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宗-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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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忘了,我是公主的心腹,她嘱咐我不可对外人说起,你虽是我的至亲,也不可违了公主的意愿。今天若不是你给我说了这么多,我也不会露出此语。”
此话说完,倩紫一笑,又嫣然道:“我随公主养成的性格,这些年也许让你吃了不少苦头。在这件事情上,我无非受公主的影响,才有此议。你在朝中身居高位,眼界甚宽,心中所思所断,那是不会错的,这件事还要由你来拿主意。”
马三宝将双手枕在头下,闭目想了半天,然后翻身起来,坚定地说:“我马三宝当初被公主所擒,蒙她不杀,已经捡回一条命来。此后又随公主征战为官,有了这等荣耀,还蒙她给了我这样一位才貌双全的好夫人。这辈子,我已经知足了。好倩紫,我听你的话,此生定当跟随秦王。”
倩紫一开始意志很坚定,这会儿细想后果,觉得不管是跟随太子或秦王,都有无限凶险。她的心情突然沉重起来,猛然伏在马三宝的胸前,泣涕道:“我们并不足惜,只可惜了那一双孩儿,三宝,我实在舍不得他们啊。”
马三宝一口吹熄灯火,紧紧搂着倩紫,满腔豪情化作无限柔意。此时已到子时,只听值更的梆子声远远传来,夫妻相拥无语,不觉沉沉睡去。
第三十回 唐皇避暑造新宫 文干中计发义兵
马三宝听了倩紫之劝,决定追随李世民,他默默盘算了几日,就开始了动作。此后他往东宫去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除了向李建成请示军务事宜之外,更主动接近东宫官属。马三宝毕竟是读书人出身,其识见谈吐与寻常武人差别较大,且现在又蒙李渊宠信,东宫官属中倒有一大半人愿意与他交往。至于那帮宿卫统领,早就有心结交马三宝,马三宝本来就豪爽大方,此次长孙无忌奉李世民之令到洛阳调拨了一批钱物与他,其囊中较往日要丰富得多,马三宝花得更为畅快。钱如流水般花了出去,换来了一片叫好声。
李建成见马三宝日日与自己亲近,并和东宫官属厮混得熟,心想这是前一段时间自己倾心拉拢的结果,心里非常高兴。一日埋怨马三宝手脚太大,花费昂贵,让他今后稍稍收敛一些,不能惯坏了众人。李建成还当场赏了马三宝银锞二十锭,潞绸五十匹,以此作为补偿。李建成此举引来李元吉的不满,埋怨道:“马三宝不过为婉娘姐的一个下人,还是贼寇出身,你这样偏爱他,又是修其府居,又是赠送钱物,不怕招致其他人的嫉妒吗?”李建成反驳道:“他今日所处的位置,不亚于裴监,别人能比吗?你无须多言,我自有道理。”其时王珪、魏征也在身侧,点头赞许李建成的主意。
日子一天天变得炎热起来。这两年虽兵革不息,但毕竟规模不大,所费银粮大多能就地解决。加上这两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国库里的钱粮日渐充实。李渊本性惯会享受,现在府库渐丰,就想花费一番。他这些年久居京城,身子渐渐发胖,最难耐热。为了能在夏日避暑,他先是修了一座九成宫,住了一夏之后,觉得这里的风向、山水不算太好,遂弃置不用。想起在坊州狩猎的时候,其属地宜君县有一处山水甚佳,气候宜人,遂下诏在那里修筑离宫,命名为仁智宫。准备六月入暑时,带上一帮老臣去住上一段时间。
某日,朝堂上李渊对李建成道:“届时朕去避暑,这监国之事儿就交与你。说到底,今后朕的天下都是儿孙的,要让你多多历练才是。”座下群臣听到此语,心中不免耸动,因为这是李渊第一次在大朝会说这般话。一些心思灵动的大臣更是心想,李渊是不是动了退位的心思?然而看着又不像,眼瞅着李渊身体甚健,满面红光,现在不是退位的时候。不过有一点肯定无疑,就是李建成的太子之位日渐巩固,不是吗?几个人偷眼打量站在前排的李世民,只见他目光炯炯,神色安然,看不出任何异样来。
依照唐制,每逢大朝会,文官五品以上,武官二品以上依例觐见皇上。马三宝现为翊卫羽林郎将,名列五品,此次朝会也在列。散朝后他闷闷不语,打马奔回府居,入室后闻到一股异香扑鼻,又见倩紫正对着铜镜梳妆,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味儿,如此奇怪?”倩紫回眸一笑道:“都是你拿回来的东西,还用问我吗?”
“我什么时候拿回来的?”
“真是贵人多忘事,来,”倩紫立起身来,执起马三宝之手,将他拉到榻前,掀起被褥,只见被里躺着一只银质球形熏炉,里面正冒出袅袅轻烟,房中的香气皆是从中散出,倩紫笑吟吟道,“这熏炉,这铜镜,不都是你拿回来的吗?”
马三宝想起来了,那日李建成拿出一件海兽葡萄镜和一只熏炉,让他拿回家转赠给夫人。马三宝当时仔细观看,见铜镜做工精巧,装饰精美,银熏炉遍体镂空,焚香其中,可熏被褥衣服,知道这是宫中珍品,遂谢赏领出。回府后交给倩紫,心想倩紫爱武并不喜妆饰,觉得无甚大用,不想她还是用上了。
看到李建成所赏器物,马三宝心中更是沉重,遂伸手从被中掂出熏炉,将之放在地上,自己一挺身躺在榻上。
倩紫慌不迭地拾起熏炉,责怪道:“这个物件不能放在地上,是被服里用的东西。你怎么了?遇到什么烦心事儿了?”
马三宝并不回答,将脸侧向里面,背向倩紫。好半天,马三宝方才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夫人,我们那日所言,莫非错了吗?”
倩紫又问究竟。
马三宝道:“看皇上今日朝会上的动静,他有心要让位给太子呢。”他将早朝时的情景说了一遍。
倩紫听后,也是半天无语。她想了许久,才迟迟疑疑道:“皇上既然说这般话,显是中意于太子。三宝你说,我们究竟怎么办?”
“家里的主意多由夫人来拿,我们一同商量商量,争取有一个万全之策。”
“唉,遇到这等事儿,想有万全之策,那就太难了。”
两人相对沉默半天。
好一阵子,倩紫又问:“皇上说让太子监国,可曾说将兵符交与太子?”
马三宝摇摇头道:“皇上仅是泛泛说了一句,至于是否将兵符交给太子,他倒是没说。”
倩紫眼睛一亮,说道:“只要皇上不将兵符交给太子,则太子虽监国,却无从调动天下兵马,说到底,他还是太子。知道吗?公主曾经说过,皇上依旧体设府兵制,他们唯听兵符调遣,所以最紧要处就是这个兵符。”府兵之制,起自西魏、后周,隋、唐袭之。李渊入长安后,将关中地区分为十二道,诸道皆置军府,计有十二军:万年道为参旗军、长安道为鼓旗军、富平道为玄戈军、醴泉道为井钺军、同州道为羽林军、华州道为骑官军、宁州道为折威军、歧州道为平道军、豳州道为招摇军、西麟州道为苑游军、泾州道为天纪军、宜州道为天节军。每军置将、副一人,以督耕战。这十二军皆由设在长安的骠骑、车骑两将军府统领,骠骑、车骑将军无权调兵,直接听令于皇上的指令,且以兵符为凭。府兵们居无事时耕于田野,并轮番到京师宿卫。若四方有事时,则根据皇命出征,战事完结,即兵散于府,将归于朝。历朝设置府兵的本意是兵士不失农业,将帅无握兵之重,以绝祸乱的萌芽。初唐之时,这十二军为唐军之基本精锐,大权独揽于李渊一手。
马三宝岂不明白这个道理?哂道:“又是公主之语,你以为我不知道兵符的重要吗?”
“是呀,公主就是这样说的。别看天下之大,重要处皆集于这个小物件上,这就是皇权。三宝,我看你有点小题大做了,皇上仅仅这样说了一句,又未交托兵权,弄得你满脸愁云,这是男子大丈夫所为吗?”
倩紫见马三宝不语,又捅了他一下,说道:“上次我们说事在人为,如今太子和秦王都来拉你,兵刃相见,那是要见真章本领的。太子既然来拉你,说明他心中并无十足的把握,还是那句话,论智谋论上阵,太子岂是秦王的对手?现在还在角力阶段,并未见分晓嘛。”
倩紫这话说得马三宝脸浮笑容,一翻身起来握着倩紫之手,说道:“真有你的,不枉跟随公主多年,你这番见识让我等须眉男子也望尘莫及啊。”
“又来了不是?男子大丈夫行事不能犹豫,既然决定要做,就不能顾忌太多。上次我说过,若你不幸,我定当追随你去见公主,今天我还是这话。”
“好夫人,我就听你的。”马三宝立起身来,定下心来。
武德七年六月初一,李渊起驾前往仁智宫避暑。李建成果然依令在京城监国,李世民和李元吉随驾出城。李渊所带的官员,还是那一帮老臣,有裴寂、封德彝、萧瑀、陈叔达、屈突通等人,马三宝当了护驾的主官,一路用心指挥,甚是忙碌。
李元吉见李世民所带府属中,除了房玄龄、杜如晦为文官,其他的如尉迟敬德、秦叔宝、程咬金、长孙无忌、侯君集、张公谨等人皆是清一色的武将,心里觉得奇怪。他悄悄问裴寂道:“二郎惯会附庸风雅,父皇此次避暑,毕竟在殿内的时间为多,他那一帮读书人正好有机会来卖弄本事。他如今带来了一帮武将,一个马三宝来护驾就足够了,敢是他们喜欢游山玩水吗?”
裴寂道:“二郎此举,大有深意。敢是他知道皇上爱狩猎,带了这一帮人来显露本领,也未可知。”
“狩猎?他们谁又能比上我的本事?”
“是啊,所以皇上每次外出狩猎,总是喜欢带上四郎嘛。”
“可惜仁智宫新成,没有趁手的厨子。否则将所猎野味趁鲜烹之,一定会让裴监吃得心花怒放呢。”
两人说到兴奋处,不禁相对哈哈大笑起来。
这笑声传到后面,众天策府属觉得异常刺耳,不自觉都皱起眉头。程咬金悄悄对侯君集道:“这老儿生得獐头鼠脑,听说他并没有什么真本事,到底是什么原因能做到如此高官呢?”
侯君集伸鞭在程咬金的“九花虬”上拍了一鞭,也悄声道:“什么本事?看到了吗?就是这个本领。”
两人一人一句说个不停,渐渐说到不堪处。他们声音虽小,身旁众人还能听到,不觉微笑上脸,其中的秦叔宝还算持重,斥道:“你们不可再胡说了,小心让秦王听到。”
程咬金一伸舌头,看了一眼前面行走的李世民,见他正专注地和杜如晦说话。
李世民眼望前方,那里即见泾阳的城池。泾阳官员们闻听皇上大驾光临,早将路面上铺了一层黄土,路两旁每隔五步皆有一名乡勇守卫。李世民道:“如晦,过了泾阳再有二百四十里,即是坊州吧?”
杜如晦这些年掌控情报,早将天下山川图尽收囊中,随李世民出行时,更将沿途山川形势再看一遍,默熟于心。这会儿见李世民问询,点头称是。
李世民问:“那庆州在坊州之西,稍稍偏北一些,相距约有三百里吧?”
“不错,直线距离为三百里,然中间山川相隔,极不好走,须绕道而行,这样就不止三百里了。”
“是了,杨文干在那里山高皇帝远,可以为所欲为,勤练兵勇。如晦,这几日庆州那里有无新消息?”
“杨文干依旧练兵不止,听说他这几日将城墙又加高了一尺。”
“哼,果然异志不小啊。”这时銮驾前卫已抵泾阳城下,李世民复对房玄龄道,“玄龄,八年前你在这里投军,脚穿草鞋,拄着沾满泥浆的长杖,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