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唇 玻璃唇-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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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兄,我也近日手头拮据,你,看看别人那可有富余,好吗?
我不去借,那多么丢人啊。李甲摇头,我在这住几日想想看吧。
他要想什么?
想,天上会掉下银子吗?
一住六日。他看着李甲唉声叹气,却不去想法,这事,他不帮他,他真爱十娘的话就应该另想其法,就问他,李兄,你这样不回院里去,十娘会不会等着急啊?
会。李甲道,我和她亲,我与十娘没有分别,并非她一个人急,我反而在外逍遥,我也急,把一切交给上天,顺受天命吧!
他不肯为她奔波,不肯为她担当,却找这样的借口,一个亲字,就当该令她望穿秋水,巴巴地等他?
再见李甲,他却带了十娘来了,两个人情好如蜜。他问李甲如何赎的十娘,那李甲喜形于色地告诉他,是十娘私下给他银两,才从老鸨妈妈那赎出了她。
第四章击得他魂飞魄散
他偷偷看她,看来她是真的跟定了李甲,她的眉角眼梢,尽是李甲。对他,只是轻轻地看一眼,用客气做了篱笆。
唉,她的心里只有李甲,她才会花费心机,处处为他着想。
席间相送,他仍不放心李甲,请他善待十娘。
谁知走后几日,正在画丹青,描十娘,刚刚手起,一阵风来,就把画儿吹起,忙急急去抓,去捕,去俘,却也迟了,那画儿浸到书房门口的水塘,颜料浸开,画里的杜十娘一下面目模糊,难辨模样,黑墨红粉,互相攻讦,青裙玉面,刹那糊涂一团。他捞起来,莫名心惊,一颤,大叫,大事不好,媺,媺出事了……
他也只是莫名地知不好,却不知那不好在何地方。
于是立马收拾行李南下,赶去李甲家。去了若好,就说上门讨杯喜酒喝,若不好,他也不知怎样。但为求心安,对杜媺的牵挂,令他难以安良。一路行至瓜洲古渡,不由被眼前的情景迷茫。只见岸上酒旗招展,酒店鳞次栉比,人来人往,江上船只不离反多,开了盛会一样。千帆往来,都在撒网下水,赤身水客在江里饺子下锅一般,时不时翻了上来,透口气,又落了下,人人船船似乎一下和这江两情缱绻,爱深情长。
怎么,什么时候瓜洲古渡开始这样兴旺?他以前也来过的啊,真是世情叵测,日新月异。
忙一打听,岸上观者却说,名妓杜十娘抱了满满一箱绝世之宝跳了江,这些船只都是来寻宝的。
什么,杜媺跳了江?
他一下呆在那,电击雷劈,从头顶直穿而下。击得他魂飞魄散,摇了几摇才站稳,原来,她的死,造就了这地方的生。船只活了,渔民活了,酒家店家活了。杜媺啊杜媺,死了,还被这人世,这般利用。
那,那,杜十娘打捞上来了吗?
旁边的人却笑他,老兄,你脑子有病?看看这么多捞家,哪个说要捞人的?捞人干什么,一个死女人,捞上来又不能陪睡,还要安葬,正经是捞那箱。啧啧,好多的珠宝啊,我听说粒粒价值连城,也不知道骗了多少王孙贵族的身家......
他一拳击出,他只想打人。人死了,他还这样侮辱她,不许。打他口鼻,嚼人舌头,当该有此下场!
可世人谁不爱嚼人舌头,嚼了人家短,好增自己长。
哪个人不是这样垫着别人往上爬?
四周人“哗”的围了上来,那人也是个捞家,在此盘根错节了数日,没捞来金银,反讨了打,那还了得,随身的家奴一涌而上。
打!
杀!
拳,脚,棍,棒。
可怜他一介书生,为了死了的杜十娘遭了一顿私刑乱打,看的,观的,打的,各自为政,还有点评家,数落着尘土里满身血污的他,可是那妓女以前的姘头,人死了还为她出头,对人家这么好,为什么人家不跟他从了良,反跟了那个李甲,可见是个沙堆里结出的瓜——傻瓜……
第四章杜十娘藏了六百年的色,及欲望
或者,他真的是傻。
他的苦痛正需要这样的暴打才能释放。他打人,或者被人打。他一点也不挣扎,爬在泥土里,看着额上的血和泥土混杂,虬结,分不清辩不明的情感一样。一阵大悲痛,不是来自肉体,而是缘于心房,痛得压出无声的泪来。那是泪吗?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那液体,比血浓稠,而他不是一只杜鹃鸟啊!
这样也好,杜媺,十娘!
生,不能为你做什么,死,就为你挨次打。
他躺在那,死狗一样。直至人散,才慢慢爬起,拍尽尘土,揩了血污。他站了起来,他有事要干,他也租人,也租船家,也在江上打捞。
捞,捞,捞。
捞的是爱,是情殇,是不能说,说不得的暗恋。
他这样爱她。
千万人里,江上来来往往的人里,惟有他,柳遇春,找的是杜十娘的尸体,而不是那百宝箱!
白骨捞来,一截一截,长长短短,男女不分,身份不清,命运不明,不知是哪年的陈年骨头,湮没在江,被鱼虾蚕食得只剩赤裸裸的模样,他无法判断哪一根,哪一截是他曾见过的红情绿意,冰亮雪透的杜十娘。他只能把它们,一起捞上来的,埋在一个坟里,这样大大小小地埋了十来个土馒头,他才把自己的心放下。
就这样盘踞一月有余,身上的银两快尽,他才想返京而回,临别面江,喃喃,媺,媺,你怎么就这么傻,为什么要跳江......
杜十娘这只鬼听了这呼唤,突然惊起,大梦初醒,一身冷汗。
这个李甲,原来他从妓院里出来六日,尽蜷在了别人家,什么法子也没想,他可知等他的六日,杜十娘如何从早望到晚,从晚望到早,独自凭栏?
他也可知那六日,老鸨妈妈如何耍尽手段,把十娘时而笼络,时而威吓,时而眼泪鼻涕地痛哭,和十娘诉说什么从小到大,母女情长,令十娘不忍离了她。
而他,他于人后却这样天胡地涂地解释一番,就把责任推了个净净干干?
杜十娘,枉你担了聪明伶俐,你不但错了开头结尾,而且错了中间一环。他六日不归,就不该再私递银两给他,让他赎什么身,从什么良!
男人若此,太没得担当,还找了借口给自个脸上抹金,心里涂银。亲,什么是亲?亲是为了所亲的人处处着想,而不是令她急火滚心,丢她独自一个人在刀尖上行,热火上爬。
这样的亲,不要也罢,这样的男人,杜十娘,你亦不要也罢。
藤萝托木,所托的那木,也得是乔木呵!你托的是什么?柔杨柳,风中摆,且那般喜好自夸。
杜十娘!
正自发呆,遇春却也突然坐起,还在喃喃,媺,媺,你怎么就这么傻,为什么要跳江......
我忙握住他的手,他额上犹自淋漓大汗。我知他梦的什么,却仍柔声问他,遇春,你怎么啦?
我,我做了个梦。
他四处地看,迷茫慌乱,宝儿,我以前也做过这样的梦,很古老的时代。对了,你也半夜摇醒我,问过我在叫什么,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你一叫醒,就什么也想不起来。现在可好,梦境历历在眼,清晰万分。真奇怪,梦里我看到一个女子,叫杜媺......
历历在眼?清晰万分?
那还不是因为我这只鬼就睡在你的身边,咱们二人魂魄幽幽,同赴六百年时光?
同床异梦,杜十娘和柳遇春却同床同梦,把六百年旧事回放。我这只鬼紧紧缠他身上,骨头酥软,软至无支撑,软烟罗软到没有,它只是一层纱,怎么可遮了杜十娘藏了六百年的报答,色,以及欲望?
他看着我,突然把唇一觅,深深吻下,杜十娘星目一闭,红唇微张,灵舌一点,轻轻地伸出唇际,递他唇里,和他搅到一起,莺莺燕燕,勾勾连连,撕撕缠缠,打开了舌头的架。
是欲。
是爱。
是试试探探,离离合合。
是孙宝儿的柳郎,她在试探,遇春,你可肯要了我的?
不,不,不,不是孙宝儿的,而杜十娘这只鬼的,杜十娘这次回来是来找他的呵,是来找他......报答!
是报答吗?
是吗?杜十娘?
第四章别拿大蒜叶装水仙花了
千万个人里,只有他肯找杜十娘的白骨,虽然他找错了,但其心可嘉!
他在醉,在变成兽,万物燃烧,白骨成了篝火。他在篝火里豹般起伏,他要我,我这只鬼也要他了。
不休不止,天暗了,地黑了,沉沦了......
恒古的大甜蜜,他和我,我和他一同坠落......
遇春,遇春......
什么?我叫他遇春了吗?我,我,我爱上了他?
媺,媺,我的媺......
在最黑的时候,一朵花在暗夜里亮了,什么?他叫什么?他叫媺,媺,我的媺!
他还在梦里吗?
我这只鬼闭着眼睛悄然睡去,眼里有两颗水珠滚落。
那不是眼泪,而是喜悦的水。
爱,原来是真爱,放了六百年,在那千娇百媚风姿卓绝的等着小女子杜媺。
电话铃铃。
我突地醒了,胳膊一伸,哦,遇春不在,那熟悉的男人的身体去了哪?
他去了哪?这个男人,杜十娘这只鬼渐渐爱上的男人,他究竟到哪儿去啦?
坐起寻觅,仍不见,无奈接了电话,却是个陌生人的声息,声带狭细尖锐,非男非女,孙宝儿,今天你怎么不去医院了呢?
是谁?这几日孙宝儿身边的人,杜十娘大抵相熟,却从未听过这样的声音,真是有点奇。
莫非是孙富的手下,把电话打到这里?
你是谁?
你先不要问我是谁,你爸爸在医院里,需要你。
难道孙富又出了什么问题?忙把电话挂了,却见旁边有一张纸条,是遇春留的,原来他怕惊醒了孙宝儿,独自一人悄悄去了医院,看护病人,尽职工作,无声无息地离去。
我也忙换衣梳洗,噫,不用画这张人皮,只须淡淡涂眉,镜中的人的脸,粉嘟嘟,晶莹莹,唇色一点自来红,双眼两粒黑玉雕成的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