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启大明-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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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人是王振王公公的侄子,稍微思考他就很清楚这宅院的主人和王大人是不对付的。
陈逸也是会来事的人,多少同窗都还在攻读经书等着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大考,他就钻营了一个七品身份的锦衣卫经历,这次王大人派他来丁宅派事,更是给他加了一个私参抚夷事的职务,若是办妥了也便让王山王大人开心了,那么升迁定是必然的。
要知道进士授官能弄个七品县令已经不错了,而陈逸仅仅只是个举人。
故之他很明确自己的目的,就是让丁一难受,便是要让他不痛快。
加之又听说这丁一居然是个十八岁少年不说,还只是个秀才!不说官职,单单论功名,堂堂一个举人,来给秀才当管家,要说他心里没有不痛快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他才玩了这么一手皮里阳秋,量这小地方出来的秀才,也听不出来。
谁知道丁一却偏偏听了出来:“你说‘年少有为’,请问我怎么有为了?说不出来吧?嘲讽我年幼无知,你直说就是,不用兜这么大的圈子;‘教人见之亲切’,意思就是说我没有威严吧?”
丁一是什么人?一个当了好几年基层刑警的人,观颜察色,通过对方的肢体和语言建立心理侧写是最基本的东西,就算丁一想忘记这习惯都忘记不了,他怎么会听不出陈逸话里的骨头?
“我听到你们四个在搬东西时,在说如玉算是什么东西,又在质疑如玉有什么资格叫你们干活。我告诉你们,如玉跟我一样姓丁,你们觉得她有没有资格分配你们干活?”丁一从官帽椅上撑起身子,向那四个侍妾笑咪咪地问道,吓得那四人跪在地上,连称不敢。
“好了,那个谁,”丁一指着陈逸,对他挥了挥手,“收拾你的东西,从哪来回哪去。这位总旗会看着你,要是多手多脚的话,那么你就去北镇抚司衙门呆着吧!雪凝,看着你是个实心人儿,搬个椅子都不会挑个轻的搬,就你吧,以后这宅院里就你当管家。如玉,其他的你来分派吧,我要好好睡一觉,该吃饭吃饭,该干嘛干嘛,不要叫醒我。”
陈逸却也不慌张,朗然笑道:“慢,学生这边有一些内情还是需要告知东翁,否则东翁恐怕是辞不了学生的。不如还是请东翁到书房坐定,听学生说完之后再做决定?”他冷笑着望着丁一,这小秀才还打算给自己一个下马威?那便怪不得自己要把他面子落个一干二净了。
丁一本来烦燥得不行,这么莫名其妙就被印上阉党烙记,土木堡之后如何脱身,简直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对陈逸这么一顶撞,倒使得他习惯性地冷静下来,前世的职业习惯无论是特种部队还是刑警,越是事出突然超出预料,便越是可能出现问题和错漏的时刻,所以绝对要冷静应对。
“好。”丁一脸上尽扫先前的疲态,转头对那位送他来的总旗问道,“贵姓?”
那总旗虽不善钻营但在锦衣卫里,这等事也看多了,听着不禁心中大喜,这丁一终于问他姓名了,这下大腿可就有望抱上,连忙答道:“不敢当丁少爷动问,免贵姓胡,单名一个山字。”
丁一点了点头,对他道:“你也跟着来,如玉你和这雪凝把东西安置了……”
一路走去才发觉这宅院实在广大,并且花草树木错致有序,与丁一前世去参观过江南庄园又有极大不同,相比之于江南庄园的精致,这处却别有几分大气厚重的风格。丁一所没料到的,是从照壁去过书房,足足行了一炷香也就是约莫五分钟的时间才行到。【注】
去到书房自有奴婢奉茶不提,那陈逸等他们上了茶,却吩咐他们离开书房五十步外,不得靠近。接着关了门又示意丁一让总旗胡山退下,丁一笑道:“无妨,大丈夫无不可对人言之事。”其实这便向总旗胡山示好,若不是收买人心,真个无不可对人言之事,那就在照壁那里叫陈逸说便是,何必来书房?
陈逸倒也不在意,笑着道:“也好,恰好有个晓事的,也免得说学生诓你。”这回连东翁也不称了,直接从怀掏出一块黄色牌子拍在桌上,向丁一推了过来。
丁一拿过来看了,那牌子与章主事塞给他的那块牌子款式相同,而且背面同样刻着“朝恭官悬带此牌,无牌者依律论罪。借者及借与者罪同。出京不用。”
所不同的是正面刻着“锦衣卫经历司经历”侧面是这块牌子的序号。都是锦衣卫,却与胡山身上那块:“凡遇直宿者悬带此牌出皇城四门不用总旗”是不一样的。
只听陈逸傲然说道:“本官锦衣卫经历司正七品经历兼领私参抚夷事陈逸,丁秀才,你却是辞不了本官的!京师的水很深,不是你区区一个容城的秀才能弄得明白的事情,本官好心劝你,还是夹起尾巴做人,切莫自误!”
注:一时辰有四刻(每刻半小时);一刻有三盏茶(每盏茶10分钟);一盏茶有两炷香(每炷香五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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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欺主(二)(求收藏求推荐!)
丁一没有说话,只是翻来覆去看着那块牌子。
陈逸也不怕他看,自己本就是货真价实的锦衣卫,丁一还能看出花来么?他干脆抖了抖长袍往椅子上坐下,望着那总旗胡山冷笑道:“左千户所总旗胡山,平湖人,袭父荫入锦衣卫,正统三年,获白莲贼窝点七人;正统七年,获白莲贼十七,其中有贼教护法一名;正统……累功升迁总旗。对吧?”
经历司本来就是管理锦衣卫的公文记录的,但这陈逸也的确不单是会钻营,而且极是强记,简直就是人形数据库,就这么把胡山的履历从从容容念了出来。胡山听着不禁色变,原本这陈逸是七品,胡山身为总旗却也是七品,看上去是平级,但对方却是文职。而且陈逸虽然身处掌管文档的经历司经历,为何会对自己的履历如此熟络?通常不是要升官就是要倒霉的人,才会被人记得如此清楚,升官,胡山是知道如果没有变故,这个总旗就到头了。那就是说自己要倒霉了?再说这厮还有一个私参抚夷事,也就是说明上面有大员安派他做这事,简单的说就是上面有人,而胡山最大的弱项偏偏就是上面没人,想着不禁有点心慌。
丁一此时终于看完了,把牌子随手扔回桌上,面无表情向那陈逸说道:“你想怎么样?”
“以后你没事别到前院来,就在后院老实呆着,出入就从倒夜香的后门吧。”陈逸一点也不担心丁一会发怒,一个秀才,京师里车载斗量的货色,不,应该说是沙粒一般人物,能翻腾出什么浪花?何况自己恩主可是王振王公公的侄子锦衣卫指挥同知王山王大人——除了皇帝和勋贵,这大明朝还有比王振王公公更有权柄的么?
不论从官职、功名、人脉陈逸都稳稳吃定了丁一,所以陈逸削起丁一的脸面也毫不留情:“这宅院不是你区区一个小秀才能拥有的,有几个钱不好好在容城当你的土财主,来京师充阔气?哈哈,真是夏虫不可言冰哉!”
丁一敲了敲桌面点点头应了一声:“陈大人所言极是,这宅院的确不是学生所能拥有,只是世交长辈所赐,故之不敢辞罢了。”
陈逸听着略有点后悔自己方才太狠叫丁一从后门出入,能把这宅子随手送人的世交长辈,恐怕也不是简单人物,但回过头一想,了不起不就是那些勋贵吧,大约也只有那些人,所以王大人才不好直接到手,免得他们又去太后那里哭诉,勋贵又如何?何况只是世交长辈罢了。
当下直接便对丁一道:“你懂这道理就好,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啊,丁秀才,你若听我一声劝,速速将这宅院契约取出来转与本官指定人等,请里长来做个见证,然后即刻离开京师,本官看在你也是读书人的份上,保你性命周全便是。”
“陈大人倒是善心。”丁一笑了笑,感激地冲陈逸行了个揖。
“好说,好说!”陈逸这回倒也不为难丁一,让这小子灰溜溜滚出京师,再把这宅院交付王大人,想来这差事总算妥当了吧?却便又道,“等等,那个叫如玉的看着煞是可人,你先把她卖身文契拿出来交给本官。”他也不讲究吃相难不难看了,不说什么夜来读书无人剪烛之类的,因为他怕丁一这小地方的秀才,不清楚这官场的套路或者装听不懂,干脆把话挑白了。
指使陈逸来的人是谁,丁一心里已经有数,不外乎就是马顺、王山、王林其中之一。
丁一不能退,土木堡战役已经离现在不到一年了,而且自己也被打上阉党烙印,他完全没有时间徐徐图之!他一步也不能让,一让就是死。
何况于他已得罪了这个陈逸。
得罪君子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得罪小人。
陈逸是个小人,而且是个知分寸懂进退的小人,他并没有为了逞威风在众人面前亮出身份;他索要这宅子也不是要归入自己名下,而是说转给他指定的人等;他只索一个丫环,尽管丁一不可能把如玉给他,但毕竟对于这么大到恐怖的宅院和那些奴仆来说,陈逸只要个丫环,他不贪心;并且他还强记得如一个人形数据库。
一个知分寸懂进退、能自律不贪心、极为强记的小人就是一条毒蛇。
若是报出王振名号,或是虚与委蛇先把宅子给他,到时王振一问这姓陈的必然没有好下场。但如果中间有人出来保这陈逸,逃过这一回的话,丁一知道陈逸这种人的报复,一旦到来绝对的极为可怕和致命的。
丁一微笑着道:“应该的、应该的,大人保我性命,不过一个粗使丫环罢了……只是大人,恐怕有一件事你不知道。”
“噢?何事?”陈逸冷笑起来,大约丁一要做垂死挣扎,报出他那世交长辈名号吧。但陈逸却知道这根本就是无妨碍的,勋贵动不了,还动不了你这小秀才?荒谬!
“大人是善心人,愿保全学生的性命,只是学生却不愿保住大人的性命。”
丁一笑嘻嘻地说着,冲边上站着的胡山说道,“兄台有闲么?有闲把这厮结果了,陪他玩了许久,学生实在是玩腻了。”
丁一已决定不能放他走,而且他看出了胡山抱大腿的意思,更是不想浪费一个现成的投名状。
胡山极为犹豫,陈逸可是正儿八百的朝廷命官啊!丁一随口便叫自己把他杀了?这要是事发,运气好是自己赔命,运气要是略差,那是抄家灭族的事吧?干,还是不干?
“你、你要干什么?本官可是锦衣卫经历司经历!你这是要谋害朝廷命官么!”陈逸戟指着丁一喊问。
丁一没有理会他,只是向胡山问道:“你缺什么?”
胡山被问得一愣,论资历他也熬了十来年了,但当年他当小旗时带着巡街的校尉,有运气好的都是试百户了;论身手他自问千户所的同僚之中,能与他放对支撑过十回合的不超过一个巴掌,但偏偏那些身手不如他的就当上百户、试百户;论功他这十年连接破获多桩白莲教在京城的暗桩,拿着贼人个个都是货真价实,那些毫无寸功的人,却就是升得比他快……
想到这其间种种,胡山也算是福至心灵,脱口而出:“就缺头上那一片云!”上面没有人遮荫他提拔他,任他身手再好资历也够功劳也超乎众人,一样这辈子也就是个总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