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家书-第2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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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哪成,他们有职责!他们连里谁不是带伤行动!留下还是你兄弟自己提议的!难道让战友都陪着被拖死吗!”王团长粗声道。
黎嘉骏抽噎着:“道理我都懂……可是……”
“可是,总比听说谁亲眼见着你兄弟死好吧?来,大妹子,先吃饭,别哭,先吃饭!”王大姐凑上来,她眼眶也红红的,“我小叔子当初断了腿,也不让人带,现在都没下落,能咋办呢,谁的命不是命啊,那么多娃儿,也就你这么巴巴的找来,你放心,有你这么惦着念着,你兄弟绝对不会没的,老天有眼,老天有眼的。”
“有眼个屁!”王团长喝了口闷酒骂道,“有眼让鬼子打到这里来?!有眼让个王八羔子指挥?!广东那儿八百年前告诉他鬼子要登陆,他他妈的还当人家逗他玩儿!狗日的还从广东抽调部队!日啊!转眼又丢了广东!咱那么大片国土!一个港口都没了!一个港口都没了!活生生被人打成内陆国家!这还怎么打啊!这还他妈的怎么打啊!靠这么个鸟不生蛋的破几把地方能坚持多久啊?!我艹他吗的,有个狗日!”他一遍骂,抓了把花生,狠狠的扔了出去。
“哎哎哎!我好不容易弄来的花生!你个败家汉子!”王大姐着急的弯腰要捡。
黎嘉骏收了声,她听着花生落地清脆的弹跳声,竟然奇异的平静下来,她默默的蹲下来,和王大姐一起一颗一颗捡起了花生,当她把最后一把花生放回盘子里后,对上王团长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眼神,擦了擦手若无其事道:“大哥,不要生气。”
“……嗯,我喝多了就……”
“老天有眼的。”
“啊?”
对上王团长夫妇惊讶疑惑的双眼,她认真的重复:“虽然我哥那样了,但老天有没有眼,我从来没怀疑过。”
“……妹子。”
黎嘉骏拾起筷子,夹了一点白菜放进面前的碗里,搅了搅,神情莫名:“虽然他现在,瞎了一下……但终归有一天,是要睁开看的。”
“……”
“不说这些了!”她忽然笑起来,欢快的望向王团长,一派小女儿态,“王大哥,你们说我哥,他被托付在哪个村啦,告诉我好不好?”
第175章 江上空战
对于黎嘉骏这种蛇精病来说,任何劝说都是呵呵。
意识到眼前这个姑娘的意志完全不会为任何言语所动时,王团长能做的似乎只剩下两件事,把她打昏了托人运回去;给她指路,让人捎她一程。
为了不让他们口中的“黎家”来找麻烦,黎嘉骏还很自觉的签了个生死状给他们,言下之意就无需说明了。
据说二哥是在一个叫前田庄的地方附近被藏起来的,差不离就是在那儿了,现在大股小股的敌我军在长江两岸四面流窜,谁也说不清楚那儿现在到底是谁的地界,但鉴于前田庄只是个很小的庄子,基本不会驻扎士兵的能力,我军路过也就那样,日军路过那估计就三光了,是以结果如何,过去一看便知。
这么小个庄子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地图标示的,黎嘉骏已经做好了死记周围城市名称的准备,却不想王团长副官一将前田庄最近的城市报了一圈出来,黎嘉骏忽的就抽搐了。
黄冈……
即使相隔近一个世纪,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她还是有种头晕目眩,手软脚抖的感觉。
话说黄冈到底是什么!?好像是很多题库的出处,又好像是一个高考工厂?反正一想到这个名字,她就仿佛看到自己的青春头顶灰蒙蒙一片。
谈好地理位置的结果是,她精神了。
确切的讲黄冈并不是她的目的地,因为黄冈在长江北岸,而前田庄在黄河南岸,过了武汉还要行进一百多里,等快到一个叫鄂州的地方一个山窝里,鄂州与黄冈隔着长江对望,总的来讲离前田庄更近,奈何她对鄂州没什么印象,光记着黄冈了。
此时要去前方,最快的依然是水路,但要说安全,却是陆路了,毕竟陆地上遮蔽多,遭遇敌军还能躲避,飞机来了也不会没事就往下扔炸弹,但是水路就不一样了,此时日军的军舰还没进发到武汉以西,日军派来的飞机根本不需要分辨脚下的船是哪边的,有一个算一个都炸翻。若是他们行船的途中遇到了飞机,那可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水性了。
黎嘉骏还是选择坐船,只要武汉没掉,那水路遇到飞机的危险性和陆路遇到敌军的可能也是差不多大的,当晚,她便跟着一艘送军资的船起航了,先到武汉,余下再想办法。
她没有如二哥一样犯蠢,走之前还是老老实实排队,又拍了一份电报回去,报了个平安,模糊的讲了一下大致进度,还把王团长和掌柜的地址交代了,让家里人有事找他们联络。
这次登船就没有前面那么好了,她是临时插队的,所有客舱都住满了人,政府官员和军官一团又一团,她缩在一个杂物间,靠着窗往外看,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醒来,关二爷大意失掉的荆州就在眼前。
又醒来,千里江陵的两岸猿声依旧啼不住。
最后一夜,水儿浪打浪的洪湖刚刚过去。
……她万万没想到以这个方式再次游了长江。
“大家准备了啊!汉口要到了要到了!等会快点下船!不要耽误别人啊!”外面有人来来回回的叫着。
黎嘉骏这次的精神居然不错,大概是有了盼头,她连那点低烧都忽略不计了,站起来抬手踢腿扭腰摆臀打算大干一场,正幻想着见到二哥的美好情景,防空警报响起来了!
“飞机!飞机!”惊恐的叫声在飞机的地鸣中格外凄厉,“隐蔽!隐蔽!”
黎嘉骏哭的心的有了,且不说这晚节不保,离武汉也就临门一脚,这个船可是运了不少军火啊,万一被炸着了,那就只要找阎王隐蔽了!她好想跳河!这么想着,她并没有如其他人一般躲进舱门里,而是挪到了夹板边上缩着,不管躲哪,炸到了都是死,在房间里死得更快,不如给自己个后路,到时候牙一咬跳进水里,还能留一条命在。
旁边蹬蹬蹬跑去不少士兵,他们列队跑到甲板上,她原以为那是有个和她有同样想法的人在指挥,却听一个军官在前头大叫:“隐蔽你姥姥!弟兄们!抄家伙!干他娘的!”
说罢,几个士兵掏出了步枪开始往远处空放,黎嘉骏正要目瞪口呆,就见那军官哗的掀开甲板上一个包着东西的油布,那里面赫然是两樽高射炮!
这居然军资船居然还带炮!
这时候,这个大撤退的时候,居然还把炮往前送,是要干嘛?!当她不知道现在这样的高射炮多珍贵吗?!坏一个少一个!当他们美军吗?这是要死守的节奏?
“炮兵就位!能不能保卫委员长!就看你们能不能活着过了这条江!打!”那军官一声大吼,十来个炮兵就跟转轴似的动了起来,他们中等身材,军服又脏又旧,连军帽也不配套,长得更不如秦小娘百分之一好看,可偏偏合作出了一种奇异的韵律和美感,看得黎嘉骏回不了神。
砰砰砰砰!
高射炮连着射了四发,从飞机还在远处时就对得准准的,意思很明确,我们看到你了,你敢来,我们敢打。
远处有三架飞机,排成了一个三角形,原本稳稳的笔直朝他们飞来,却在高射炮炸开的那一瞬间,肉眼可见的乱了一下阵型!
好!怕死就有得打!
武汉保卫战打到现在,中方最让人惊讶的,要数空军的表现,在徐州会战开始没多久的时候,武汉这儿已经有数次空中的交锋了,其中以苏联援华志愿队为主,数个月来战绩彪炳。
那时候徐州遭到轰炸,黎嘉骏曾质疑过为什么这么一个战场为什么没有空军支援,当时有人回答说都在武汉,她还嗤之以鼻,以为武汉根本还没开始打,可事实上,武汉确实屡次上演空中血战,甚至胜多输少,长期握有制空权。
甚至在今年五月份,还出了一次轰炸东京的事,虽然只是两架飞机长途飞往东京撒下传单数十万,依旧让人惊掉下巴。
可是现在随着陆地战线的被迫推进,中方的机场越来越少,逐渐失去了能停降的地方,当因为制空权的近乎百分百掌握,日本飞行员的战无不利反而让他们更加珍惜自己这条“军功累累”的狗命,面对难得的抵抗竟然慌乱了起来,它们稍稍变换了一下,三架飞机的距离拉得更大!
“谁靠近打谁!不要管其他两架!你负责船身上空!你主要盯住轰炸机,明白了吗?!不要在战斗机上浪费子弹!扫射的时候不要慌!”军官大吼,“装弹要快!扫射的时候除了炮手其他人全部卧倒!炮手死了二副顶上!以此类推!”
扫射!
黎嘉骏这时注意到自己露天的不明智,她连滚带爬的躲到一个扫射的死角,却与高射炮部队面对面,也就是说为了更好的射角,他们几乎是迎着飞来的飞机在战斗。
啪啪啪啪啪!
高穿透性的战斗机扫射一连串的打来,那撕裂空气的声音听的人毛骨悚然,她的汗毛几乎随着子弹的飞近而起立,高射炮死守着自己头顶的一块阵地,在纷飞的子弹中装弹、调距、发射,他们紧紧咬着轰炸机不让其近身,致使轰炸机的投弹都堪堪擦过船身,在两边炸起数米高的水花,终于在飞机离得最近时硬生生将他们逼离了船身。
飞机这么呼啸而过的那么一两秒,高射炮边就倒下了三个士兵,再也没起来。
那个军官咬牙爬起来,他的肩膀被穿透了,冲击力把他带得一头磕在自己的炮上随后摔在甲板上,等他起身时,鼻青脸肿,他龇牙咧嘴的下令:“动不了的下去!让动得了的上!警戒!警戒!”
旁边时有哀嚎,甲板上还有其他士兵,强劲的扫射即使从旁边飞来也难以幸免,黎嘉骏动了动脚,刚才一排子弹擦着她的见面射过去,激起一片鸡皮疙瘩,她感觉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绵软,酸麻,抬都抬不起来。
“进屋!进屋!”那个军官冲她吼着,拼命挥着手,“杵那干嘛!等死啊?!”
他见黎嘉骏不动,也不管了,大吼:“船长!船长!”
船长跑了过来。
“我们这儿有炮,他们就算本来不冲着咱,现在也非得把咱干掉了。”
船长是个秀气的中年海军军官,黑色的军装,袖子有金边,要不是脏成一坨,分明可以很帅,虽然他掌控的只是一条百来吨位的中型改装客轮。
他立正,问:“你说怎么办?”
“快靠岸,我们下船,走陆路!”
这确实是最好的方案,可船长摇头:“船在人在。”
“他妈的钟士昭,你开军舰的时候怎么不他妈说这废话!你跟这破船讲气节?你傻?”
“我不是,这船还有任务,不能扔。”
“那他妈先放我们下去!你要死你死去!老子也有任务!你看不见?你瞎?”
钟士昭沉默了一会儿:“有个船坞,先开进去,躲到晚上,再出去,如何?”
“不成!这要一天呢!一天耽误多少事儿?”
“你以为路边停车,想停就停?”钟士昭也急了,“再不走,就迟了!他们打个转要多久?!”
“那走!我给前头发电报!妈的!”军官又一串脏话,一瘸一拐的往船舱冲。他发完报回来,空气中忽然有了一阵闷闷的响动,大家都脸色一变,“妈的,回来了!”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