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不多时-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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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曼陀看见,林祁的眼睛红红的,泛着潮湿。
“你为什么不问我?”她困惑。
“你这种方法根本死不了。”他恶狠狠地瞪她,脸色铁青。
然后又是一阵死寂,谁都没有讲话。期间,林祁脑海里一直回想着半个月前,他读过的那则5万字的帖子,还有尹一珊那天说的所有话。
良久,罗曼陀声音低哑着说:“你走吧,我不要你管。”
“罗曼陀,你别太自私了!”林祁忽然朝他大喊。
罗曼陀明显被他这样的反应吓到,她愣了一下,然后看向虚空,说了一句:“你是不会懂的。”
谁说我不懂?罗曼陀你这个傻瓜。
“做这些傻事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那些会担心你的人,还有那些深爱你的人?”林祁大声指责她的不负责任。
他手上的青筋一根根鼓起,他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为了不让自己失控。
“他们早都死了。”罗曼陀哽咽着说。
林祁抬头看她的脸,她没有任何表情。
不知为何,他心头瞬间泛起一阵剧烈的疼痛,那种痛法,简直无法忍受。
过了不知多久,只听林祁声音轻柔地说:“并没有。”像是自言自语。
罗曼陀没有再说话,她闭了闭眼睛,一滴眼泪无声无息地从脸颊滑落,刚好落在另一个人的手心。
他终于无法忍受,伸出手臂,将她紧紧揽入怀中,用手指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像是在安慰。
这一揽,她的泪水愈加汹涌。
那种感觉,就仿佛蜗牛终于得以从硬壳里探出头来。
因为,她真的佯装了太久,太久。
那晚,罗曼陀给林祁讲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有关童年,有关父亲,有关一个她深爱的男孩,有关二十多年来的孤独,一字一句砸在他心里,生疼生疼。最后,她的眼泪浸透了他胸前的一大片衣服。
他终于知道了,她为什么那么喜欢山茶花,还有她为什么叫曼陀。
因为,她天生左腿脚踝处长有一颗淡粉色胎记,形似山茶花。山茶花又名曼陀罗花,是她母亲生前的最爱。
可是,不知是否造化有意,她一出生,母亲便意外难产而死。因为这件事,外婆和奶奶一直都很不喜欢她。在她很小的时候,奶奶一度劝说父亲将她送人寄养,还说她一出生就克死至亲,是一颗天降灾星,将来定会祸及亲人。但父亲死也不同意,为了缅怀爱妻,父亲便为她取名曼陀。此名,也是父亲对她的期许,愿爱女长成,当如山茶花般淡雅脱俗,清爽美丽。
一大家子男女老少十几口人,唯独父亲爱她若稀世至宝。但是,日复一日,缺失的母爱,鲜有的陪伴,构成了她冰冷孤单的童年,虽然还有父亲,但是,他每天忙于工作,经常出差在外,根本无暇顾及她更多。
后来,在曼陀长到十岁的时候,父亲便再娶,另一个女人抢走了她唯一的爱,那是她生命里全部的疼爱。
初三毕业那年,爸爸因病去世,她的人生彻底跌落谷底。
之后数十年,陪伴她的便只剩下院子里的曼陀罗树,还有她身上的山茶花。孤单的童年,糟糕的青春期,还有后来绝望的十八岁。
“我爸爸曾经对我说,只要把愿望写在纸条上,装进瓶子里,在满天繁星的夜晚,将它们埋在一棵曼陀罗树下,并虔诚祈祷,那么,等到曼陀罗花之时,它们就会实现。”罗曼陀告诉林祁。
所以,从小到大,曼陀所有的愿望都埋在她家门前的那颗曼陀罗树下:5岁时,她埋下“我想要一个妈妈,给我缝好多好多美丽的布娃娃”;8岁时,她说:“我希望爸爸每天早早下班,陪我写作业,陪我看动画片!”;9岁时,她说:“我要拿全校朗诵比赛一等奖!”;12岁时,她写下:“冬天到了,好冷,我想要一个大火炉,一只摇尾巴的狗。”;14岁时,她写下:“我想成为居里夫人一样的科学家!”;16岁时:“真希望那个叫黄荆楚的家伙一直一直喜欢我。”;17岁时:“我希望10年之后,黄荆楚娶的人是我。。。。。。”
在林祁看来,罗曼陀并没有别人说得那么美,那么独一无二。但是,她真的很让人心疼。也许从那天之后,也许从很久很久之前,从他第一次看到,某个大雨天,她一个人站在满院子的山茶花下偷偷哭泣,他的心便为她疼了,滴血一样,疼了便戒不掉,吸毒一般,无药可救。他终于明白了她所说的那种感受。那绝不是喜欢,而是一个“疼”字,“心疼”的疼。
他知道,她就像那些蜗牛一样,带着一副看似坚硬的壳,却总是将脆弱和柔软藏在壳里面。她想保护它们,却从来不懂保护自己。
几天之后,林祁再次出现在书吧的时候,手里拎着一把吉他。
那是这间书吧里第一次响起音乐声,几乎所有人都陶醉于那美妙的旋律之中,林祁清澈如山泉般的歌声,迷惘的眼神,让无数女生为他欢呼着迷。
只有一个人,她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听着歌词里的诉说:“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独和叹息。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和会流泪的眼睛,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越过谎言去拥抱你,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夜空中最亮的星,请指引我靠近你。”
也只有她看到,他左臂上多出了一朵山茶花。?
☆、(七)
? 我真的没想到,竟会在罗曼陀的书吧碰见庄莘和沈宁攸。
“美美,好久没见到你了,我好想你哦!”
“想我怎么不来看我,你个死丫头!”
“人家是想你做的汉堡包,哈哈哈!”宁宁嬉皮笑脸地拉着我的胳膊撒娇,就像上大学时那样。
所谓死党,大概就是这样:即使许久不见,也不联系,见了面,也绝不会生疏。
就像网络上最近流行的一句话:“朋友,就是我和你腻在一起,即使不讲一句话,也不会觉得尴尬。”
我生命中这样的人并不多,罗曼陀算一个,宁宁也是。
宁宁,名叫沈宁攸,是我大学室友兼死党。
记得大学开学第一天,午饭过后,老爸老妈再三叮嘱我有关人身财产安全、生活起居、人际交往等方方面面注意事项后,方才放心离开。
我送他们出宿舍,刚开宿舍门,就撞到了一个女生怀里,她进我出。这一撞,着实把我们俩都吓了一跳。当时的我还是一副假小子装扮,搞得她以为自己走错宿舍,而我被吓一跳,是因为她长得实在太像电影《大话西游》里的紫霞仙子了,那可是我少女时代心目中唯一的女神。
也许是她长得太像我女神,也许是互相看着顺眼,我们很快就混熟了,而且很快就开始以叠词称呼对方,我叫她“宁宁”,她叫我“美美”。
后来,我们还进了同一个社团——江北大学吉他社。
那时,我和宁宁每天形影不离,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泡图书馆,一起夜锻炼,一起临阵磨枪备战期末考,一起参加社团活动。
如今,大学毕业已余两年,我们走出了江北,步入社会,离开了吉他社,解散了乐队。
但是,每次见到她,都会让我不由得回想起,初入大学时的那段时光,那段充实而美好的青葱岁月,那段关于吉他社、关于音乐、关于友情和爱情,关于沈宁攸和庄莘,关于魏蜀和我的故事。
人这一世,能够尽情挥霍的时光不多,美好纯真的感情,稍纵即逝。所以,即便时过境迁,那些青春年少的日子,仍舍不得遗忘。
青春万岁,无疑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当沧海已然桑田,或许,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依然有一些东西留下了。比如那些共同的美好回忆,比如友情,比如爱情,比如,宁宁和庄莘,他们依然在一起。
沈宁攸和庄莘的故事,当然离不开我的推波助澜,从中作祟。
宁宁和庄莘的初见,并非一次浪漫的邂逅,而是一盆重口味的狗血。而且,在那盆狗血里,沈宁攸充当的角色,只是一个普通的路人甲。当然,我也不例外。
记得,有一天刚吃过晚饭,我和宁宁一起出去散步,走到一栋宿舍楼前,刚好有一个人从转角处迎面走过来,由于脚步太快,那个人直接撞到宁宁身上,男生连忙说了句:“Sorry,同学不好意思!”
“没。。。。。。没关系。”宁宁忙说。
“没事儿吧,宁宁?”我连忙扶住差一点摔倒的宁宁,不忘指责道:“喂,你这人怎么走路的?”
“同学对不起对不起。。。。。。”道歉的竟然是一个女生的声音。
我们闻声一起抬头,这才注意到,那个男生后面还有一个女生正拉着他T恤的一角。男生甩开,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女生又追上去拽住男生的手臂。
“放手!”男生没好气地说。
“不放!”女生死拽着不放。
“放手,听见没!”男生大声吼她。
“不放!”女生拽得更加用力了。
“我最后说一遍,你给我放手!”男生大怒。
“我就不!”女生带着哭腔。
多么偶像剧的桥段,竟然就这样在现实中上演了,不可思议。当时正站在他们身后的我和沈宁攸,一个捂着一只胳膊,一个瞪大一双眼睛。
在他们僵持的空档,宁宁忽然低声问我:“美美,你见过比金城武和宋承宪都帅的男生吗?”
“没有。”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过了几秒钟,我想了想又说:“第一次。”
然后宁宁又傻乎乎地问我:“美美,那你见过穿情侣装吵架的吗?”
我摇摇头,一秒钟后,又点点头,很认真地看着她说:“也是第一次。”
女生死不撒手,男生试图用另一只手掰开她的手,女生依旧死拽着不放,那样的动作又僵持了好一阵才终于停下来。他们看着对方都不说话,男生面无表情,女生眼泪在眼圈转啊转,转啊转,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忽然,只见那男生竟然手一用力,把那个女生直接拉到怀里,猛地吻了上去。
我和沈宁攸完全看呆了。
“宁宁,你见过吵架吵到干柴烈火的吗?”
“没有。”
“我也没有,我只见过吵到山崩地裂,扬言要老死不相往来的。”
“谁啊?”
“我爸和我妈。”
宁宁被我的冷幽默逗笑,她傻乎乎地问:“美美,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简单粗暴?”
“恩,简单粗暴,最有效!”我冲她坏笑。
那个男的就是庄莘,而那个女生是庄莘的前任女友,名叫吴娜。
当时,庄莘和吴娜是全校皆知的一对,男的帅,女的痴。
所以说实话,最后庄莘和宁宁能走到一起,出乎我们所有人的预料。
故事发展得并不快,宁宁第二次见到庄莘,是在学校西湖苑湖滨路旁的草地上。
那天,接近傍晚的时候,宁宁下楼去买冰淇淋。
她从冰淇淋店出来的时候,沿着一条笔直的马路漫无目的地走着。马路两旁长着两排高高的法国梧桐,夕阳西下,梧桐树的枝叶在晚霞的映照下泛着美丽的颜色。
不远处,篮球场上有一两拨男生在打篮球,各个汗流浃背的样子。
再往前走,她忽然听到,湖畔的草地那边,传来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她循着这声音走近,看到一大群人围在草地上,草地中央有人弹吉他唱歌,很多人席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