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宗-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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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刘黑闼就要大败,风忽然转了向,瞬间逆转成了强劲的东风,把迎面的唐军吹得东倒西歪。本来陷入绝境的刘黑闼跳下马来,手挥砍刀徒步到了最前列,他一路呼喊:“为夏王报仇,随我冲呀。”范愿等人也纷纷下马跟随,众人见主将如此英勇无畏,都来了精神,借助风势奋勇向前。远远看去,漳河堤上的刘军像一条翻滚的乌龙,很快闯入敌阵将唐军冲得七零八落。
后面的李艺见前方势头不好,急忙引军来援。这时,从东北方杀来一彪人马拦住去路,原来是高雅贤带领的后续叛军来到。他们就地开始厮杀,李艺一时无法前去增援李神通。
这样一耽搁,李神通阵脚已乱,他虽在阵中竭力弹压指挥,但已无大用。所谓兵败如山倒,刘黑闼虽然人少,然冲杀势头不减,以一当十,如旋风般在阵中砍杀唐军。唐军四散逃走,被杀者和在泥水中溺死者不计其数。李神通无奈,匹马向贝州逃去,待他收拢残军,所带人马仅剩下一万余人。
刘黑闼杀败李神通之后,又挥兵与高雅贤合兵一处,共同向李艺冲去。李艺见独木难支,无心恋战,就边战边退,一直退到藁城方才安稳。
刘黑闼并不停顿,带领兵马不事休息又攻向贝州。李神通闻讯,早已成惊弓之鸟,遂弃城向南逃跑。后面的刘黑闼衣不卸甲,紧追不放。李神通刚入了洺州,刘黑闼后脚已到,他只好又奔向相州,孰料刘黑闼的脚步更快,他连入城的机会都没有,只好撒开蹄子向河水边狂奔。所幸刘黑闼得了相州已经满足,不再追击,李神通方能从容渡河赶到洛阳。
刘黑闼此次完胜,名声更是大振,原窦建德所辖之地纷纷举旗响应,窦建德故将卒争杀唐官吏。刘黑闼自起兵开始,仅半年之间,尽复窦建德旧境。
屈突通得知李神通大败的消息,时间已是年关,尚未及奏报李渊。他也不知道长安这里举行元日早朝大典的时候,刘黑闼正在忙他的登基大典。刘黑闼定都洺州,自称汉东王,改元天造,封范愿为左仆射,董康买为兵部尚书,高雅贤为右领军,至于窦建德时的文武官员,悉复本位。这个消息若传到长安,即使快马来报,也要数日时间。
正月初三,天策府大管家李安早早醒来,径自入府开始忙乎今日聚宴之事。李安本来一直跟着李渊,李渊当了皇帝后,李世民觉得李安还算妥当,年近四十甚是稳重,就向李渊要来当了自己的大管家。
李安指挥小厮在仁文厅里设了六张大台子,又在四角升起十数笼红彤彤的炭火,室内顿时温暖如春。秦汉以来,大户人家宴饮之时多采用分食制,南北朝之后,随着高脚椅子的出现,为了增强宴饮气氛,又兴起了众人围台而饮的方式。李世民准备今日请十八学士和天策府属聚饮,李安请示李世民采用何种方式,李世民答道:“佳节之际最好热闹一些,且这些人随我征战日久,其中虽有文士,却已不习惯文绉绉的分食方式。李安,就去弄些大台子摆在大厅里,不用屏风相隔,这样最好。”
巳时三刻开始,天策府属和十八学士络绎不绝入府而来。看见众人已经到齐,李世民端起茶盏,满脸含笑说道:“诸位,今日是七天假的最后一天,想大家这些天日日酒宴,多食油膻之物,该有一物清淡除之。此次彦弘先生从洛阳离职,给大家带来一个好东西。来,请大家先饮一口。”说完,他率先举盏饮下。众人依言端起盏饮下,只觉一股清香沁入心脾。
李世民所说的彦弘先生,就是任河南道安抚大使的温大雅,年前被李渊召回。
李世民轻轻舔了一下舌头,感觉余味悠长,依旧微笑道:“据彦弘先生言道,该茶出于陕州之峻极峰,名为‘碧涧’,每年产量甚少。这水就更可贵了,是彦弘先生派人深入桐柏山内,披荆斩棘,从那淮水源头汲来。诸位,日后谁若见了彦弘先生,须当面谢之。”
众人端盏品之,唯其中武将不解此味,程咬金品茶之后,并不觉特别,见众人纷纷落座,遂言道:“秦王,这茶没有什么特别呢。老程素日里食量大,消化也好,没必要用这劳什子解食。待我见了彦弘先生,就说让他下次不要带茶,听说陕州的野猪甚多,让他扛回一只来,请大家品品。”
此言一出,满堂皆笑。李世民不觉莞尔,指点程咬金道:“程王兄,我原想你这些年来与这些先生朝夕相处,不管怎样也能沾上一点书卷气。谁知我还是错了,听你此语,原来你全身上下浑没有一点雅骨。”
苏世长接口道:“怎么没有?那日我见程将军拼命啃一副牛牙,总有一丝半片牙骨落入肚中。”
众人复又大笑,程咬金也咧开了嘴,并不恼怒。
其后,众人依次入席。
宴饮之中其乐融融,文士武将浑然一体,种种妙语连珠、酒令乐趣,这里也不细表。只是到了最后,尉迟敬德已经红了眼睛,大声喝道:“秦王,这半年久处京师锦绣丛中,愁煞我等。听说刘黑闼现在兴兵作乱,不如向皇上请旨前去剿杀,这样才来得爽快。”尉迟敬德来到长安,亲自前往朔州接来双亲和妻儿,其子尉迟宝琳已经长到四岁,生得虎头虎脑,让尉迟敬德爱得不行,一家人总算共聚一起享受天伦之乐。然数月一过,那尉迟敬德生就的武人心性,多日不经厮杀,手心就痒了起来。
尉迟敬德此语一出,举座皆静,大家一同把目光投向李世民。李世民此时酒意也有七八分,只见他霍地立起身来,将手在空中一挥,慨然说道:“刘黑闼纠集一帮乌合之众,不足为患。敬德,你们既然起了出外征战的念头,明儿本王就向父皇禀报,我们就出去走一遭。”
李世民话音一落,在座的武将脸上皆现雀跃之情。坐在一旁的房玄龄默不作声,心想李世民此时盛名正隆,前去剿灭刘黑闼是十拿九稳的事情。若能再添一场胜利,肯定更能博取李渊的欢心,增加其在群臣中的威信,从而促使李渊早日下决心更换太子。
唐依隋制,皇帝每月于朔、望之日在太极殿视朝,其余日常听朝视事的地方则在两仪殿。正月初四,按惯例文官五品以上及武官三品以上者齐集待漏院,他们在这里等待入两仪殿朝见。
其时为五更二点,天色尚黑,这时通事舍人入内,喊声“上朝了”,百官就跟随通事舍人入两仪殿中就位,向李渊行跪拜礼。
李渊的气色显然不错,挥手对群臣道:“罢了,众爱卿平身。有事迅奏。”
李建成回首向班中溜了一眼,见屈突通从群臣中闪出,他执笏奏道:“禀皇上,臣元日前接报,贼首刘黑闼于腊月二十三趁风雪之便,袭破了淮安王和李艺的联军,河北之地悉被所陷。臣奏事延迟,望皇上降罪。”
李渊甚是宽宏,淡淡说道:“屈爱卿,朕知道你的心意,恐怕搅了节日的喜庆,因不来奏。这不怨你,朕不降罪。想那刘贼能成什么气候,谅他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昨日臣又接报,刘贼定伪都于洺州,自号汉东王。”
“淮安王呢,他现在什么地方?”
“淮安王如今已退到洛阳,李艺也已退回幽州。”
“这个神通呀,怎么如此不济事。二郎刚刚收复了河北,仅仅数月间又让他给丢了。屈爱卿,看来刘贼的祸害不小,兵部有什么想法呢?”
“禀皇上,此事臣已与太子议过,想趁刘贼立足未稳之际,再令李艺统军南下,另派人统洛阳之军渡河前去夹击,争取一举剿灭。”
“就这么办吧,屈爱卿,你看谁去办这趟差事?”
一边的李建成听言急忙跨出几步,与屈突通站立一排,朗声道:“父皇,儿臣愿领兵前去剿灭。”
这时,李世民也疾步出班奏道:“父皇,太子理国劳烦,不易轻出。儿臣前次擒获窦建德已令贼人胆寒,此次能领旨出兵,当能一鼓擒之。”
李渊哈哈一笑,道:“两名皇儿争相为帅,为朕分忧,朕甚欣慰。四郎,你在那边跃跃欲试,也有此念头吗?”
李元吉也出班来到面前,悠悠言道:“儿臣不敢领兵,愿随兄长效力。”
“你愿跟随太子,还是二郎?”
“儿臣愿随太子出兵,二哥前次出征劳累,不宜再动,望父皇恤之。”
御座上的李渊一时无语,下面的群臣听见李元吉言语,都觉奇怪。他们知道李世民和李元吉平素不和,且李元吉为直筒脾气,向来说话不拐弯,怎么今天会破天荒替李世民着想?
李世民再拜道:“儿臣击破洛阳,至今已半年有余,已经歇过了劲儿。且儿臣深明山东地理,又有一帮降将可以帮忙,望父皇降旨,准许儿臣领兵即时出征。”
李建成也不甘示弱:“请父皇定夺,儿臣坚意出征。”
群臣听到两兄弟在这儿争夺典兵权,另外一个还在那里明里帮衬,许多人不明其中详细,还觉得这李家兄弟为国操心,可谓后继有人。几名略知内幕的老臣洞若观火,已经闻到了其中的火药味。
此时李渊已有决定,说道:“二郎确实深明地理,又有擒拿窦建德的余威,太子,你不要争了,就让四郎随二郎出征去吧。”
皇帝的话金口玉言,即是铁定的圣旨,李建成本想再争一争,嘴唇动了一动,终于收了心,遂低头道:“臣领旨。”当即退下。
此后又有数人上来奏事,待李渊一一下旨,东方已现白色。李渊打了一个哈欠,说道:“如此,大家都散朝吧。裴监、萧郎、封爱卿、陈爱卿,你们随朕进早膳吧。”
李渊的早膳并不复杂,案前摆有九碟清淡小菜,少有肉食。主食为水晶饭、乳酪饼。水晶饭选用吴兴水晶米,用慢火熬煎成粥,汤汁稠黏,饭粒晶莹。乳酪饼是从胡地传来,其馅系用乳酪膏腴所制,外覆以一层擀面饼,在炉中烧烤而成。几名大臣随李渊入了东房,就见每人案前已经摆好了食物,看样子李渊早有安排。
看到众人坐定,李渊举起筷子说道:“众爱卿,进膳吧。你们在家都为长者,这几日定是忙得很。朕本想召你们来聚一聚,又想如今的皇室规矩太大,哪如小户人家那样来去自由。就想趁着今日早膳的机会,我们几个来叙一叙。”
李渊性格宽简,待人随和,尤其对其老臣,平日里呵责甚少,倍加爱抚。
几人急忙立起拜道:“谢皇上赐膳。”
李渊又一挥手,说道:“罢了,大家不要有太多规矩,坐下吧。”他的眼光看到陈叔达面前的乳酪饼,转身斥责侍立的太监道:“陈爱卿不爱食乳酪,你们难道不知道吗?赶快换过!”
座中之人多居长安,已经习惯食乳酪,唯陈叔达为陈宣帝十六子,自幼生长在南方,对马奶、乳酪之类的东西甚不习惯。
片刻间,太监为陈叔达换了一盘蒸饼。所谓蒸饼,即是今日的馒头。
众人不再多话,看到李渊在那里低头进食,遂小心翼翼,伏案进餐。很快,早膳即罢,自有太监蹑手蹑脚将杯盘撤掉。
李渊进餐后,爱食水果。太监将杯盘撤掉后,就为每人跪献了一碟绿李。这绿李原种出于洛阳嘉庆坊,名为嘉庆李。在泾县那里引种后,个大味甜,成为内廷贡品。
李渊拈起一枚李子咬了一口,笑对裴寂说:“食此李子,又想起昔日在太原时的困顿。裴监,那时候托你之福,让朕食了几枚晋阳宫藏绿李。当时的滋味太好了,这些年再也吃不到那样的好李子。”
裴寂心想,你当初仅吃了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