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断鹊桥-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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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慢慢不来往了。再往后就是毕业,考研,姚盛林想,自己可能就忘记她了吧。可是他总是想起冬天的街边,两个卖碟的孩子,拿着一块金黄色的烤白薯。这画面刺得他眼睛疼,有时候,整夜睡不着觉。
于是拼命地学习,但是一有闲暇,她的影子就会自动跳出来。
周末,他去化工学院找同学。同学忙着做实验,他在一边帮忙。
同学递给他一杯清水,要他在底部加一滴墨。做这个,他是轻车熟路,拿一支长长的滴管,吸一滴红墨水,然后慢慢探到烧杯底部,轻轻挤出一滴。
红墨水在杯底悄悄扩散开来,很好看,与清水界限分明。姚盛林又有些发呆,那幅画面又在他眼前闪现,她清凉的温和的笑,她的白衬衣,她唇边黏着的白薯皮儿……
同学惊呼,你这是怎么了,看让你配的。水成什么样子了?!
姚盛林这才低下头来,看杯里的水,已经混成一片了,原来是自己拿了根小玻璃棒,不停地搅拌杯里的水,下意识的动作,让水变成了混沌一片。
姚盛林突然想到,自己就是那根搅拌棒。爱情从一开始是有墨点的,如果慢慢沉淀下去,还是清水一杯,可是自己就是忘不了那个墨点儿,有意无意地总是搅一下,碰一下,结果慢慢扩散,最后的爱情,也就像那杯水一样,只有倒掉了。
其实爱情是看不穿的,正如他现在想,他怎么就认定那个陪他站在冬天的街边叫卖光盘、吃烤白薯的女孩子,不会陪他一生一世呢?那一汪倒掉的面目不清的水,正是自己理智之下所谓的面目不清的爱。
我回家等你◎周海亮
她决定去赴那个约会。
其实没有什么。他是她的同学,大学时,曾轰轰烈烈地追过她。后来毕业了,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一年前在街上邂逅,才知道他也来到这个城市,经营着一家不小的公司。两人站在街上聊了一会儿,他递她一张名片,说,有事的话,就找我。然后分手,有几分不自然,但很平淡。她想不起自己会有什么事找他,于是名片一直躺在抽屉里,和许多名片挤在一起。
前几天她把它翻出来,给他打了个电话。只是淡淡的问候,但他能感觉到她的窘迫。几天后他把电话打过来,约她出去。她想了想,说好。公司里缺个人手,想和你谈谈,他这样解释。她说知道了,谢谢你。不知为何,心却跳出了声。
这么简单吗?或许是,又或许不是。假如他握了她的手,假如他揽了她的腰,假如他吻了她的唇,她会拒绝吗?——她知道他仍然念着她,她能够感觉出来,这个不会错。她知道,只需自己一点点儿暗示,他们的朋友关系就会即刻瓦解。
她怕,却又似乎盼着。她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办法,只能向前走。也许,是走向一个未知的地方。
她下岗了,渴望一份体面的工作。老公单位效益不好,薪水降到仅够还清每个月的房贷。每天下班后,老公都要出去,说去找朋友们想办法,很晚才回来,拖了疲惫的身体。她想现在她不管做了什么,都是为了他们这个家。她会做什么吗?她想她应该不会,她爱她的老公,爱他们的家,她只是去找一份工作而已,这没什么。
她穿了最漂亮的衣裙,放下挽起的长发。于是,长发像瀑布般直泻而下,她知道他喜欢她的长发。他曾给她写过情诗:你的长发/像暖暖的黑丝/织成诱人的锦缎。
她去时,他已帮她要好了咖啡。两个人隔着桌子,慢慢啜着咖啡,低声说着话。烛光是温柔的,还有音乐,还有淡淡的香气,当然还有暧昧的调子——来这里的,多是恋人,或者夫妻,或者情人。她有些不安。
去我那儿做吧,他说,请不要拒绝。他看着她,目光是善良的。他的善良让她更加不安。
她甚至有些惶恐了。是的,她需要这份工作,可是有他在。他是她的上司,他曾经追求过她,从此,他们会天天守着一间狭小的办公室。
他们当然仍是朋友,不过,这样的朋友很难维持,很容易升华或者下沉。她对自己没有信心。
行不行?他问。
她喝光了杯里的咖啡。
他突然握了她的手,轻轻地,却很坚定。她想抽出来,可是他握得更紧。
再要杯咖啡吧。她说。
他只好松开手。喊,服务生——服务生来了。身着干净得体的衬衣,扎着漂亮大方的领结。服务生看看她,再看看他。服务生问,请问您需要什么?
他说咖啡,两杯咖啡。
服务生冲他优雅地笑,再冲她优雅地笑。服务生说请稍等,然后走开。服务生有一双淡黄色的独特的眼睛,脸上棱角分明。他的步子迈得沉稳,很有信心的样子。
她的鼻子就酸了。
她说,我不去了。
他说,什么?
她说,我不去了。
他说,为什么?
她说,我怕。我怕我们的生活,从此会被打翻。
他说,不会吧?
她说,也许不会。可是,我不想在生活中,埋下任何一颗暧昧的种子,一颗危险的种子。
他想了想。他说,也许你是对的……不管为什么,我尊重你。可是我感觉,你应该是想要这份工作的……所以现在,你的这个决定,让我感到很突然。
她说,对不起。
服务生端来两杯咖啡,在她和他面前各放一杯。服务生冲他们有礼貌地笑,然后静静离开。她站起来,追上去,站到他面前。她说,你来做服务生,多长时间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没有回答她。他说我不累。
她问,这里还需要人吗?
他说需要。厨房里,缺人,刷盘子的,你要干?
她点点头。我干,她说,明天就来面试。如果可能,我想明天就上班。
他笑了。
她说,晚饭还没吃吧?想吃什么菜?
他说,番茄蛋花汤就行。
她说没问题,我这就回去做。我回家,我等你……
爱的尸骸◎叶倾城
那年,他陪父亲回老家,为祖父母合葬。火车进了山东地界,一窗葱绿,大叶大秆地招摇,是高粱与包谷。父亲淡淡地¨。电子书 ZEi8。COm电子书 。电子书 。电子书¨,说些他不知晓的家事给他听:“你爷爷一代,很多这样的。”没有一点儿怨意。
1944年战火蛮荒,祖父一走便没了音信,祖母的日子——地上炕上灶上活计,老人小孩鸡猪衣食,以及,等。日头东升西落,江山换了人家,男人不知是死是活,祖母渐渐老了容颜,枯槁如木,她的等待,却坚若磐石。17年后,祖父托人捎信还家:他活着,在京,居高位,新妻的最幼子,已经12岁了。
祖母原就口拙,少言少语的农家女子,闻此也无声无息,在炕头上久久盘坐。第二天,照旧下地去。半年后,祖母就去世了。
他想他明白祖父的选择,以三十岁男人的心。战火硝烟,生命何其脆弱,死亡如影随形,祖父也只是基于恐惧,追寻一点儿生的快乐吧。
只是,祖母共育有四子,除了父亲考取大学离开,其余三子,皆在农村。夜里宿在四叔家,破砖败瓦,人多挤不下,两位堂弟抱了被子,睡在院中的平板车上,听得酣声如雷。猪圈强烈的腐败气味令他难以入睡,满身皆痒,他疑心是跳蚤。
而他记忆中的祖父,是一位慈祥到近乎温柔的老人,对他极其宠爱,也是他成长岁月里不可或缺的忘年交,教他近代史、做人、旧体诗,以长者的睿智宽厚,安顿他暴烈的青春。
父亲对祖父的敬爱,当下不敢多言。
第二日启坟,黄土里卧着一个破木匣,简陋如火柴盒,祖母竟如此薄棺。叔叔们一片唏嘘,连他都禁不住想恸哭一场,不为亲缘,只为一个寻常女子,一生空空的操劳。父亲不动声色,只张罗着,置买附近最好的棺材。
祖母移棺后,可以合葬。他以长孙身份扶柩,准备将祖父的棺椁入土,父亲突然发话,“等一等,先放我妈。”〖Zei8。Com电子书下载:。 〗
一言既出,四座皆惊,连他这种都市小子都隐隐觉得不妥,何况在男尊女卑、最重礼数的孔孟之乡?人群里起了微微的骚动,很多不以为然、惊愕的神情。
然而父亲跪着,脸,沉默着。面颊、眉眼、微张的嘴,都微微抽搐,是痛得不可开交,钢铁一般坚不可摧。
父亲一生,到底有没有恨过祖父呢?
祖母的棺椁无声落土,扬起尘烟,像黝灰燃烧的火焰。随后,祖父的棺椁也放进,坟头合上。一段旧事,自此缄口不言。
他恍惚记起,十七岁那年,他想向喜欢的女生示意,又担心她不接受,学校会处分,祖父用浓重的山东口音取笑他,“喜欢还怕啥?”
但,如何勇敢爱呢?如果爱与责任相违背?如果爱就是伤害和背叛?血会渐涸,液紫而乌,如沉黑底色的玫瑰裙。那些疼痛,却永远不能遗忘。
太多事情,他无从了解;也再也不可能,与祖父,以男人对男人的姿态,聊一聊了。他对祖父,完整的爱与尊敬,是一件洁净温暖的旧衣,此刻,打了补丁。
忽然他胸口震动,如心在狂跳。是手机,千万分熟悉的号码,属于妻子之外的另一个女人。而他迟疑着迟疑着,久久不敢接听。原本,他以为,说一句爱,或者不爱,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爱是多么欢喜,但当爱情死去,如何安顿尸骸,并且在坟头上种一棵苹果树,他想。他还没有学会。
跟着爱情回家◎乔叶
她知道他有了外遇,但还是对他好。是一如既往的那些个好:他的那份早餐永远是他喜欢的金灿灿的小米粥,电视的开机频道永远都是他习惯的中央五套,在床上轻咳时纸巾永远都在他最适手的那个位置……过于体贴或者过于平淡都是一种不正常,所以,她一直面如止水。
顺其自然。她知道自己只有这样。无论那个女人是谁,最终有权决定的,都是他。
那天晚上,他和她各偎一个被筒,她把自己这边的床头灯扭暗,他把自己这边的床头灯扭亮。她坐起来,预感到关键的时刻已经兵临城下。
“我的一个朋友爱上了一个姑娘,想和他的妻子离婚。如果,我是说如果,”男人说,“如果你是那个妻子,你会同意离婚吗?”
“他不爱他的妻子了?”“是。”“一点儿都不爱了?”“应该是。”男人犹豫着,“或许。”
她的心揪痛。傻瓜都知道,这个“如果”是个铁锤,一下子,一下子,要把他们的家击碎。
“我会离婚。”她平静地说。
男人沉默。有些吃惊。没想到这么简单。要知道这么简单,他就把如果去掉了。然而稍顷,他心里又不舒服起来。她为什么会这么干脆?难道也是有什么情况?
“为什么?”他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纠缠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没有意义。”
“一丝挽留的念头都没有么?”
“心走了,留个躯壳干什么?再说,他若想留,就不会提出离婚。”
“孩子呢?你要么?”
“当然。”女人说,“好事做到底,不给人家添麻烦。再说也不放心。都说有后娘就有后爹。那还是让孩子跟着亲娘保险些。”
“那他是不是能常回来看他?”
“当然。他永远是孩子的爸爸。这不会变。”
男人的愧疚越来越浓厚。
“其实,如果,”他又说“如果”了,“如果对方不是个未婚姑娘的话,他是不会想去为她负责的。”
“是啊,想当初,他之所以和妻子结婚,大约也是因为妻子是个未婚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