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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玻璃唇 玻璃唇-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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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让我一睹这绝世名作的风采
                 她把画卷缓缓打开,轴幅太长,惟有铺在床上,一时北宋风土人情扑面而来,人,物,景,交融一起,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屋宇鳞次栉比,好一个繁华人间,烟火红尘,尽现眼底。她看着,不由叫了一声,好画,好笔!
                 他在她身后叹气,好又如何?终的易主,落到俗人手里。
                 是的,名画如名女,历来红颜命薄,有几个能自主自己在这人世的归宿地位?但她是柳如是,能搏来的,终不放弃最后一击。
                 她回首看他,难得他对她如此胸怀,不戒不备。谢谢钱兄让我一睹这绝世名作的风采,只是如是还另有一求,不知钱兄可否应许?
                 他看着她,朗朗一笑,如果贤弟要的是这画,老夫就送于你。历来宝剑赠英雄……
                 她含笑打断,不,不,不,钱兄会错了意。如是岂能夺人所爱?那不是君子所为。如是是想把这画儿临摹一下,不知道可不可以?
                 好,好,他抚掌赞好,常听人说贤弟琴棋书画,样样皆会,我无缘一睹,从今日起,倒能看上一看,也真是有了眼福。
                 是夜,她回到了衡芜舟。第一日,她达到了目的,日后,可好借了《清明上河图》,流连于这半野堂,彼此亲厚,两相了解,增情增意。
                 第二日,他亲到舟上迎接,一到半野堂,就当了仆役,文房四宝,镇尺印泥,紫檀笔架,端溪砚台,一一送至他临时为她清理的一个住处。待要取了真图悬挂起来,她摇头拉他手臂,钱兄不用如此张罗,如是已经全数记下了。
                 他疑惑看她,难道世上真有天人一说?五米左右的巨幅,她只是看了看,那么多山水人物,怎么就记住了?他即若年少时,也无如此聪颖天资的。
                 而她含笑低头,素手执笔,轻点重画,寥寥几笔,画出了一角,疏林薄雾,郊外茅舍。他一看,张口结舌,半日方说,贤弟有如此以假乱真的画工,老夫真是始料不及!
                 转而心底雪亮,闪电划过,贤弟让研墨那么说,莫非想自己绘一幅,以假乱真,送给那马士英,了了此祸?
                 她淡淡一笑,正是。钱兄所猜没错,想那马士英一个蠢物,识得什么真假?拿我这假画送他,也算便宜他了。
                 他听罢大笑,那就有劳贤弟了。自此后,更是日日围于她的左右,递笔递墨。不绘画时他和她作诗唱和,酌酒听歌,一日比一日亲近几分,一老一少,欢娱无数。
                 堪堪间时光飞逝,白日她在半野堂,夜里缩在衡芜舟。这一日画已成,她和他相视一笑,那图几可乱真,马士英再来索,足以应付了。真是心情大好,可巧风雪也来助兴。一场大雪,纷纷扬扬飘过,铺了一地琼瑶。他请她赏雪,说半野堂后的红梅也开了。她披了一领大红斗篷,随了他,踏雪赏梅而去。走了不远,但见面前一坐小楼,玲珑妩媚,布局小巧,门口数株红梅,灼灼而开,一如枯干瘦枝在歌咏,美的如血如玉,灿灿一片。她不由双掌一拍,真美,真好看!
                 他笑着问,喜欢么?如是,你看叫绛云楼如何?
                 哦,好名字!这红梅远看,不就是这琉璃清白世界飘然而来的红云么?好的,好的,她说。
                 如是,这楼送给你如何?以后你来这半野堂,就有了自己的住处,免得住在我那儿,委屈你了。
                 他看着她说,那么平淡,那么无所谓的。
                 她一时愣了,看着他。什么时候,他盖了一座这样的楼给她?什么时候?这么贵重的礼物,跟了陈子龙六年,日日他肯作烟花客,也不肯把她金屋藏娇。
                 眼里有了雾,不问来由,越积越多。
                 如是,如是,你别这样,我没有别的意思的。只是想以后你来,有个住处,这绛云楼也是乘你画画的时候,我遣下人盖的。你若嫌它不好,咱们马上拆了,拆了……
                 他慌成一团,又是找帕子,又是抹眼泪,以为自己唐突送礼,冒犯她了。
                 她拉住他的手,那黑瘦的手,眼泪成串的落,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一个真心疼她的。再也不是诱惑,不知什么时候,她早已爱上这个老人了。
                 她低首,谦益,抱抱我,抱抱我,我要你抱抱我。
                 她含着泪,说的那么急迫。
                 她指尖的温,她嘴唇的话,那么热,那么热,他的十根手指如火点着,他的身体也被燃烧了。
                 ——枯树开花,欣喜竟然也是痛。一树的痛,一朵一朵,噼里啪啦的爆裂,他悲喜混杂,他怕她哭,他把她一把拥进怀里。
                 叹气,如是啊,如是,这是真的么?
                 第三章汗如雨下,却强作欢颜
                 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有人在我的耳边,幽幽的说。语音如数条小蛇,爬上脖颈,凉,冷,森森的爬过,阴阴舞着,令我寒毛直立,一下醒了。四处看去,我在一辆的士,车窗外人流如河,车窗里一位司机,一位老人,还有我,没有别的人了!
                 可那声音显然不是这同车的两个男人发出的。它那么冷,地狱的冰箱里刚刚拿出。那一刻,我冷,我怕,我下意识的抱住身边的一切能救急的事物——那声音太冷了。
                 是暖炉,是就近的春天,是山口牧斋,他的怀抱温暖宽博,他的心脏因我的投怀送抱,呼呼跳着。
                 怎么了,爱爱?他亦更紧的抱住我,怜爱的问说。
                 我意识到我的举动有点过了,不能给这位老人一点误会的动作,正要想个办法开脱。突然看见车窗外的路标,晓得王府井步行街快要到了,忙笑着推开他,山口先生,我要下车。
                 他叫司机把车停了,他自己也跟着下了。一下车子,自然的把手一伸,牵住我的。
                 不舍拒绝,他的手干燥炽热,一如向日花朵。
                 我太阴暗,需要光线照射——哪怕是模拟物。
                 就此牵着,粉墙黑瓦,徽洲民舍,我和他,掌与掌。
                 他陪着我,看衣试衣,全然没有厌倦的样子。我知道,他在宠我,山口牧斋在世人的眼里,一直是特立独行的人物,记者们要采访,也是避而不见的。除非宠爱,他怎么肯为一个平凡的女子,浪费这些时间光阴,消磨尘世烟火?
                 我亦走走停停,挑选适合衣着。一件藕色女式西服,十分端庄,取了来,钻进试衣间,要试上一试,刚刚换过,待要照镜看看,身后一声熟悉的长叹,猛可把我钉住,动弹不得。
                 真好看,如是,你穿什么都适合。
                 我的背僵直如冰棱,一扳就能碎成两截子。太可怕了,这小小的试衣间,只可容一人站立。
                 是那冷声在说话,是鬼?是魅?为什么把我跟着?
                 你是谁?我深呼吸一下,强行令自己镇定,这个时刻,慌乱不得。
                 你忘记我了?如是,你不要忘了我。那声音哀哀地求着。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如是,你不要跟着我,找你的如是去吧。我的声音在颤抖,却缓缓地回过了头,我必须面对现实,从小我养成了面对现实的习惯,躲,只能是个弱者。
                 身后什么也没有!
                 我的额头,开始流汗,溪水潺潺,蜿蜒成河。
                 汗珠落地的声音,那么清晰,雨水,一粒一粒地敲打残荷。
                 留的残荷听雨声是一件浪漫的事情,留的残荷听鬼话,该是多么可怕的事实。
                 我一定在做噩梦,我一定睡着了,我对自己说。
                 那冷声仍旧幽幽的执着,你是,你是如是,我爱过你,如是,你应该记得!
                 爱?
                 天,这也叫爱?!
                 这是什么爱?见鬼!这样的爱会要了人命的。
                 我控制着自己,汗如雨下,却强作欢颜,怕,只能令自己懦弱,我得伪装强大,把它回击。
                 这样的爱,找蒲松龄老先生消受去好么?我爱不起,太贵了。我说,我快虚脱。
                 不!我要找得是你,如是,你真不记得我了?
                 不记得!我摇头,我什么都不记得。
                 你只记得钱谦益,你只记得他!只记得他!!!
                 冷声激荡,竟然夹着伤感悲痛。咦,是一只吃醋鬼么?
                 正这样想着,发根一下紧了,好似有人在暗处紧紧抓着,扯着,坠着,泄愤。
                 不好,它要害我么?
                 我突地气愤,拼了全力,大声喊着,你这是爱吗?你太自私了,爱我就请离开我,爱我就请离开我,爱我就请离开我……
                 小的时候,母亲初离开的那段时日,父亲因为生计,去碳窑里佝偻的忙碌,我和弟弟面对暗夜,面对那无边无际的黑暗,面对那看不到边的猛兽,常常两双小手生死与共的紧紧的攥在一起,喊着,不怕,不怕,就不怕……
                 好似这样喊,就真不怕了,就真有了庇护似得。
                 第三章希望我们助他一臂之力
                 试衣间的门猛地有人摇开,那么用力,是山口牧斋,他的脸色苍白,爱爱,爱爱,你怎么了?
                 我一下倒进他的怀里,人软了下去,软了下去,全身的骨头片刻散了。终于有人来救我了!
                 我整个人依在他的身上,眼泪哗地倾泻而出。
                 此刻的我脆弱的不堪一击。
                 商场里的顾客,很快围观过来,看戏一般,那么迅速,好奇地打量,这一老一少,一男一女,怎么表达感情好似一对精神病患者。而惟有一个人,在我的泪眼里,雾里花,水中月,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地摇着晃着。她没当看客,她在倒退,一身和服,渐行渐远,雪白的脸挂着莫名的凄楚。
                 眼泪看见了眼泪,她也在哭!
                 贵子!是铃木贵子,她为何如此伤心难过?
                 我想不了那么多,在山口牧斋的怀里,我依赖着,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商场,怎么坐进车子,他一路抱着我,如抱个孩子,轻轻的拍着我的肩膀,爱爱,不要怕,有我在的。爱爱……
                 是的,有他在,不用怕,他的心跳是催眠曲,他的怀抱是最好的床,那个时候,我多么需要依赖,而他是个给人温暖的老人,暖洋洋的感觉,缩在他的怀里,宛然回到了子宫。
                 很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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