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流年是道暖伤-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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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车站等车的时候,天已经微微暗下来了。三月阴霾般的天空飘起了细雨,沾湿了头发和校服。直到小莺眼镜片上落满细细密密的雨珠,车子才摇摇晃晃地驶来。阿思住的医院不近,坐公车要半个小时才到。
病房里只有阿思一人,她刚吃了东西,正在翻看杂志。
“你没忘记我们吧?”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
阿思笑了,她说:“又没失忆,当然记得你们了。”
小莺说:“你快把我吓死,这么久才醒来。”
“现在不是好好的么,”阿思晃了晃没受伤的右脚,“你们探病怎么两手空空的。”
“别的没有,”我轻轻打了一下她的肩膀,“送你一拳,哈哈。”
打闹时,护士姑娘进来,她说要帮阿思换药了。时间也不早,告别了阿思,和小莺回去。在站牌等车时我才发现现在的家和小莺不再是同一个方向。可是我不想让她知道我搬家了,于是和她一道回去,到了以前住的小区附近,再从另一个方向回家。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母亲像往常一样把饭菜留在锅里,然后一边看电视剧一边做手工。屋子里很逼仄,所以把饭桌省了,吃饭就在茶几或者房间的书桌上。通常是选择后者,因为不用对着无言的母亲。天性乐观却冷漠的母亲,无论什么灾难、不幸、困难,她都从容不迫地将它们咀嚼,吞咽,消化得一干二净,然后继续麻木的过生活。也许可以这么说,她对人生已经失去所有的热情和期待了。有时我会想,我将来会不会也变成她那样,没有实质意义和追求地活着,像一具空壳。我无法想象那样的日子。
其实我是有梦想的,而且有两个。第一个比较实际,希望能够被选进省排球队,参加全国比赛。第二个比较像做白日梦,确是很多人小时候可能有过的,就是明星梦,想当歌手,因为有这方面的才能,却只能在校文艺汇演之类的或者KTV里面大展歌喉,根本没有发展的机会。
自己也算是各方面优秀的人,为何只配惨淡的人生呢?我渴望光环萦绕在身边,渴望成为万众瞩目的宠儿,渴望得到更多人的认可和爱,渴望无忧无虑的生活,渴望幸福。真是个贪心的人,是现实把我逼成这样的,连我自己也觉得恶心。归根到底,只不过想得到幸福而已,可是幸福又是什么,我都搞不清楚了。
有时候会羡慕阿思,她真幸福,一出事大家都围着她转。第二次探病,我是和云梓天去的,陈大伟也去过,和小莺。阿思出院后在家休养了一段时间才回学校上课。
彼时三月快结束,乔城的潮湿季节刚过,气温一点点慢慢回升。可是清晨和傍晚依然有点儿薄凉。班上不少同学感冒,我不幸被传染了,一连几天鼻子一会儿塞住透不过气一会儿又鼻水直流。一感冒就很容易连带咳嗽,虽然不是什么大病,也够折磨人了。
钟焕文劝我别训练,休息一段时间,我没听他的。四月中旬有一场比赛,对南城一中,我可不想输。
星期五放学在校门口又遇到钟焕文,他真的无处不在,阴魂不散。
“我载你回家。”他把自行车骑到我面前挡住我的去路。
“不用。”我没好气地说,生病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不行,你快上来。”他态度坚决。
拿他没办法,只好坐到后座,告诉他往哪儿骑。
回到家吃过饭洗了澡,早早窝到床上,看那本《活着》。小莺打电话来,约我明天在君临广场碰面,说有要紧事商量,电话里说不清。熄灯躺下来准备睡觉时,云梓天打电话来,他说:“你最近都不联系我。”
“生病了啊,又忙着训练,作业和测验又多。”我说。
“是吗?那明天出来吧。”他说。
“明天有约了,”我打了一个呵欠,“不聊了,很困,晚安。”
没等云梓天再说话我就挂了,鼻子嗡嗡的,说话很难受,喉咙一痒就咳个不停,要不是小莺着急约我见面,还打算在家不出门呢。
天空晴朗得有点过分,搭公车去,把头抵在玻璃窗上,跟着车子晃动。外边的世界,我所存在的这个庞大却虚无的空间,其实只是光和影,不断地交叠,重合,分开,如此重复而已。
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握着手机,握出黏乎乎的汗。就在十几分钟前,小莺传了一个录音给我。她和阿思在医务室门口听到宋紫君和钟焕文的对话。原来钟焕文是宋紫君的一枚棋子,原来他不是真心对我那么好的,一直以来都在演戏,为了接近我,破坏我和云梓天的感情。演得那么好,真该颁个金马奖给他。
我最讨厌别人欺骗我了,在背后偷偷摸摸搞小动作。看来昨天载我回家也是计谋好的,说不定宋紫君就躲在某处,把我和他一起的画面拍下来,用来威胁云梓天了。真不明白,同样的把戏要玩多少次才会收手啊,不会腻么?
我是招谁惹谁了,和钟焕文无冤无仇,他竟然和宋紫君狼狈为奸,串通起来陷害我。除了愤怒,还有难过。就算不伤害别人,别人也会伤害你。在青春无敌,美好如同伊甸园的学校表皮之下,潜伏着不致命的危机,如银针般乱射,无处逃躲,总有数不清的人受到伤害。
车子一个急刹,头砸了一下玻璃窗,疼得我呲牙咧嘴。朝窗外望去,已经快要到家,伸手按了车铃。
从街口拐进巷子,家在巷子最末端的那间生锈的铁门里面。阳光很难光顾的地方。整条巷子空荡荡的没有人的气息。边走边想到底要不要把事情告诉云梓天,说不定他已经收到宋紫君精心策划偷拍的照片。站在铁门面前,没有掏出钥匙开门,过了许久,转身向云梓天的家跑去。
上楼梯时遇到卫臻,她有点儿吃惊。
“你来找小天?”他问。
我点点头,有点儿不自在。
“他出去了。”卫臻说。
“去哪儿了?”我问。
“桥底吧可能,他最近老去那儿。我先走了。”卫臻说完登登下楼了。我站了一会儿也跟着下楼。
云梓天没有在桥底,他在河提边,蹲在草丛里,不知道的以为在大便呢。我跑过去打算吓吓他,他却站起来,用脚踏了踏地上的一堆土。
“你在干嘛?”我问。
他回过头,愣了一下,他说:“没什么,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很忙么?”语气里带点儿嘲讽。
“忙完了,很想你啊。”我过去像平常那样抱着他的胳膊。
他没说什么,掏出手机给我看。果然是照片,我和钟焕文所接触的任何一张都有,和我猜的没错。
“你相信这些东西,连发件人都是匿名的,你不觉得奇怪么?”我看着他。
“我不知道。”他满不在乎的说。
“那你听听这个。”我打开录音播放钟焕文和宋紫君的对话,播了几遍。他惊讶的表情温和下来,像是松了口气。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云梓天问。
“不知道,他们太奸险了。”我说。
云梓天抱住我的肩膀,他说:“你自己要小心。”
“嗯,知道了。”
“糟了,”他蹲下来,用树枝挖着刚刚用脚踩踏的地方,“要挖出来。”
“你埋了什么?”我蹲下来帮忙。
过了一会儿,土里露出一个小盒子,云梓天把它拿出来,他说:“要送你的。”
我打开盒子,是一条心形的项链,他说:“你不是快生日了吗,生日快乐。”
“谢谢。”我抱住他。
我躺在昏暗的房间里,摸着脖子上的项链。云梓天把它埋了,显然是相信了那些照片,而不相信我,如果不去和他解释,如果没有小莺和阿思的帮忙,他可能不会再和我一起了。这一年多的感情原来这么轻易就能击碎。因为没有了理解与信任,爱情是不牢靠又脆弱的。就拿母亲和父亲来说吧,他们一起几十年了,还生下我和许光泽,如今不也因为父亲的移情别恋而拆散了这个家么。人生真是一场长久消耗的战争,无乱是与别人抗衡,还是面对自己。
接下来是怎么拆穿钟焕文的真面目。若不是在演戏欺骗我,他人还不错,长相不比云梓天差,做事认真,待人热情,想像不出其实是假装的。
那几天他依然来找我,我不太理他。后来小莺说:“其实钟焕文是钟叔的儿子。”
“啊,你家司机的儿子?”被震惊到了。
阿思接着说:“我已经找他谈过了,他不会再招惹我们的,倒是宋紫君,欣容,你得防着她。”阿思提醒我。
“我哪天不是防着她呀。”我说。
小莺一直没作声,阿思问她:“小莺你在找什么呀?”
小莺正翻书包、抽屉,课桌上乱七八糟的,她说:“怎么不见了呢,前几天才看完的。”她的样子很着急。
“不见什么了?”我问。
“书,”她没抬头,“余华的《活着》。”
“在我这,你借我了,不记得么?”我真不明白为何她记性那么差。
小莺停止翻找抬头看我,想了几秒,才说:“好像是哎,我还以为不见了。”
小莺虽学习好,但其他时候经常健忘,反应也越来越迟钝,最近还老头痛。有一次七班和一班正好一起上体育课,她跑步跑着跑着就头痛,以前也只是胃痛而已。陪她去医务室,校医认为她是因为在来例假时用冷水洗头所以导致的,也就没在意。
那晚小莺打电话来的时候,我正在看《活着》,刚看到福贵的儿子有庆死了,是给医生抽血太多抽死掉的。正当惋惜时,手机就响了。小莺问我:“乔中文化节开幕式你会参加么?”
“还没想好,去年唱歌今年也唱的话,有点儿单调。”
于是两人聊起了往年文化节发生的趣事。
小莺的声音忽然变奇怪,有点儿吃力的感觉。她说:“头很痛……那个,等下再聊……”
“小莺,小莺,你没事吧?喂喂?”
她没有挂断,能听到翻找东西的声音,很吵杂,过了一阵才断线。
我放好手机,翻开红色封皮的《活着》继续看,是个悲伤的故事,主人公福贵全家都死了,只剩他一个。以笑的方式哭,在死亡的伴随下活着。余华用这句话,讲述了人是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的一个血泪故事。
这不仅仅是一个故事,它其实隐喻着某些东西。后来我才恍然惊觉,死神正在一步一步逼近小莺。
袁莺
站在顶楼看天空和远处的楼房,接近黄昏,天还是淡蓝的,有几条絮状的云在天边,楼房参差不齐,余晖洒落在最高的楼上,阴影笼罩着半边的教学楼。四月的风开始带着热气。
原以为通往顶楼的门被一把大锁锁上了,其实那锁只是挂在门把上,没上锁。发现这个秘密后开心了好久,又可以自由进出顶楼了。
阿思发生意外以来,每天都很担心她,还好她醒了。见到她恢复以前那样,放下心来。她昏迷时,她的父亲找过我,希望我能当目击证人,指证卫臻推阿思下楼。其实我并没有亲眼看见卫臻推阿思,心里有点儿不安。幸亏阿思及时醒来,说出了当时的情况。
周末的时候,和小宣去超市买东西。打着伞,雨滴很稀疏,哒哒落在伞上。天空是鸽灰的,云朵压得低低,偶尔一声闷雷,像在叹息。另一只手提着袋子,小宣扯着我的衣角走在旁边,嘴里含着刚买的棒棒糖。就这样走着,忽然头像被击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