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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西席-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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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董家过去不卖酒。董仙自幼没了爹,他娘腿脚不好,家中便只靠他一人。万安县是湘妃竹产地,而湘妃竹又是制作扇骨的上佳材质,一把湘妃竹扇,天然一段雅韵,颇得文人雅士的青睐。董仙进山伐竹,制成的扇子,每有商号来收,便能有些钱度日。

*说*玄岳山地势复杂,险峻异常,时有进山者失踪,董仙遇到我,也是因为他迷了路,才转到我从瀑布跌下来的那一处水潭旁边。

*网*我原本以为再睁不开眼了,谁知天意难测。董仙捧着药碗一勺一勺将我喂得捡回一条命。我醒来时想,那银眉原来是叫孙忌夸大了,也没多厉害,他的刀尖划到我脸上的那一处,不过是叫我多睡了几日。

我跌下来的那条瀑布,当地人称山楼瀑布,瀑布下的水潭叫山楼潭,董仙他唤我阿楼。

此后世间再无慕容,有的只是万安县上当垆卖酒的丑女阿楼。

流香不比若下,却也得到乡邻的认可,大户人家宴客总少不了要请董仙送几坛子去。

卖酒有了生计,我便不想董仙进山伐竹,怕他万一回不来,他总是笑着答应,却时常又背着捆竹子回家,久而久之,我便也随他了,关了店铺回家,有空也帮他糊几张扇面。

牛县令府上,我是第一次来。

酒坛子叫府中仆人卸下搬走,我就等在门房。申时宴起,等来了一个小仆,却不结钱,只向我揖了一揖,道县令有请。

今次的这几坛,皆是流香中的上好,县令喝惯了的,也不知传我去有甚缘故。

宴客的地方叫晴水阁。

一众白衣舞姬水袖流云,踏歌起舞。

座上紫衣之人神色温淡地看着一曲舞罢,方抬了抬眼角,“此酒是你所酿?”

我道:“是。”

“为何以巾遮面?”

我道:“面旧有疾,陋不敢示人。”

那人眸光一沉。

下首县令官服一人立即道:“黄……大人,乡野之民,不识礼数,还请大人……”

紫衣男子一眼扫过去,牛县令没言语了。

“你来倒酒。”

我走过去,提壶倒了一杯酒,端在眉前,半天无人接过,我略一抬眼,却正撞入对方一双讳莫如深的桃花眸中。

他终伸出手,接过酒杯,“此酒可有名无?”

我复退到一旁站,“流香。”

便见他一饮而尽,半晌,唇角勾起,“醽醁胜兰生,翠涛过玉瓒,干日醉不醒,十年味不败。不如叫千日醉罢。”

我顿了顿,道:“是。”

牛县令今日十分厚道,将过去佘的酒钱一并结了给我。

我推着空车回到家中,董仙走过来接,却低着眼睛,一句话也没有。他娘僵着一张脸坐在桌边,机械地拣菜叶。

我疑惑地看了他俩一眼,走去卧房更衣。

一进后院,我愣了愣。

“断肠不能饮,谁教汝侑觞?”

商夷一衣暗红坐在石桌旁,手握一只酒杯低低地道。

第50章

桌上是我昨晚糊的一堆扇面。

他目光落处,也不晓得是哪一把,“这半年,你倒是哪也没去。”

我笑一笑道:“这么待着不动,也挺好的,还以为再见不到你。”

商夷握了一会酒杯,一张脸抬了抬,“那日温泉旁,你说那一番话,我却没赶得及也说两句。”

他容色远在天边,“山中的尸人,你也看到了。石室阵法十年走到头,开阵仍活着的,才入锦楼。我十岁那年被商伯叫人送到这里,去的那一处石室,阵法已走至三年,三年前入阵的那些人,还活着的便跟一个入门十年的大派弟子于武学上没什么两样。我一点武功不会,”酒杯放回石桌, “挨打挨到后面,倒也分得出打我的有几个、下手有什么不同,猜到他们接着要出的手,有时候也能躲过去。七年后出阵,就跟做梦似的。”

“七年,七石室,七十八尸人,一百零八阵……后来想了想,才知所遇的第一个尸人是少林弟子,下手免不了比旁的人慈悲,我才能活。这却是商伯不曾料想到的。” 他淡淡一笑。

“我出阵时才知道到了何处,而锦楼上下却不知我本名是谁,七年前写在册子上的那个名字,也不晓得是商伯还是送我来此的人给的,不好听,却这么在锦楼用上了。那时夏国开始攻楚,两国交界地的楚人流离失所,朝不保夕,我救下香灯,两年后,同一个地方,将军顺利地将她带走。”商夷平缓地道:“我原本一心想问商伯当年的真相,后来这念头也淡了,知不知道,许多事都走到了这一步。倒是那次为将军和子晋去东陵见郁子昌,乍然叫我的哥哥商伯撞上,将他吓得不轻。”

久别重逢,大惊之后应是大喜,但商伯显见是不想跟他重逢的,也没想到还有重逢这一天。

商夷没什么表情。

半晌,淡淡地道:“明明早就猜到了,但由他说出来,却还是……”

他抬眸,嘲讽地笑,“就如,你早知我是商夷,却要自欺,我对你动了情。”

晚来月上,庭中花落,石桌上纷飞的似细雪,描进一幅幅扇面,商夷侧过脸去。

“慕容小姐一团稚朴天真,灵秀逼人,在下当年此言,真是对极。”

扇面叫袖子拂过。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道:“你……演这一场戏,又是何必……”

“是该袖手来的。”他抚着一扇疏疏朗朗的月光,眼角弯了弯,“将你教成这样一副风流跌宕的形状,却是坏事了。”

一封书信叫他自袖中取出,放在石桌上。

“你虽不认,但终归是与我拜了堂,往后,免不得还要这个。”

说罢,手一比,暗处走出个人,将他推了向门外去。

他靠在轮椅上,路过我身旁时,忽道:“店铺里的千日醉,我取了一壶,银钱放下了。”

“商夷。”

轮椅行到门边,停了下来,他坐着不动。

我也不知怎么就唤了他,也没想他会被我唤住,一时望着他背影发怔。

“沈公子也来了。”商夷背对着我,终只说了这样一句。

他出了门。

我将石桌上的信封收入袖中,抬眼就见董仙走了进来。

“他是我以前的一位西席先生,找到这里来了。” 我笑笑,“你可见他那样的神色走了?我以前不好学,惹他不高兴,没想到现在还不能释怀。”

董仙瞧向我眼中,如释重负地笑起来:“我跟娘以为……”顿了一顿,下定决心般地道:“阿楼,我之前所提之事,你想的如何?你可是愿、可是愿……”

我捏着袖子里那张薄薄的纸,与他笑道:“我想的差不多了,明日就告诉你。”

第二日,牛县令派人送来两幅门联,还是刻在木板上的。

宁怀珺随口吟的“干日醉不醒,十年味不败”就这么挂到了酒坊门前。

牛县令十分给皇帝面子,一气买了十坛换了名儿的旧酒叫董仙送去府中。

我帮他将十个酒坛子搬上车,刚走进店里,便听身后有人入座,嗓音清冷,“一壶,千日醉。”

原本酒坊里喝酒聊天的四五人随即站起身走到门外,尽职地带上门。临街的窗“啪嗒”一声也关上了。

宁怀珺坐在酒桌前,侧脸面无表情。

提壶过去,他垂下眼眸,“倒上。”

我方取个杯子,手却叫他一把握住了,袖子一拉一扯的,手腕上的镯子便滑了下来。

似月光之华,如流水之波,从未有过的低鸣宛转。

“阿衿。”

遮面的巾帕应声而落,宁怀珺抬手抚过我的脸。

我急往后退,却忘了一只手还叫他握着,没退上一步不说,反倒被他一个收手,几乎贴在一块儿了。

“皇……上。”

宁怀珺一瞬不瞬地看我半晌,唇角勾了勾,“阿衿,你既知朕是皇上,便要知晓抗旨不大好。”

一面说一面取出一个青玉小瓶。

瓶中凝脂叫他用手指轻抹在我左颊那处疤痕上,所过之处凉意入骨,清香沁人。

我不禁道:“效果好不好?”

脸上的这道伤疤,第一眼在镜中照见,着实吓我一跳。二寸长的口子,好容易结痂,却十足狰狞。待到痂落,伤处不是肉色,而是泛着青紫{WRSHU},试了不少方子都消不去。

“若是好不了,太医是要提头来见朕的。”宁怀珺附在我耳旁说。

他抬着的一幅暗紫袖角,有什么寒灿灿的晃眼得很。像是藏了剑。

宁怀珺顺着我的眼神,眸光一动,嘴角现出抹笑意,“它还是剑的时候,叫太阿。如今叫紫电,同你的那一只青霜是一对儿。”

我怔了一怔。

“若非有此神物,那夜将军祠,朕怎样也不会放你走。”宁怀珺手伸入我袖子里,“昔日许子晋从东陵带回的两柄上古神剑,其中一柄太阿,朕命人将剑髓一分为二,制成的一对唤作紫电青霜。太阿剑髓质软,一旦成环却固不可折,也不再是剑,但有个妙处,二者同生共鸣,不论相隔多少山水,都找得到对方。”

我还未来得及撩起袖子、感叹一句青霜的不凡,便倒下去。

宁怀珺一把揽过我,只听他无甚温度地道:“你倒是越发的胆大。”

乍然多出另一个声音似跪了下来,“皇上息怒。属下一时失察,误使慕容姑娘中迷香。”

“她那日跳下桥,翻下瀑布,也是你一时失察?”宁怀珺低下头,“这是她第二次中迷香,也是最后一次。”

我滑了一下。

宁怀珺将我揽得紧了紧。

“青云宗领那一大群人,可是捉到商夷了?”

那个声音道:“山中阵法多半为云栖岸所破,可仍有暗阵伤人,十六门派到浮屠峰顶也折损不少,但主上下落,至今不知。”

宁怀珺淡道:“叫子晋进山。”

那人随即道:“是。”顿了顿,道:“先叫武林中人相互争斗,许将军最后领军攻山,皇上此计,委实英明。”

“哦?”宁怀珺低笑一声,“待子晋攻山,军队却反叫你们七月堂的紫堂主号令下山来擒朕,你可还说朕英明?”

地上一声闷哼。

“朕的八十万禁军,半年杀了七万,全部都是你们的人。不这样的话,混入其中的那位会易容之术的紫堂主,就此接了子晋的位子,就不好了。”

封在喉咙里的惨叫断断续续。

宁怀珺慵懒地道:“朕叫他愚弄这么多年,贴身侍卫是他的人,管家是他的人,舞姬是他的人……他助朕登位,朕也分给他云家的好处,削了青云宗的地位,只除了没叫他操纵着改朝换代,可却连他是什么人都到了最后才知道。朕要你何用,楚兰?”

最后一声挣扎亦止了。

“清理仔细了。”

我再听不见声,便悠悠醒了。

小酒坊内又只得我跟宁怀珺两个。

我眯着眼睛从宁怀珺肩头抬脸,便见他微微皱眉,“昨晚做了什么,今日困成这样?”

我呵呵道:“大约是没睡好。”

宁怀珺眼眸含笑,“可是昨日见了朕?”

我继续呵呵道:“也是有这个缘故的。”

他笑意更深。半晌却叹了一叹。

我打了个呵欠。

宁怀珺磨磨蹭蹭,坐到打烊才走。

我送他出门,转侧过身,“出来吧,香灯。”

第51章

屋子里寂静无声。

我走到先前那张桌旁,坐下倒了两杯酒。

等了一会,一抹白影从暗处走出,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小姐……”

“他怎说这是我第二次中迷香?”我推过去一只酒杯,“分明是第三次。”

“确是第二次。”香灯脱口道:“除了那次主上驾车去接小姐,便是这次了。”

我托着腮,“你是说,那日我在宁怀珺的书房打的那一个盹,是叫人下了迷香?”

香灯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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