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轶闻手记:纸人割头颅-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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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看看?谁有那胆量啊!”皮五歪斜着两只眼睛看老崔,“这大哼哼可不是个平凡物,神得很哩!听谢掌柜说,自打这魁岭有了人烟,这玩意就在这旮儿了。那时候有十来口子从关里逃荒闯关东来的汉子,他们在魁岭落户之后准备合伙打一口水井,挑来选去就看中了苇塘那块。可是谁也没想到,挖到十来米深的时候,几个人脚下软乎乎的,像是踩在了棉花上头。当时他们也没想太多,又接着抡起了镐头铁锹,这下可要了命了,你们猜怎么着?”老崔缩起肩膀头子满脸紧张:“猜不着。你说!你说!到底怎么啦?”皮五把脖子伸得老长,上头暴起的青筋若隐若现。他继续说:“在井里的那两条汉子猛地听到大哼哼吼了两声,紧接着‘咔哧咔哧’的响动过后,上面的人就看到两具被剔得溜溜干净的白骨被扔了上来,还冒着热气呢,可是那白骨上就连一星半点儿的皮肉都不剩!你们说邪不邪乎?”杜少谦不动声色地干笑了两声:“嗯,你说得挺邪乎。”皮五见杜少谦并不相信,于是又说:“其实,其实刚才那些我也是听人家胡诌的。不过胡建设的儿子被大哼哼祸害了这件事我可是亲眼所见!不单单是我,这魁岭的乡亲没一个不知道的,你们大可以随便打听打听。这胡建设是咱们魁岭公社武装部的头头儿,他的儿子叫胡二嘎。这孩子跟胡建设一样天不怕地不怕,那天非要下井看看大哼哼到底是个啥玩意儿,结果还没到井底就被剔成白骨抛了上来。这下胡建设不算完了,他火冒三丈地把两包炸药点着后扔进了那枯井里,当时好多人都在场看热闹,只见枯井被炸得稀里哗啦,石块土坷垃飞得遍地都是,里边还夹带着一嘟噜一嘟噜的东西。我捡起其中一串,发现它特别软和,有点像肉皮冻,散发着一股酸臭的味道。后来,公社的社长徐海生让我们把这些东西收集起来,足足堆起了一座小山,结果,最终也没弄明白这怪物究竟是啥玩意儿。不过从那之后,我就再也不敢吃肉皮冻咧!”老崔疑问道:“就连炸药都没能把大哼哼整死?——杜科长,你听过这等稀罕的怪事吗?”杜少谦岔开话来:“你们俩开了半天车也有些疲沓了,拾掇拾掇睡下吧。我去隔壁吴先生那里看看他还有没有别的吩咐,待会儿就回来。”杜少谦走后皮五跟我和老崔继续扯了两句不咸不淡的话,随后又拿来一口尿盆搁在门后,他说茅房离着吊脚楼八丈远,这大雨天的下楼解手不方便。我和老崔连连感谢皮五心思细密,想得周到。
一刻钟左右,杜少谦走回了房内。
我和老崔各自脱掉衣服躺下身来,而杜少谦则只脱掉了外边的中山装,甚至连鞋子都没有脱掉。他的谨小慎微似乎和那李桐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的是,李桐似乎对吴先生心生畏惧,举手投足间总带着些胆怯。待老崔将素瓷罐内的夜光木取出后,我在一片黑暗里试探着问杜少谦:“杜科长,你们大老远跑到这里来干什么?”杜少谦呼吸均匀,像是睡掉了似的并未搭茬儿。我碰了一鼻子灰儿后身子翻来覆去烙起了大饼——由于辽东的乡村无论冬夏睡的大都是土炕,除去卫生所、医院等地方摆两张床铺之外,其他地方根本难得一见,所以突然之间睡在床上我还真是不太习惯,加之外边不停不歇的电闪雷鸣和皮五口中的怪物“大哼哼”偶尔的咆哮,实际上我自始至终都是在迷迷糊糊中度过的。
差不多两小时以后,就在我脑袋越发混沌之时,一声凄厉无比的尖叫猛地划破雨夜凿入了耳际,这突如其来的叫声让我骨碌碌地爬起身来,一颗心顿时被惊得嗵嗵地跳个不停——这声音是个男人喊出来的,距离非常近,显然是由这座吊脚楼之中发出的。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难道穿呢子料中山装的吴先生出了什么事情?
而这时杜少谦早已拔起身子,他把手电筒拧开之后矫健地冲出房间,接着,我听到了阵阵“咣咣啷啷”的砸门声。我哪里敢怠慢,连推带搡把老崔薅下床来,甚至连外衣都没来得及穿就趿拉着鞋跟着跑了出去。这工夫住在对面房间的李桐也诚惶诚恐赶了过来,他看起来非常紧张,不住地嘟囔道:“杜科长,杜科长,吴先生不会出啥事吧?”房门是反锁着的,杜少谦见根本使不上劲儿,索性退后两步纵身起脚,房门被踹开的瞬间,我听到幽暗里传来了他的一声叫喊:“都别动!”与此同时,他从后腰里顺出来一把手枪,利落地推上保险,举着手电筒踮着碎步走入房间。
房间里没有任何声响,手电筒的光束缓缓移动着,我的心脏早就蹦到了嗓子眼儿,直到光束扫过床铺,杜少谦才停了下来。而这时,我确信自己涌动在喉咙间的那颗心脏已然崩裂而出,它的杳无影踪让我一下子跌翻在地!再也没有比眼前的这番景象更让我感到恐惧不已的了,以至于我如今回忆起来,依然感到如坐针毡——吴先生就歪倒在床铺之上,周遭遍布的血迹呈现出影影绰绰的黧黑色,浓重的腥气不禁让我和李桐连连作呕,而更加让我们毛骨悚然的是,吴先生的尸体上居然……居然没有头颅!
——没有头颅!
老崔早就吓得瘫成了一坨稀汤汤的泥巴,我只好战战兢兢地搀扶着他。由于手电筒光芒暗淡,在杜少谦的授意下,闻讯赶来的谢掌柜和皮五以及李桐得以走进房间。他们轻手轻脚地搜遍了房屋每个角落,然而,这些人最终也没有发现吴先生的头颅。
——头颅究竟哪里去了?
这样的状况令原本稳重的杜少谦面露沉郁之色,他像是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一般蹙起了眉头,俯身盯着吴先生的尸首久久不语。站在谢掌柜身后的李桐见到杜少谦并无一言,于是带着哭腔说:“杜科长,咱们怎么办……咱们可怎么办?你倒是……倒是说句话嘛!”杜少谦缓缓捏起吴先生的手腕观瞧着,接着又捻了捻散落的血迹,这才自言自语道:“怎么会这样?根本不可能的。房门是被反锁上的,屋内也没有发现打斗的痕迹,咱们听到吴先生的叫喊赶过来前后不到两分钟的工夫,杀人者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拿走人头,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皮五咂吧着嘴:“窗户!一定是从窗户逃走的!”说着皮五去推花窗,待将花窗的插销打开,他突然“呀”的一声,“这不对哇!这……这窗户怎么是插着的?”杜少谦缓缓舒展开聚合的眉头:“的确是插着的。我刚刚已经检查过了,没有你说的那种可能。而且,若是杀人者从窗户逃走,不会蛛丝马迹都不留下。”我体味着杜少谦的三言两语,禁不住暗自琢磨起来:房门反锁,花窗上着插销,也就是说,吴先生在一间封闭的屋子里被杀害。而且,我们听到叫声赶来短短不到两分钟,头颅居然在此期间里不翼而飞!这简直……我的心头一颤,忽然想起此前吴先生下颌那块诡异的印记,难道……难道真的是谢掌柜所说的传尸鬼疰作怪?——否则,仅凭常人的力量怎么可能在如此情况下杀人逃遁?
谢掌柜似乎跟我想到了一起。此时,他高大的身躯仿佛触动了电门,身上的桦皮蓑衣抖动得“哗哗”直响。那由他嘴里迸裂的声音字字尖厉:“是传尸鬼疰!一定是传尸鬼疰!赤脚郎中说过,传尸鬼疰有三十三种死法,又可以变作九十九种!那枚印记可以做证!吴先生……吴先生是被它割掉了脑袋!又一种死法!又一种死法!又一种……”
谢掌柜的连连惊叫犹如一道道遒劲的风,霎时间让整间充满血腥的房间充满了冰凉。我甚至听到这些冰凉沁入毛孔时发出的“吱吱”声,这令我的脚底不可遏制地腾升起了一串寒噤。
而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两扇花窗“扑棱棱”抖动了片刻,紧接着,“砰”的一声硬生生敞开了!
暗夜里细雨带着煞煞的寒气,阴湿的风在窗外的榆树间闪转腾挪。就在一道异常贼亮的闪电划过之际,那地上的血洼忽然哗哗地晃动起来,借着幽暗的光芒,我猛然间看到一个巴掌长的纸人颤巍巍地由血洼里钻了出来!这纸人被剪画成人形,眼耳口鼻舌一应俱全,它前后不住地移动,黏连的血迹还在上头缓缓地流淌着……那一刻,我岂止魂飞魄散!然而,就在我准备拔起双腿逃离之时,这要命的纸人居然“吱嘎吱嘎”嘶叫了两声,继而弹地而起,它身上的血滴迸泻开来,直溅得我满脸都是——我发觉这血滴异常炙热,它们好像在沸腾、在烧。我的脸颊疼痛无比。
就在这瞬间的工夫,那恐怖的纸人居然乘风跃出了花窗!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这短促的时间里,以至于纸人被暗夜吞噬之后,杜少谦才三步并作两步奔向花窗,他把头伸出窗外,一手举着手电筒……突然,好似发现了什么!然后我听到他冲着楼下惊呼了一声:“给我别动!再动我开枪啦!”杜少谦的尖叫震落了我脸颊上的疼痛,我被蒙昧的意识瞬间破冰,一个念头随即闪入脑袋:难道,吴先生的头颅是被这人形纸片割掉的?——肯定是!否则,这张纸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从血洼里爬出来?
我几乎是踉踉跄跄跌向窗口的。手电筒射出的光束落在一棵老榆树的根部,在那里……獠牙!——没错!我揉搓了两把眼睛,确信自己看到的真的是一张生着两只獠牙的狰狞兽面!
那东西形态飘忽,下身呈现出一片}的灰白。它正在缓缓移入榆林深处,行进时偶尔慢悠悠地扭身回望,看样子并未被杜少谦的喊叫吓住。
手电筒的光束在它的身上逐渐发散,杜少谦见状转身扯了我一把:“邱明,跟着我下去追它!”然后,他薅着老崔的衣领道,“这里你给我看好喽,任何人都不准破坏现场!”他望了两眼蜷缩在地不能自已的李桐,接着箭一般蹿出房间。
我歪里歪趄地跟在杜少谦身后奔跑,心里早就乱得一塌糊涂。那楼梯经雨水的浇淋异常滑腻,骨碌骨碌缠着我的双腿,脚未着地,身子已经先飞了下去。我爬起来,但见那陈婆孤零零立在我面前,她说话的声音一如之前那般平静:“夜深了,路难走,早去早回。”我哪里还有心思顾及她,甩开膀子继续追赶着杜少谦。那东西还在榆林里飘荡,只是与我们二人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让我们无法看清它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这院落里的榆树实在太过枝繁叶茂,几个回合下来,我便有些气喘吁吁了。
雨仍未歇。
杜少谦轻声对我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东西好像在跟我们捉迷藏。你看看,咱们转来转去又回到了原地。”他皱了皱眉头,将手中的枪交给我,声音压得更低,“包抄。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开枪。”说话间他已然隐入了林中。
我诚惶诚恐地握着手枪,下意识地朝着杜少谦反方向走去。那是我生平第一次拿枪,而且又是在这样危急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在遭遇险阻时会不会真的开枪,起码那个时候我不敢打包票。在此后的许多年里,在我的命运转入另一条轨道里,在那些你们从未获知过的秘密岁月里,枪这个东西已然成了我的必需品,然而,我还是无法忘记那次持枪时的颤抖和惊慌。事后我问过杜少谦,为什么会选择让我跟着他去追逐那东西,而且不顾自身安危把枪交给了我,杜少谦的回答充满着玄机:“信任这个东西有时候就像赌博,真的是需要勇气和运气的。如果我赢了,那么你的命运就此改变;如果我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