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的钢琴奏鸣曲-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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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是那个人为了演奏钢琴而制作的,一旦放弃了钢琴,当然就不会动了。这是很自然的事。”
“那你又为什么要弹吉他?”
低着头的真冬肩膀颤了一下。
“而且还净弹些以前用钢琴演奏过的曲子!你真的讨厌钢琴吗?”
真冬咬着下唇,思索着该如何回答。最后她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一开始……第一次和妈妈一起四手联弹《匈牙利舞曲》的时候,心里真的很高兴。那时候我才四岁,我们常常把这个放在钢琴上,边弹边录音。”
真冬以手指描绘着挂在包包提把上的录音机轮廓。
那果然是她妈妈留下来的。而且她也说过,那是很重要的东西。
“但也只有一开始的时候如此。后来我什么都会弹了,妈妈却不在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的身边只剩下钢琴,弹完一首又会有另一首的乐谱出现在面前。我在想,或许能藉着吉他重拾当初那种感觉,刚开始的时候也觉得乐在其中,可是……”
她弯起腿蹲坐在长椅上,又把额头靠在膝盖上,声音里有着藏不住的忧郁。
“可是越弹就越觉得喘不过气来,不弹又更痛苦。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满脑子都是那个人要我弹这个弹那个时的记忆,在那之前自己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弹钢琴的呢?我不记得了,也许早已遗忘在某个地方了。那些记忆不会再回来,因为已经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失去了。已经……找不到了。”
我不知不觉地闭上了双眼,只是听着真冬沉痛的声音。
真的……已经找不回来了吗?倘若真是如此,那我能为真冬做的事不就什么也不剩了吗?
“……因为你一个人太久了啦。这样音乐之路会走不下去的。”
这时我想起了著名推理小说中的问答。倒在无人森林中的树木会发出声音吗?答案是否定的。如果传不进某个人的耳里,那声音就不算声音,不过是空气的震动罢了。
“我也是从千晶和学姊身上学会这件事的。所以……”
我突然找不到自己该说的话了。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啊?明明是我自己舍弃的啊!明知道那样只会让真冬受伤,却不打算挽回还抛下不管,不是吗?
“你真的……决定加入那个学姊说的乐团吗?”
“咦?啊……嗯。”
对了。什么夺回练习室主权、摇滚的尊严之类的早在半途就无关紧要了,我只是想和真冬一起组乐团而已。如果我也能向学姊那样,一开始坦白说清楚就好了啊……
“我本来想说,要是赢了就叫你也加入民俗音乐社的。我们四个人就可以一起在那间教室里练团了。”
“组乐团……我从来没想过这种事。”
真冬的眼神仿佛在目送秋末远去的侯鸟,我不禁转开了视线。
“抱歉。我自己一头热地搞什么决斗之类乱七八糟的事,还勉强你接受。总觉得……好像害你想起了不好的回忆。”
“不是的!”真冬突然叫了起来。“没那回事。那个时候……其实我稍微想起来了,想起以前快乐地弹钢琴的日子。而且《英雄变奏曲》是我喜欢的曲子。你的贝斯声音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好像和我的吉他合成了一把乐器。那种感觉还是我第一次体会到,好像变魔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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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垂下了脑袋。如果我再买一把同样的贝斯,再用同样的方式改装一次,就能发出和当时一样的声音吗?绝对是不可能的。仅仅一公厘的差异、电压的不同,都会使发出来的音色天差地远。那样的合奏已经进入奇迹的境界了。
“那真的就跟变魔术一样啊。所谓的乐团也许就是这么回事吧?”
“嗯,弹奏《英雄变奏曲》的时候我也稍微这么想过,感觉就像右手恢复正常了一样,又好像回到了跟妈妈一起弹钢琴的时光。如果这就是乐团的魔力……那我也想成为其中一分子。”
“既然这样……?”我抬起头看着她。
真冬的眼角挂着映照出街灯的光亮颗粒。
“可是我办不到,跟其他人组团这种事……”
“办不到?为什么!”
真冬不停摇头,看起来像拿头去磨蹭膝盖。
“不行。因为我一定又会毁了一切。”
“你在说什——”
“你不是丢掉了吗?都是因为被我弄坏了……”
真冬喃喃地说道。我只能把到嘴边的话又吞回去,紧紧抓住自己的手臂。
“为什么会做出那种事……我自己也不知道。”
那个时候,真冬抓起我的贝斯狠狠摔在地上。
“都是那把贝斯,害我想起很多事。我明明把那些记忆都消掉了啊!因为……真的……很痛苦……”
真冬硬是忍下了脱口而出的话,以左手用力握住右手腕。我是不是该捣起耳朵才对?
最后,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对不起。”
真冬根本不需要道歉。我摇了摇头。
“其实一切都是我搞砸的吧。真的耶……孤独一人的话会走不下去。”
她坐在长椅上双手抱膝,把脸埋了进去。
“现在说这个也于事无补,你的贝斯已经不会回来了。而我也已经……”
真冬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我实在不想听她说这种话,何况我也不是为了听这种话而跟来的。
我能做的——
从我嘴里溢出的,只有一句话——
“才不会就这样消失。我们去找回来吧。”
真冬缓缓抬起头来看着我,眼睛看起来有点肿。
“……什么?”
“去把贝斯找回来啦,我丢掉的那把。修好就能再弹了。”
“可、可是……”
真冬吸了吸鼻子。
“你什么时候丢的?已经被人家收走了吧?”
“前天。已经被回收车载走了。”
“你知道被载到哪去了吗?”
“我哪会知道?所以才要找啊!”
我站了起来,而真冬仍抱着膝,以穷途末路的眼神仰望着我。
一定会找到的。
无标题
16 Lucille吉他、初时的雨
我们一直等到清晨,搭上了第一班电车。天空看起来还是要下雨的样子,明明是清晨,天色却是一片灰暗。
“喂,你应该要去上学吧?”
真冬坐在摇摇晃晃的电车里这么问道。
“跷掉。跷一天课不算什么啦!”
何况我之前就基于各式各样的原因而跷了不少课,不过我决定不告诉她。
“你有留个言给你爸爸吗?”
“没有。只要冰箱里有早餐,就算我不见了他也不在意。”
“可是……”
真冬自己明明也是逃家少女,倒是挺爱担心别人的。
“我说啊,明明是你叫我一起走的耶!居然还会担心这种事?”
“……我以为你昨天只是一时兴起,今天就会回去了。”
原来我被她看扁了。
“你才真的是离家出走耶!现在你爸爸应该正在到处找你吧?何况你又是惯犯……”
真冬摇了摇头。
“明天就要公演了,那个人现在已经出发去机场了吧。”
“不会吧?自己的女儿失踪了耶……”
“但不管是对那个人或对乐团而言,指挥不在问题比较大吧?”
话是这样没错啦,可是……
虽然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发现,不过经过警察局前还是小心点吧?真冬好歹是拍过广告的人,也许有人一眼就认出她来也说不定。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区公所。”
“区公所?”
我们在位于市区中心的车站下了车,穿过车站北边出口的办公街。对于我提出要去区公所这个无谋的提议,逃家少女真冬似乎感到很害怕。
“万一逃家的事被发现了……”
“抬头挺胸地进去就没事啦!对方应该也想不到竟然有人逃家还跑去区公所吧?”
话说回来,背着吉他盒和旅行包感觉也太不正常了,所以我让真冬带着这两样东西躲进厕所,一个人走进了环保课办公室。
“大型垃圾?啊,有有有,那里有一张对照表。”
柜台的胖阿姨还不等我把话说完,就拿起原子笔咚咚地敲着垃圾分类表。
“呃……我想问的是,不是真的要丢掉,而是不小心丢掉的东西会被送去哪里?”
阿姨歪着头看我。
“就是……我搞错而不小心丢掉了……”
“什么?你的意思是说想找回来?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啦。”我瞬间有种用力巴她脑袋的冲动。继续缠着阿姨讲了半天,才问出一个叫环保事业中心的地方。中途处理场——也就是将大型垃圾加以粉碎,使其体积变小的设施。
“可是就算你去了那里……也不可能啦,一定找不到的。你知道一天有多少垃圾送去那边吗?还真的以为去了就找得到喔?”
“阿姨,谢谢你。”
我迅速地逃了出来。居然问我真的以为去了就找得到?我就是觉得找得到不行喔!
环保事业中心位于市区另一侧的最边边,从我一次也没来过的车站下车,还要再走二十分钟才会到——在一座不大的山里。终于在一片浓绿色的林木间看到那栋建筑的威容时,我和真冬都不经意地停下了脚步。
载满大型垃圾的卡车卷起尘埃轰隆隆地从我们身旁经过,我们两个傻眼地站在路边,险些被卡车辗过。
“这么大啊……”
真冬喃喃地说道,仿佛在替我的内心发言。
我们学校已经算是校地宽广的了,但这个地方光是眼前可见的建筑物就比我们学校大上一圈,而且还不断发出巨大的声响。
环保课那位阿姨的声音又在我耳边响起:“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啦!”
“总之……先去看看吧?”
“唔……嗯。”
我们刚走到大门口,又差点被开出来的大卡车辗过,真冬还被卷起的烟尘呛得猛咳嗽。环保事业中心粉碎处理场——门柱上是这么写的。
“该去哪里才好呢?”
我正在那里东张西望时,真冬默默地指向了左手边。那里有个写着“登记处”的牌子和往左指的箭头,箭头所指的远处有座看似加油站的小小建筑物。
走近一看,建筑物那大大地向外延伸出的屋顶下,镶有一块一辆车大小的金属板,旁边还有一架像是邮筒的机器。柏油路上印着大大的白色“停”字。
“这应该是用来测量车子重量的吧?”真冬说道。原来如此,进去倒垃圾之前先在这里测量重量,出来之后再量一次吗?如果真是这样,登记处那里应该会有人吧?
“你觉得在这么大的垃圾场里找得到一把贝斯吗?搞不好已经被处理掉了呢?”
“不去看看……我也不知道啊。”
这番话好像只是在安慰自己。
当我们走到秤重处之前的“停”字时,登记处所在那栋建筑的门突然打开了,害我们吓了一跳停下脚步。走出来的是位严肃的阿伯,脸上还留着豪迈的胡子,感觉好像吃了蘑菇就会变大。
“不行不行,我说不行啦!你们直接把垃圾拿过来丢吗?不可以喔!”
阿伯气势汹汹地边说边走过来,吓得真冬慌忙躲到我背后。
“少量的垃圾我们这边不收啦……咦?嗯嗯?”阿伯突然走到我身旁:“这不是吉他吗?不可以把吉他丢掉啦!”
“咦?这里不能处理吉他吗?”
“可以是可以,但我不允许。”
……什么啊?
吉他是男人的灵魂啊!蓝调之王比比金要是抛弃了自己的代表名琴Lucille也很令人伤心吧?皇后乐团的天才吉他手布莱恩梅要是舍弃了Red special更不得了啦!”
这个人到底在说什么啊?
“可是吉米罕醉克斯就烧掉过好几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