻,散发着发丝烧焦的气息。这白衫,她一针一线地做,在她和他相识的最初。这黑字,是她的发丝,她本期望,青丝三千,能网住一个有心的男子。
可她错了。
天下乌鸦一般黑。
他更不是一只白乌鸦的。
她要烧了这一切,烧了这一切的错误。可,没有时间了,生命不能从头来过。
白衣化蝶,青烟袅袅,发丝烧焦的气味,呛得她猛咳了起来,眼里有湿湿的水波,旋转着,旋转着,不肯掉落。
绿腰忙说,师父,师父,我来烧好了。
她不肯,她要自己来。凤凰在火里涅磐,鱼玄机的爱在火里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