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宗-第2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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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派出京官为诸王的长史、司马,其本意是怕这些年少亲王离开京城后无人管束,以致横行无法,这些京官多是刚正之人,可以就近监督。李世民亲口对这些京官交代过,让他们时刻劝谏诸王,若诸王有失要当即指出令其改正,再不改,可以直接向自己禀告。
韦挺在朝中资格较老,性格率直,又口无遮拦,其到任后,发现齐王李祐昵近群小,好畋猎,因而多次谏李祐改正。李祐时年二十三岁,其养在深宫,后又以亲王之身兼领都督,手下之人皆顺着他,何尝受过此等委屈?他压根就不听韦挺的劝谏,并对身边之人说道:“韦挺被父皇赶出京城,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只好对我指手画脚。哼,别看他是王妃之父,若惹得我火起,一样会让他灰头土脸。”
李世民接见韦挺倒很亲热,说道:“韦卿,朕让你去辅佐祐儿,缘于至亲缘故,你能知此深意否?祐儿从小被阴妃宠爱太过,养成了轻躁的性子,寻常人去说他,很难以听从。”
韦挺遂将李祐之行为说了一遍。
李世民听言后叹道:“唉,祐儿之行,怎么与昔日齐王元吉之行相仿呢?莫非这齐王之号不能再授人吗?”既而正色道:“韦卿,人若玩物丧志,畋猎无度,难成正果。祐儿为吾之子,为卿之婿,不可让他耽误下去。你在祐儿身边,须代朕行为父之责。”韦挺顿首道:“臣明白本身职责,多次劝谏齐王,奈何齐王不听,只好找陛下求助。”
“嗯,朕即拟敕书一道,数祐儿之过,让其改正。韦卿,朕刚才说了,祐儿年幼不明事理,他若一味不听,你可采用断然措施镇之。譬如祐儿身边的那些小人,若祐儿不将其遣走,你可以将他们赶走,就说是朕让你这样做的。”
“臣奉旨。”
李世民心中忽然掠过了一丝担心,说道:“祐儿性格轻躁且简单,你的性子亦是火暴脾气,你们性格相似互不退让,容易酿成更大冲突。韦卿,教人育人时不可一味刚强,你也要学会循循善诱,这样效果也许更好,明白这个道理吗?”
“臣定会努力去做。”
“你能这样说,朕就放心了。韦卿,若祐儿能依正道理政,为朕之幸,你之福,我们毕竟为亲家嘛,望你好自为之。”
数日后,韦挺辞别家人返回齐州。李世民没有想到,韦挺从此一走再未回京城,竟成永诀。
李祐读罢韦挺带来的敕书,当时并无言语,待韦挺走后,他起身骂道:“这名惫懒的老儿,还是王妃之父呢!你背着我找父皇告状,是何居心?”其回府后难压怒火,寻个茬儿将韦妃暴打一顿,以释心头之恨。
韦妃大略知道了事情的缘由,偷偷派人将韦挺唤来。韦挺见女儿满身伤痕,惊问其故,韦妃泣曰:“父亲呀,还不是你找来的事吗?”说罢,她扑入韦挺怀中抽抽噎噎哭个不停。
那一时刻,韦挺心中生出了一些愧疚,觉得因为自己之故使女儿遭到暴打,实在对不起女儿。
韦妃抬起泪眼道:“父亲,齐王的性格一直如此,岂能说改就改了?父亲,你还是回京城与母亲兄弟们在一起吧,有天大的委屈,由女儿一人承受。”
韦挺摇头道:“我以前仅听说齐王性格不好,不料其轻狂如斯。女儿,为父这样做,是为你们好呀。如今皇子众多,彼此虎视眈眈,若齐王不修德行,被人告至皇上那里获罪,你一样受罪啊!”
“父亲啊,你仅看明面的事,哪里知道其中的曲折啊!”韦妃说完,又断断续续说出一件更让韦挺担心的事。
李祐被封齐王来到齐州任都督,一日其舅阴弘智来访,当着韦妃之面对李祐说道:“齐州为形胜之地,殿下既为齐王,知道现在应该做些什么吗?”
李祐急忙询问详细。
“皇上共有十四皇子,楚王宽早夭,尚余十三子。太子之位例由嫡子继之,太子承乾和魏王泰在那里明争暗斗,则殿下难望太子之位。人无近忧,必有远虑,若皇上千秋万岁后,殿下要力求自保。”
“如何自保?”
“殿下宜暗暗积蓄力量,多募壮士,使其他亲王不敢轻易来图。”
李祐对阴弘智所言深以为然,此后果然大力招募强健之人为护卫之士。阴弘智妻兄燕弘信素爱武艺,阴弘智将其荐给李祐,作为卫士之长。
韦挺日常在齐王府内见到许多健硕之士,尚不知道其中还有这般曲折,遂大惊失色,说道:“朝廷有制,亲王之卫不得超过二百人。齐王如此大肆募人,若传入皇上耳中,定有谋反之嫌。女儿啊,谋反之罪要诛灭亲族呀。张亮那时,不过私养了五百义子,最终落了个身首异处。”
“父亲不用惊慌,齐王绝对没有谋反的意思,不过想自保罢了。”
“自保?朝廷之事宫廷之间,有时候波诡云谲,变幻莫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自武德年间至今,看到过多少事。女儿,还记得我们全家被流放到西南边陲吗?杨文干兵变与我有什么关系?最终还是为父之罪。若不是当今皇上胸怀博大,不计前嫌召回京中,我们全家就要在蛮荒之地长相厮守了。”韦妃也着急起来,急问道:“父亲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韦挺沉吟了片刻,断然道:“我们要一同说服齐王,让他停止招募之事!”
事也凑巧,这日燕弘信带领二人来见李祐,此二人名叫梁君暮、梁猛彪,为河北有名的壮士。他们听说齐王招募勇士,特来投奔。李祐大喜,当即收归帐下。
韦挺很快得知此事,急匆匆来见李祐,谏道:“齐王殿下,此事万万不可。河北之人已然知道殿下招募勇士,此事很快会传扬天下,当今圣上亦会耳闻,如此会对殿下不利。”
李祐满不在乎,说道:“父皇多次教导臣子要善于招贤纳士,我秉承父皇教导,为国家筛选人才,有何不可?”
“殿下,招贤纳士自有吏部负责,你为藩王,须依国家制度,不可逾制而为。老臣知道殿下已私养猛士数百,若皇上知悉此事,定会责你。去年张亮因私养五百义子而获罪,难道殿下不知吗?总而言之,殿下须速速将府中猛士删简,方是灭祸之道。”
“哼,你不要危言耸听,我府中多养数人,难道就成了大罪吗?”
韦挺见李祐如此固执,遂让他屏退左右,然后轻声说道:“殿下,我们毕竟为至亲,我难道会害你吗?小女因你而贵,我亦存私心谏你走正道。汝舅阴弘智看似爱你,其实见识浅薄,定将你陷于不义境地。”
李祐转念一想,知道是韦妃向韦挺说走了嘴,遂大怒道:“你们父女皆不是好人,为何不替我多想想身后之事?我兄弟甚多,舅舅让我谋自保之道,又有什么不对了?”
“当今圣上宽仁待人,对皇子苛责有加,其实是爱之深而责之切。你以亲王之身兼领齐州都督,只要能勤政为民,恪守职责,即是自保之道。汝舅教你阴募死士,实有不轨之心,若皇上知悉,他会怎么想?皇上即位以来,天下多少能臣猛将,皆兢兢业业,恪守职责,不敢有任何私念。为何这样呢?一者,皇上推行清明政治,鬼蜮之行难见天日;二者,以皇上英武睿智,又有何人敢打歪主意?殿下为我之婿,我诚心说你,千万不敢想岔了心思!”
“哼,我听说你当年追随隐太子,与父皇为敌,那时候为何没有这般心思?说起来,你也是势利得很呀,父皇不计前嫌重用你,你说父皇好;若隐太子即了位,你还会说父皇好吗?”李祐这一段时间非常恼火韦挺,认为他不识时务,以致在京城中立不下脚,只好跑到齐州来对自己耍威风。他现在一时兴起,忍不住揭了韦挺的昔日疮疤。
韦挺听言亦恼羞成怒,觉得此子偏激如此,非下重手不可,遂昂然道:“殿下不听老臣之言,老臣只好办些无理之事了。”
李祐冷笑道:“你办的无理之事还少吗?”
韦挺道:“我受皇上重托来辅佐你,该说的话都说了,奈何你不听,我只好以强硬手段来谏你。我这样做,有三重原因:一者,我为皇上老臣,应该恪守职责,何况皇上曾嘱我要代行为父之职;二者,你为小女之夫,我亦有教导的责任;三者,谋逆事大,会株连我家,容不得我不行强硬措施。这第一件事,就是不许你收罗这梁姓二人。”
李祐冷笑道:“你扛着父皇的牌子来此作威作福,竟然给我扣上一个谋逆的罪名。谋逆?我如何就谋逆了?不错,父皇也许对你交代了许多,然我为齐王,齐州都督,你仅为我府中的长史,难道任你来发号施令吗?梁姓兄弟我已经决定留下,你勿复多言。”李祐说完,起身拂袖离去。
李祐回府后,让下人将韦妃绑起,自己亲自前去掌嘴,骂道:“多嘴的贱妇,今日先饶了你,再多说话,瞧我不将你的舌根子连根拔出来才怪!”然后令人将韦妃推入一间黑屋内,看管起来,不许她再见韦挺之面。
韦挺不知道齐王府内有这样变故,他昂然起身,出门召集下人办了两件事:一是派人将梁姓兄弟赶出齐州城外,不许他们再踏上齐州地面;二是亲自来到李祐鹰犬坊内,亲手解除鹰之缚、狗之绳,将鹰犬放归田野。
更有甚者,韦挺亲自把守城门,看到李祐出外游玩的车仗,立刻上前拦着去路,不许李祐出城。
李祐闻听韦挺将梁姓兄弟赶出齐州,当即派燕弘信出城追赶将其追回,然后让这二人大模大样地随在自己身侧,以示韦挺。待韦挺驱鹰犬、守城门之时,李祐怒火万丈,拔剑欲杀韦挺,然被身侧的燕弘信劝下。
燕弘信将李祐劝回府中,李祐怒道:“杀了这名令人生厌的老儿,从此耳目清静,岂不干脆?”
燕弘信劝道:“韦挺所以敢如此无礼,所恃者,当今圣上也。殿下若当街杀之,定会传扬天下,事情反而不美。”
如此劝谏齐王李祐,在齐州并非韦挺一人。齐王府典军韦文振,兵曹杜行敏等人也瞧不惯李祐阴养猛士的举动,他们多次向李祐进谏,李祐也非常讨厌这帮人。
双方在这里剑拔弩张,事态越来越紧急。一日夜里,韦挺居处院内落下一阵乱石,韦挺认为这是李祐来威胁自己,遂取了其中石头,又书一道疏奏,将之交给驿所,令其传往长安。李世民阅罢韦挺的上疏,对其中言语半信半疑,遂派刑部尚书刘德威前往齐州查验。
李祐见刘德威前来查验,心中大惧,以为韦挺将自己的隐秘之事和盘向父皇托出,急忙召来燕弘信等人前来商议此事。
李祐惶惶然道:“韦挺老儿不知道向父皇告了什么状,父皇派刘德威前来查验,这如何是好?”
燕弘信分析道:“皇上不降罪,仅派刘德威来查验,皇上未掌握什么真凭实据。然刘德威为刑部尚书,皇上派如此重臣前来,看来也非常重视。为今之计,不管韦挺向皇上告说了什么,殿下全部给他来个死不认账,想那刘德威定会无计可施。”
李祐忧心道:“若是韦挺一人向父皇告状,还算好办,可是刘德威到来,定会找韦文振、杜行敏等人询问,若事露了馅,这如何是好?”
燕弘信断然道:“若如此,我们可以在齐州起兵。”
“起兵?我们就这点儿兵马,如何能挡父皇的雄师?”
“以殿下之力,当然势单力薄。然殿下向来与太子交好,纥干承基上次来,其言语中隐约也有这个意思。玄武门之变,当今皇上所带人马不足千人,一举取得胜利。可见兵不在多,唯精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