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转使夜叉-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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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本来就不可能长的相聚,再怎么不舍,也还是要结束的。从前他们先走一步,现在又换了我,不同的是,前一次他们离开了人世,留下我一个人,而这次,我不得不去投胎。我们能够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但一家人生离死别的痛苦,却要经历两次。
我看着她带上面具,转头离去,没有回头,不知道她心里的苦会不会更甚于我。这一别之后,有什么东西就要被切断了。是的,或许一世之后,我仍然会回到这里,想起她,想起现在所有的一切,但是妈妈不同于朋友,那样唯一的联系,随着我下一个人生的开启,不会再有了。
门一开一关,另一个人走了进来。
“你后悔吗?”
听到马簿的声音,我摇了摇头:“没有,但是很伤心。”
“做出这个选择,自然就避免不了。”听起来真不像是安慰。
“我知道,但真的到来,还是这么难受。”我咽下悲伤的情绪,换了平常些的语气,“一直以来都承蒙你的照顾,却还是没有学好,失望了吧?不过相信他们都能做得很好。谢谢你,马簿,到了最后,还是只剩下你在帮我。我想我这辈子活着或者死了都没什么好运气,但最幸运的事情,就是遇到了你。如果没有遇到你的话,我一定早就被扔回人间了,也不会对地府有什么好印象。现在我终于要走了,希望下次再来的时候,牛魔王已经被派去烧油锅了。”
“这也算幸运吗?”他低沉地反问,听起来像是不怎么认同,“如果我没有让你做那些事,现在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当然算。”我看着他的眼睛确认道,“不管做了什么,都是我自愿的,但在那之前,是你先给了我希望。如果没有那些如果,我今天又会在什么地方,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你不明白,如果我从一开始就不插手的话,或许……”他欲言又止,然后摇摇头,“算了,这些都没有意义了,投胎的事我已经安排妥了,下一世,好好活吧。”
“这个你也……他们一定都等着看呢,不会有问题?”
“你开始不放心我了?”低沉的声音难得地带了丝嘲弄,“我能做的全是规矩之内的事情,结果如何,还是看你自己。”
“我明白了,”我点点头,又加了一句,“保重。”
他淡淡地回道:“你也尽量吧。”
终于,和马簿也结束了告别,他最后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要去开门。
短短瞬间,一个念头忽然闪过,我忙喊道:“等一等。”
他转过头,眼神有些不解。
我低下头,不知该如何开口,但想到已是最后一面,还是鼓起勇气,对他说出那个请求:“从我见到你的第一天起,你就一直带着这个面具。我从来都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说话时的表情是高兴还是生气,总是猜测着各种理由,好奇却不敢问。现在我就要去投胎了,反正以后再也不认识你了,能不能让我,看一眼你的脸?”
他沉默了一阵,没有立刻回答,眼神看起来很复杂,或许,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
“算了,只是忽然想起来了,就很想知道。毕竟好奇了这么久,这都快成地府最大的秘密了。”我有些尴尬,忙找理由带过,“现在不过是趁机问问,看你会不会可怜我这个将走之人。也不是一定要看,不用为难了。”
“真的想看吗?”
“想啊。”我脱口而出,然后诚恳地解释道,“相处了这么久,你能看到我所有的表情,我却只能盯着这个让人害怕的马脸面具,想象你的样子,这太不公平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带着这样的记忆去投胎,对我很好的马簿,最后在我脑海里呈现的只有一张和别人没什么差别的面具,这多没意思。虽然时间不多了,我想记住你真实的样子。”
“原来,你一直都有些怕我。”说着这句话,他缓缓地摘掉了面具,声音还是那么哑,可是露出来的下巴……只露出了下巴,就足以让我惊讶了,没有疤痕,也没有丑陋的疙瘩,白白净净,那么年轻。当他摘掉了整个面具看着我时,我都要把眼睛瞪掉了,不像我原先以为的平常温和或者内敛稳重,那张脸,简直是我看过的最好看最纯净的脸。
“你——”张着嘴说不出话,好半天我才恢复过来,“居然这么年轻,看起来比我还要小。”
“年轻吗?我已经上千岁了。”脱了面具,他还是面无表情。也许在这么长久的岁月里都不需要用真实的面孔对着别人,他早已习惯不做任何表情。
看着他的脸,我恍然大悟:“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带着面具不肯脱了。”
他平静地看着我,等我说下一句。
“这么单纯好看的脸只会叫人喜欢,根本起不了震慑作用。”
“你认为是这个原因?”他又反问。
“不是吗?神神秘秘叫人琢磨不透,别人就不敢掉以轻心。上位者是需要这个面具的,这样做起很多事来会简单很多。不过——”我顿了一下,目光转向别处,“不带面具也没什么不好啊,那样,可能会轻松很多。”
“身处地府,我并不需要别人喜欢或者害怕我的样子。在长久的岁月面前,皮相根本就算不了什么。但有时候,越是看起来美好的东西,就越是叫人想要摧毁,平凡,才是最好的掩盖。带上这个面具,我就只是个为地府工作的马面,不管在什么位置都一样。如此,便不再有别的牵扯。”看着容颜不会变老的他说出这样的话,我知道,他还是那个马簿,有着我触摸不到的经历,永远理智冷静的马簿。
“可是你一点也不平凡,你想做的事,别人都做不了。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这待了这么久,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年纪轻轻就死去,还有这样深沉的想法,那一定是个很长的故事,埋葬在他的过去。但我希望他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不要空负千年。
“我可以带回它了吗?”见我不继续说了,他提起手中的面具。
我不好意思地点头,然后笑说:“枉我还一直把你当成长辈,谁知都是面具带来的错觉,也许你根本就觉得很别扭。若早点知道你的样子,我一定不会这么敬畏你的。”
“又有什么差别呢?难道我这张脸,会让你觉得可亲近一些?”没有看错的话,马簿的嘴角好像泛起了一丝苦笑,他也会觉得无奈吗?
“不,或者我们可以相处得更愉快一点,减少一些误会。”我看着他手中的面具,想到过去很多的事,由衷地说,“不过不管怎么样,我从来都相信,你是绝对不会害我的。在地府,有你这样的上司罩着,一定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真希望下次死了,还是你来处理我。”
马簿重新带上了面具,看着我说完了那些话,点点头,只说了一句:“走吧。”随即推开门。
这一开门,等在外面的牛头马面便迎了上来,恐怕是等不及要带我去奈何桥了吧。我看到马簿回了头,就挤出微笑,说了句“再见”。
“再见。”他回道,然后转过身子,走进幽深的走廊。
能掌握地府的人,都在这里待了很久很久,没有意外的话还会一直待下去。但他们真的喜欢这里么?还是找不到别的选择呢?
“如果累了,就脱掉吧。”看着他的背影,我嘴巴里下意识地冒出这句话。
可惜说得很轻,就像喃喃自语,他一定听不到。
、离别(中)
走出曲折又漫长的走廊,我又看到了地府黑暗的上空。这么多年,它就没起过一丝变化。再过几千年,那空无一物的黑暗中,也不会出现星星,而我就要去地面仰望真正的天空了。
想到这里,我无奈地笑了一下。说起来,这里真是没什么好,可为什么这样死水般的地方,还有那么多人不舍得离开呢?
从无常司到奈何桥的路程,我是很熟悉的,地府的办公楼其实都划分在一块地方。每次从轮回司或者宿舍出来,都会经过这一段路,俯瞰地面时,可以看到几对牛头马面带着长长的投胎队伍前往我每日工作的地方,就像缓慢蠕动着的微光长龙,而从天上飘过去的我总是比他们早一步到,开始工作。
这次换我来走这段路了,不知天上有没有人看着,只是前后除了身边这两位之外没看到什么同行之人。看来暂时没有队伍可排,其他人已经到了或者还没有出发。这个时候,只有我一个人独自上路,不知道是荣幸还是悲哀。
沉默地往前走,心变得空空荡荡,就快投胎了,按理该有很多东西可想,有很多回忆可以拾起,但越来越接近终点了,反而什么也不愿多想。熟悉的地段闪现出绿色的萤火,我的注意力全被吸引走了,一闪一闪,一步一步,以为会这样无意识地走完荒地,却冷不防地听头上冒出个声音:“我教的招数,怎么一个也没用上?”
我惊讶地抬起头,是辕五。牛头马面忽然拉紧了捆住我双手的锁链,我们不得不停下脚步。
他飘落在我面前:“你可以往左边切一刀,再往右边劈一掌,然后飞速地钻进黑暗里。”
我笑了笑,看着他道:“你是来教我怎么逃跑的么?”
“不,我只是来陪你走一程。”他自顾自地走到我左边,把牛头推向右边和马面挤在一起,任他们举叉怒目而视,他一副没事的样子,“走吧,不要停,别耽误了时间。”
“你想怎么样?虽然我们打不过你,但希望你不要乱来,你们哪也去不了。”
“马簿也交待过要好好带夜叉走完这段路,都是自己人,不要让我们难做。”
牛头马面一人一句,都是劝解的话,但他们担错了心。辕五要真想怎么样的话,我现在肯定已经不在他们跟前了。他只是来送送我而已。
“说了,只是陪她走走,你们可以当我不存在。怎么,两位铁面无私,不肯卖这个人情?”他笑嘻嘻地看着他们,却怕是让人觉得发毛。
“别吓人,”我踢了他一脚,“两位大哥放心吧,我一定跟着你们去把这胎给投了,只是这位是我师父,我们以后都见不到了,就趁这一会儿道个别,还请通融通融。”
他们对视了一眼,看不见表情,也感受的到那份纠结。
最后,我们不动干戈地上了路,三个变成四个。
“上次你不是说要抓我去投胎,怎么报应到自己头上了?”
“算你运气好咯,是不是很开心逃过一劫?”
我们一边走一边聊。
“以你的功夫,再练几百年也没用的。”
我撇撇嘴:“没用也是你这个师傅不会教,反正要比惨轮不到我最惨,您老人家就慢慢享受这无边黑暗的寂寞孤独吧。”
“这么说来,还真是很惨啊。”他装模作样拉长语调,叹了口气。
“要怪就怪你当初不长眼拦我,你不拦我,以后说不定我还能从哪个角落里遛出来看看你,最差你也能翻进地狱探我监嘛。”
“你居然还在记恨那件事,怪不得脑袋空空,什么也学不进去。”
“谁说的?信不信现在我可以打到你的头?”我作势要拍,他却不挡,这么扫兴,我只好收回手埋怨道,“挡都不挡,分明看不起我嘛。”
“急什么,你手指碰到我头发之前,都还有时间躲。”
“你这老头又开始吹了,留了这么多手不教我,是想等着留给哪个好徒弟呀?”
“不就等你下次来求我吗?也许再见面的时候,你会变成一个魁梧大汉,那样我留着的招式就有用武之地了。”
“呸,你还不如等那小鬼来和你报道快一点。对了,她怎么样了?”
“你是说小乐淘?”他往前跳了一大步,“不知道,大概很开心吧。”
“但愿吧,”我长出一口气,然后斜眼看他,“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