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流年是道暖伤-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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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被赋予了那么多圣洁伟大的定义,我却爱得那么卑微。知道宋紫君和钟焕文串通起来要拆散欣容和云梓天时,有种邪恶的念头冒出来,倘若他们分手,那有多好啊。后来小莺把录音给欣容,她和云梓天连争吵都没有,还继续恋爱着。
很多事情都沿着意料不及的方向发展。钟焕文是钟叔的儿子,百分百确定后,我把事情告诉了钟叔。钟叔感到吃惊,也对我感到抱歉,他说:“我一定会教训他一顿的,小姐你放心,我保证他以后不会再骚扰你的同学。”
那天做完值日去倒垃圾,被钟焕文拦截住,大概猜到他是为了什么。他说:“大小姐,算我拜托你,别在我爸面前说三道四的。”
“我只是说实话,你做了什么自己最清楚。”我鼓足勇气和他对峙。
他说:“我做什么不关你的事,又没惹着你。”
“你伤害了我的好朋友,我怎么可能不管。”
“那你想怎么样?”他的语气里充满不屑。
“炒了钟叔,你看怎么样?”生平第一次威胁别人,而且对方还是个男生。
“你别碰我爸,”他涨红了脸,缓了缓情绪,继续说,“我也是被宋紫君威胁的,算我倒霉,遇到你们。”
“只要你不再伤害欣容,这事就算了。”说完便绕开他,向垃圾区走去。
落日在西边慢慢沉隐,乔城的黄昏,是下班放学的高峰期,马路拥挤常常堵车。回家的路上,把车窗关起来,废气的气味立即消失了。透过玻璃看到商铺门口的卫臻,只是一瞥,便迅速掠过了。在无数个恶梦连连的夜晚,恐惧和痛苦快把内心撑爆。但自从滚下楼昏迷醒来后,似乎找到某个出口,可以释放这痛苦。
要等待一个适合的时期,等我想得足够清楚了,我知道,真相始终要经由我的口中坦露在世人面前。
五一前一天放学回家,本来要找琳表姐谈谈,自从姑姑和安东尼住到家里来,她少了很多时间陪我。去她的房间,推开门,看到地上是几箱打包好的行李。
“你要走了?”吃惊地问她。
她还在收拾最后一个行李箱,她说:“是啊,明天一早就走,回加拿大。”
我坐在床边,沉默的看着她收拾东西,心里有点儿失落。
“不要这样子嘛,开心点,”她停下手头上的动作,过来抱住我,“我是回去结婚的。”
“结婚?和谁?安东尼?”我差点儿忘了她之前订了婚。
她捧着我的脸说:“是啊,所以你要开开心心送我,知道吗?”
“嗯,新婚快乐。”我祝福她。
“来,帮忙收拾。”她放开我。
最后一只行李箱塞满来乔城之后买的东西,还有一本小的相册。她拿了几张我以前的相片,还有一些是这一年的时间里所照的相片。订婚礼我送她的礼物,父亲送她的名牌钱包,奶奶给她的几件珠宝。她拿出一个吊坠给我看。
“这个啊,你也有一个,是粉晶的。”她说。
我认得那吊坠,初中和她去旅游买的,我一直有戴,下意识摸了摸脖子,却一片空荡荡,猛然想起很久之前和小莺、路东哲去超市买水果,后来有小偷把我撞倒,可能是那时候弄丢了。
“我的不见了。”我把吊坠还给琳表姐。
她有点吃惊,把吊坠收进盒子,从奶奶给的首饰盒里挑了一个红玛瑙镯子给我。她说:“你戴着。”
“不行,是奶奶给你的,我不能要。”推开她的手。
“外婆给了就是我的东西,现在给你,”她抓住我的右手把镯子套进去,“就当帮我保管着,我还会回来的。”
那一晚我失眠了,摸着手上的镯子,眼泪就落了下来。她给我的,何止是这镯子能够承载得了的。这一走,再见面时,说不定要隔着某些不可名状的距离或是说空间。心里明白不过,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她始终要离开的,不可能永远留在这个家照顾我的。她将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孩子。
整整一个晚上,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直到天蒙蒙亮,睡了一个多小时,被楼下的声响吵醒了,第一反应,他们要走了。赶紧起来梳洗好换好衣服下楼,迎面撞上吴妈。
“小姐,我还想着去叫你起床呢。”吴妈说。
“我被吵醒,表姐他们走了么?”
“在楼下,准备走。”
我跑到前院,钟叔的车子停在门口,还有家里的另外一个司机也在往车里搬行李。我马上打开车门坐到副座上。
车子开往乔城机场。一路上谁也没作声。忽然想起安妮宝贝的一句话:沉默如同黄金,即使被岁月磨损覆盖,它亦会是我的光。而现在的沉默,是因为太多言语和不舍,无法表达出来。离别这个字眼,已不陌生,它曾成了我和母亲永远的姿态。
都走了,只剩我和钟叔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里。回家的路上,在车里,摸着手上冰凉的镯子,沉沉睡着了。又梦见母亲,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她说会一直陪伴着我,她说思思要勇敢,没有人可以伤害你的。
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精神恍惚,思绪乱作一团,浑浑噩噩的感觉。课桌上摊开的试卷做了几个小时仍停留在第一题不动。回学校后借了小莺的试卷来抄,她的功课做得很整齐,满满当当的。
枯燥重复的生活又开始了。每天八节课,课间休息的十分钟显得弥足珍贵。一小部分勤奋的同学连那十分钟也不放过,埋在书堆里继续学习,另一小部分同学则是一天到晚都不怎么学习的。剩下的大多数人,像我和小莺,循规蹈矩的,课间十分钟丢开课本,或聊天或做别的事情。
那天课后像平时一样,把小莺拉到顶楼。面对吹来的温热的风,忽然很想一吐为快。在我决定说出真相的时候,最信任的琳表姐走了,而欣容一直不知道我的这些事,唯一能倾诉的,就只剩小莺了。当我告诉她杀死母亲的凶手,是我的时候,她整个人呆掉了,激动地说:“阿思,你疯了吗?话不可以乱说!”
“小莺,听我说,是真的。”我认真的看着她。
她愣了几秒,转身飞奔下楼。她迫不及待想要冷静冷静。我一个人在顶楼站到上课铃响了才回教室。最后一节课,从小莺游离呆滞的表情可以看出上得心不在焉的。放学后她走得比平时快得多,几乎是老师说下课,她抓起书包就跑了,我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收拾了书包。她似乎想逃避,她比我更害怕知道事实的真相。
晚上在房间里上网看《海角七号》,小莺打电话来。她道歉说白天的时候没等我一起走,她说:“阿思,对不起,我只是太震惊了。”
“没关系,你还愿意听我说么?我实在找不到可以倾诉的人。”我移动鼠标把正在播放的电影暂停。
“你说吧,我听着。”
这么多年来我始终害怕触碰的那些尘封在心底摇摇欲坠的记忆,我就知道,它们终有一天会重见天光。
十岁那年我和母亲在游乐园被绑架,匪徒把我们拽上车,绑住手脚,用胶布封住我和母亲的嘴巴,眼睛也被蒙上了。车子一路开,车上只有那人粗狂的谈话声和笑声,成了记忆里可怕的声音。我挨着母亲,哭不出来,只发出呜呜的声音。
许久之后,我们被拽下车,拖到一间破败的屋子里,他们才把眼罩和胶布拿掉。那种撕扯的刺痛感每每想起都恍如还停留在嘴巴四周。三个男人不算彪悍但很凶狠很粗鲁,他们拉开母亲的手提袋,把东西一股脑门儿倒出来,捡起手机拨通了父亲的电话,向他要钱。其中一个男人掏出小刀,在我的小脚上划了一刀,皮肉顿时裂开,鲜血争先恐后冒出来,虽然只是一个小伤口,却疼得我哭了起来。母亲哭着求饶,她叫他们不要伤害我,只要我安全,钱一定到他们手上。
那时母亲很年轻,长得细皮嫩肉的,为了我,她被三个男人给糟蹋了。那些不堪的画面,一想起就痛苦得想死。后来听到警笛声,匪徒匆匆地锁上门走了。我挪到母亲身边,那时绑在手上的绳索已经解开了。母亲躺在地上,睁着眼睛看我,她的嘴巴嗡动的想要说什么,我没听清楚。鼻血从她的鼻腔涌出来弄脏了她绝望哀伤的脸。我边哭边伸手帮她擦脸,可是越擦血流得越多,我便把双手捂住了母亲的鼻子和嘴巴,没过多久,母亲就失去气息,全身开始冰凉。我缩回角落里,抱着自己一动不动。
警察破门而入,带走了我们。然后医生说我患了自闭症,妄想症,所有人都以为我有病。其实我的确生病了。一直以为用枷锁把自己套牢,自己设了一个圈圈困住自己,折磨自己。医生还说我选择性失忆,把当时目睹的和所做的事情忘掉。选择性失忆是人们把伤害自己最深的那些记忆从脑海里删除,失忆这种东西,在某种特定巧合的状态下,说不定会被捡回来。我就是因为从楼梯上掉下来,所有空白掉的章节都回来了,一一在眼前像倒带重播一样。终于明白,人始终要面对一些铁一般的事实,比如说,是我的过错,杀死了母亲。即使记忆回来,但我仍不清楚当时捂着母亲时那种微妙的心态。对于母亲,已经不是简单的愧疚就能得到原谅。也许我一直在赎罪,所以那么痛苦难受。卫臻逼了我那么多次,他算是成功。我想在天堂的母亲也希望我说出真相,帮助他们的。
“小莺……”确定她是否在听。
“我听到了,”她吸了一下鼻子,“你说出来有舒服一些么?”
“嗯,我想说出真相,帮帮卫臻的妈妈。”
小莺马上反对,她说:“先不要说,你会坐牢的,再等等。”
“等到什么时候?一辈子么?”我有点儿激动。
小莺说:“怎么说也把高中念完……我不想眼睁睁看你走进牢房。”
冷静想想,小莺说的不无道理,我也无法想象自己未完成学业就被警察带走。盯着电脑屏幕上暂停了的画面,一个日本人缩在甲板的角落给台湾的恋人友子写信,后来我才知道那些厚厚的载满思念和心意的信件过了半个多世纪才被男主角悄悄送到年老的友子身边。
这世上,所有事情都有因有果,要发生的始终逃不掉。生命,是来这世上游离一趟的基本条件,这条件的长短,因人而异。可无论长与短,存在始终存在过。谁也不是谁的救世主,只有自己,才能宽恕自己,救赎自己。对于母亲,我赎罪的唯一方式就是好好活着。
早上睁开眼睛,看到日出的光打在墙上,很亮的橘子色。已经是六月了,因为学校做高考考场,所以放了三天假,大伙儿像捡到便宜似的乐坏了。
那天我决定去看母亲,买了她喜欢的香水百合。没有要钟叔载我,自己坐公车去。灵先墓园安静极了,像一个无声无息的世界。我来到母亲的墓碑前,把花束放下,然后跪下,掏出手帕擦拭那张永远年轻的黑白照片。
“妈,对不起,原谅我,要原谅我……”
跪了一会儿,阳光很烫地洒落在我身上,能感觉到汗水从脖子上留下来。回去的路上,头重脚轻的,估计中暑了,后来遇到陈大伟,是他把我送回家的。
天气炎热了好几天,然后又连续下了几场暴雨,终于过去了。早上在阳光的沐浴中醒来,那种感觉,其实很幸福。日子依旧机械地过着,日复一日。头顶上的风扇呼啦转动着。午后的蝉鸣响彻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