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胶林的回忆-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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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整天只知道站在那抽烟。有时我看着那两人的无动于衷,真恨不得上去给他们两巴掌。咳,也不怪他们呀。
橡胶林里不再像往常那样寂寞,很有点像电影《英雄儿女》里当王成牺牲后,英雄的妹妹用她的歌声唤起了部队的斗志,到处都是杀声震震,到处都是同仇敌忾的镜头。当然不会有拿着刺刀对着草人靶练刺杀,诸如“前面就是美帝国主义侵略者,杀!杀!杀!”的镜头,因为我们不练刺杀,只练渡河突击。
我清楚地记得1979年2月12日这天,橡胶林上空被阴云笼罩着,气压很低,潮湿闷热的天气让人透不过气来,仿佛要下雨但又不会下雨(这就是云南边界的气候)。全连将士接到上级通知,为了进一步鼓舞士气,团首长要为我们开誓师大会,为我们突击营专门举行“敢死宣誓”。“敢死宣誓”这个名称是我自己取的,但当时的确有人开玩笑的说:“什么誓师大会,其实就是敢死队为党国宣誓!”
我记得上高中的时候,那会儿大院里经常放内部电影,不让我们这些孩子们看,什么苏联《解放》、《德涅伯河大演习》,日本的《啊,海军》、《三本五十六》、《军阀》等,可我们还是想方设法的去看,爬围墙、上天花板,为的就是去看内部电影,但还是没能全部看完,不过其中的《三本五十六》对我影响很深,那些小日本,打仗还挺玩命的,在他们国家快要灭亡的时候,居然组织“神风攻击敢死队”,硬是拿着飞机往美国的航空母舰上撞,虽然挽回不了败局,但那些小日本不要命的那种勇敢是被军人称赞的。其中有一段描写“神风攻击队”的飞行员与他们的长官告别的场景:飞行员们站成两三排,他们的长官走到每个人面前敬一杯酒,并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年轻的飞行员说:“全靠你们了!拜托了!”然后向他们的士兵敬礼、鞠躬,年轻的飞行员眼里含着泪花,用颤抖的、发自肺腑的声音嚎叫着:“谢谢长官!誓死为天皇效忠!”然后仍掉酒碗,疯狂地跑向他们的战机,歪歪扭扭地升上天空,含着泪水向“敌舰”冲去。
我们的军队也会这样吗?其实,那个时候在野战军,除了师团以上的领导看过刚才我说的电影外,其余的人可能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更不要说去领会那生离死别的情景了。
我们即将为祖国去战斗,担负着突破红河防线、占领滩头阵地、掩护大部队过河的艰巨任务。我们要严惩越南霸权主义,教训这个不听话的“小兄弟”。在云南这个方向上,关键就要看我们这几个突击营了,全师的大部队穿插任务能否完成,就看我们营能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抢占越军把守的滩头高地,打开穿插的通道。我们的任务在当时可说是非常重要的!那誓师、表决心一样非常重要!
那天很早我们就开始了准备,全连的人把那个农场唯一的篮球场打扫的干干净净,从农场的场部里抬了两张小条桌放在球场端头的山坡上,用我们自己的白床单铺在条桌上,算是团领导讲台,小讲台的后面插上了一根旗杆。这一切都非常简单,但我们却是非常认真、严肃地对待。
场地收拾好了,接下来是准备装备,按要求带上所有的作战装备,就是出击作战的装备,出击的那天是什么样,你今天就必须是个什么样!
领导要求我们按出击装备着装,不外乎是想看看我们出击时到底是个什么样。我们的军装是一套新的棉布军装,在前面我说过,新发的作战服,脚上穿的“钢板鞋”,武器装备和弹药都不去说了,最关键的是我们还背上了土制“救生衣”,那前4个后4个的竹筒。如何快速穿上和脱下,我们已经练了很多遍了,所以穿上“竹筒救生衣”并不复杂。看看我们的穿戴吧:武器、子弹、手榴弹、弹带、水壶、防毒面具、雨衣、工兵铲、砍刀、罐头和饼干。破障班(每个排一个)的弟兄们还有爆破筒和5公斤炸药包。一时间所有的火器都搬了出来,无坐力炮、60迫击炮、重轻机枪、喷火器……,该到的全到了,大家把绑腿扎的好好的,装备背的整整齐齐来到了这个小球场上。
与我们以往的集会不同,以前集会都是我们集合好了等领导们上讲台,今天当我们一进入操场,就看到领导们早就到齐了正等着我们呢。
在讲台上,映如我眼帘的是多了一台录音机,就是我非常熟悉的学越语喊话时用的那部老式录音机,这也是我们团唯一的一部“高档电器”,今天又拿出来了!大家很快整装列队,按每个人间隔一步远队形站好后,团政委讲话了:
“今天,我们来到这里,是要向祖国人民和我们的党表示我们集体的决心,我们要向党和祖国人民宣誓,让他们放心!我们一定能完成党和人民赋予我们的任务!为保卫我们祖国神圣的领土,为保卫我们的父老乡亲,狠狠的严惩越南霸权主义!现在就让我们对着军旗宣誓!”政委讲到这里时,我才抬头看了一下旗杆。开始我并没有注意到,只是看到有一面红旗,没有注意那是我们的军旗。我后来才知道,军旗设置的最低单位级别是团级。
“请大家举起右手,面对我们的军旗宣誓:”政委话音一落的霎那间,我激动得肌肉紧绷,血压急剧升高,两手发麻,两耳翁翁作响,几乎无法控制,只能跟着领誓人一字一句地念着:“为了祖国和人民,我愿牺牲自己,勇往直前,英勇战斗……”!军乐奏响了,从那老式的录音机里放出了解放军进行曲,录音机的音量和功率显然达不到会场的要求,但所有的人都能清晰地听到:那雄壮的解放军军歌威武震撼的旋律,那冲天的浩气回响在密密的橡胶林中,激荡着我们,可以明显地感觉到,每个人的内心发生着强烈的情感冲撞。
“把我们英雄营的旗帜升起来!”政委又高声说。两名侦察兵举着一面像锦旗的旗帜,从队伍的后排走了上来。那旗帜已显的很破旧,紫红色的旗面已成了灰红色,可旗帜上的字迹非常清楚, “英雄营” 三个字赫然醒目。据说这面旗帜是我们营在解放战争时期的一次战斗中,被野战方面军领导授予的“英雄营”称号。
“英雄营”的旗帜随着侦察兵的脚步飘扬着被送到了主席台上,我们全体战士的眼睛就象分列式时对首长的检阅那样注视着它,仿佛象看到了先辈在对我们说:“小伙子们,是英雄是狗熊现在就看你们啦!”
旗帜是不会说话的,但无声胜似有声,那“声音”非常洪亮,震的我的耳膜都快破了。我们的血液沸腾了!表决心的战士代表用他声嘶力竭的声音表达着我们要决一死战的英勇决心!
眼前这一切让我的眼睛湿润了,我含着激动的泪花注视着,我的内心从没有过这么激动!我的双腿微微地颤抖,那不是因为软弱!那是战马即将狂奔前的抖动!那是战车冲击前的怒吼!我,我们的内心里真诚地在呼喊:“祖国!我将为你拼死地战斗!……”
第八集【红河水静悄悄】
将士们的誓言在橡胶林里久久的回荡,在这里没有群众的围观,也没有壮行的烈酒,只有那挺拔的橡胶树和阴沉的天空见证了我们那激烈跳动的雄心。
很快,橡胶林又恢复了平静,大家的心情也随之安静下来。经过这么多天的训练、动员、誓师,似乎大家那激动、烦躁、恐惧、害怕的心理也得到了空前的磨砺,大伙儿都成熟了许多,不再像一群孩子见了什么都表现出可惊、可怕、可大惊小怪的样子。很显然,我们的军委为了锻炼这只20多年没有参加过战斗的部队,花费了不少的心思。也难怪还有许世友、杨得志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还在世,他们知道战士们要怎样锤炼才能上的了战场,就象钢铁厂的师傅知道钢铁要怎样锤炼才能成为好钢一样,因为他们是真正久经沙场的将军,他们是毛泽东伟大军事思想的细胞和实践着。
说道毛泽东伟大的军事思想,是我最佩服的理论体系和军事思想家!其他的我不敢说,但这位熟读中国古代兵书的伟人把古人的作战思想与自己的天才有机地结合,创造了新中国诞生的历史奇迹。在我们只看重结果的今天,非常令我敬佩!话说远了,还是回来吧!
自那天宣誓以后,我们的生活更显得紧张起来,晚上再也不能安安心心的倒头便睡,只能头枕着我们的“竹筒救生衣”,怀里抱着那冰凉的“56式”席地而眠了。白天在橡胶林的山坡上,只能看到满山趴着的士兵,山林中那厚厚的落叶,早已被武器刮出了深深的印记,露出了一道道的新土。我们是“白天练匍匐,晚上练狗叫”,活像一群野生的动物。
我们知道,打仗作战是矛盾的,即要保存自己,又要消灭敌人,我们的作战哲学是:先要消灭敌人,才能保存自己。这就是说,在打仗的时候,你不能躲和藏,必须先要打,先要消灭敌人。如果你摆错了两者的关系,就会出问题。有句俗话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说的就是这个关系。
我们连队里有很多人悟不明白这个道理,或者说你打仗怕死,也是没有明白这个道理所产生的心理反应。我们在林中训练时,很喜欢争论这些问题。我们连队毕竟有50%的新兵和补充来的老兵,他们的单兵战术大多存在着问题:注意隐蔽了又不会射击,要射击了又忘记了保护自己,因而我们经常在林中互相纠正战术动作。
一次,一个79年的新兵问我:“我们新兵现在练来得急吗?如果我是机枪射手应该怎样冲击?”
他们是78年11月底分到我们连队的,算是79年的兵,一分到连队就上战场,挺担心的。他是我们班的机枪副射手,他想到的是,正射手牺牲后他怎样担负起射手的职责。我说:“你没听当官的说临阵磨刀,不快也光吗?”“机枪射手是不须要冲锋的,在这么茂密的丛林中你能像电影里那么冲锋吗?别幼稚了!你的责任是在我们班向前冲击的时候,用你的机枪火力掩护我们,当我们停下来时你再跟上来,不要掉队就行了!记住,我们交替前进,卧倒要快!”于是乎那小子拼命的练习卧倒射击,一遍一遍的练习出枪、装弹、射击,丝毫不敢偷懒,因为这是拿自己的性命下赌注啊!
除了在林中的训练,我们还可以看到一队队的民工肩扛着炮弹箱穿梭在山林中,那是他们向山上运送炮弹,我们军师级的炮兵隐藏在山顶上。根据我们军的战斗决心,要突破红河,因而炮兵必须要掩护我们渡河,除了曲射火炮外,上级要求所有的直射火炮必须上山,用直射火力打击阻止我军渡河的敌人。最常见的就是85加农炮,这是孙大头他们部队装备的火器,每个步兵师有一个加农炮营火力支援,就是电影《解放》里,那位苏军炮兵连长使用的那种炮。直射距离900米,每分钟射15…20发,精确打击滩头阵地上的敌人。由于只能直射900米,所以他们必须配置在河边的山头上,因此,炮兵们那时是配置在我们前面,他们要把这近2000公斤重的火炮搬上山也费了不少力气。
上级这个时候也给我们配了新型的通信工具。很多人不知道,我军当时的通信装备很落后,无线电通信只能保证连与营和连与连的通信,而连与排的通信只能用嗓子喊,排与班就更别提了。哪像现在,特种兵们头戴着耳机头盔,每个人都能互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