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在侧-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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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子依旧转转滚着,那个地方越来越远,我也越来越不心安,而我始终在两难中纠结一个选择。
恍神中,李建成抓住我的肩膀,在我唇上快速压下一吻,快得不曾停顿,快得让我还未反应。他眼中含着悲伤与不舍,深切的目光仿佛要将我刻进他的眼里永不褪去,他说:“即使万分不舍,我是真的希望你自由、快乐。”
而我心口揪得深紧,望着他不知如何说话。自由?快乐?最爱的人不在身边,再美的风景又有何意义。可这一刻终是要到来,终是要诉离别,那些爱的、怨的、愧的,都将飘然远去。
“等一下,停车。”我恍然喊出这句,目光还未从他眼中移开,他这样真心诚意地看着我,他是真的希望我自由快乐,而这一去的自由快乐是真相还是假相,谁也不知。
李建成愣回神,命赶车太监停下。我对他说:“请太子稍等片刻。”
未等李建成答话,我转身下了马车,眼边划过他浑然心疼的面容。泥路已干的不差,风中含着淡淡的清香,而我却无心再赏这周边的香花美影,唤了周墨岚至不远的树下。
我长长一叹,问:“周墨岚,你说我该怎么办?”
周墨岚想了想,坦实说:“小人认为还是照着心中所想去做,否则背着自己的意愿还会得到所谓的自由和快乐吗?莫昭训如此一问,心中定是有了打算,小人誓死跟随!”
我恍然一笑,带着愧意:“其实当初我对你并不是真心的好,你知道吗?”
周墨岚却坚持道:“不管如何,莫昭训的品性温和善良,更是个好主子。做奴才的只要遇到好主子,尽心尽力便是无怨无悔。”
第128章 玄武门(二)
宫里边,在我身边服侍的宫人除了青儿,便属周墨岚最忠心。而我,怎么能如此自私。
“不要如此看扁自己,人更要为自己着想。”我取出李建成交给我的令牌,笑按在他手上,“此次出宫并不白费。这是太子殿下给我的令牌,你带着他一直往南找到这上面的楼堂,那住的是一个武者高人,我希望你能从他那里学到你该学到的。”
周墨岚推开令牌急问:“不能与莫昭训一道走吗?”
“不能。”我将令牌塞在他的腰间,“抓住这次机会,你该为自己寻一道路了。”怕他不肯,我又加了一句,“这是我的命令,你必须遵守,否则我也不会让你继续跟着我!”
目中含着犹豫不决,最后终于咬下狠意,他道:“遵……莫昭训之命!”
总算是为这硬性子的周墨岚松下一口气。当初认得他的时候,他还带着几分孩子的稚气,如今再看,已是长成能担大事的男子汉了。我欣慰笑了,说:“你现在便走吧,我目送你离开。”
周墨岚退下一步,跪身向我一拜,目光坚定:“莫昭训,小人学武归来还要为你尽心尽力!”
我点头应道:“好。”
周墨岚将令牌往腰上一塞,紧紧握着腰间的剑柄豁然转身,年轻坚定的背影在朝阳下渐行渐远。此时天色已经完全亮了,李建成背着手站在马车前,目中黯然淡着丝丝伤怀,我走近他的面前,终于说:“你说希望我真的自由快乐。而真正的自由和快乐,是存在爱的人心中。如果没有了他,那我便是终生囚禁在思念的牢笼。我不能走,我曾对他许下生死相随的誓言,我不能背誓!”
李建成送叹下一起,微微合了眸子:“所以,你决定回到他身边?”我摇头:“不。这次请让我留在你身边,彼此的秘密都好好保守。我……只等一个结果,然后给自己一个结果。”
李建成望着我渐蔓苦笑,目中悲光沉淀:“我永远都琢磨不到你在想什么,你心中唯一能肯定的答案只有他,其他的你是那么不够坚定。”我擦过他的衣角,撩起马车帘子:“我本就是矛盾之人,也终究下不了狠心。”
我坐上软垫,望着外头的他。他撇开眼一脚跨进马车坐正在我对面,沉着目光缓缓望上我。我摸着自己的脸不禁有些凄切:“这世上有一种掩饰样貌的法子。”
没想到,当初秦王妃用来掩饰下毒宫女的法子,这时候却被我用上了。想当年,我可是恨透了这样伪装,它让我吃了太多的苦,绕了太多的弯子。然而,伪装了样貌,终于伪装不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李建成并没有立即回宫,而是去了长安一处客栈。客栈外头站了五六个健壮的男人,李建成一下马车,那些人便恭敬站拜,应该都是东宫所属的军队将军。我心中生了不安,李建成在外头向我咳了一咳,我回神连忙跟着下车。他带我在客栈要下一间上房,遂与我说:“我需商讨一事,你暂且在房中等我。”
李建成走后,我在房中愣是呆了两三个时辰,这半日未饮水,实在觉得有些口渴,便下了房间在客栈厅子要了一壶茶水,寻了一处空桌坐观人来人往。我是许久没见着外头这样散漫放松的人和景了,立即觉得亲切坦和,也觉得时候过得不再那么缓慢。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李建成聚见的那几人从楼阁上下来,直接出了客栈大门各奔各处,还有一人尾随其后,却是从挥摆的袖中落下一面牌子,而他还浑然不知。我上前拾起牌子,只见上面写着:王眰,东宫率更丞,从七品上。
既然东宫率更丞,竟还这么粗心,也不知心想些什么失了这份神色。我快步赶上,将令牌递至他前面,不慎落了令牌的王眰顿是一愣,我只道:“大人,你的令牌。”
王眰点头一笑,接下令牌离开。
李建成也从上头下来,见到我时松下了一口气。我略带了笑说:“我既然要同你回去,便不会跑的。”李建成微笑抚过我的肩头:“走吧,去寻你所说的那个法子。”
那掩饰样貌的法子在城中并不好找,因为这并不是光彩的事情。花了许些银子终是问到一处,于是我便有了一张伪装的假脸。然而,这张假脸并不能多带,里面含了太多的毒药,可我依旧是要下了。我深知,李建成今日的谋士一聚,便是离那天不远了。而我的伪装,也将在那天结束,谁输谁赢与我而言,都是伤痛之局。
武德九年,六月初一,晚。
东宫正殿守着许多宫人,掌灯数百。夜点星辰时,李元吉满面喜色地来到东宫,原来今晚李建成唤了兄弟三人一同品酒,此刻美酒佳肴还未备好,李元吉似乎来的有些早了,便来寻了李建成。此时李建成在书房行书,我在旁备茶研墨。李元吉来之后,李建成示意我可退下。我也不想知道他们商议何事,此两人商来议去不是军事上的事便是那件事。
我站在东宫前院,这后面是安置生活杂物的地方,平常除了宫人便不大有人来。
这个季节,花开得快,更谢得快。我不知这是栽了什么树,开的花竟是那样好看,却又那样脆弱。一阵风过,漫花飞天,苍白纷乱。我张开手掌,掌间点落冰凉的触感,仿佛给了我飘渺的梦境,这眼前的飞花,开始演绎一场即将逝去的生命繁华。我张开双臂,仰面感受这一场悲怆。我是有多久没有像一只欲飞的蝴蝶一样舞蹈,我转动脚尖,任由花瓣打在发上,飞入袖中。这一刻,仿佛回到九年前刚进宫的那会儿,我曾为他跳了一生中第一支舞,同样是飘着这样的落花。那时候,我恋他,而却不知道他到底恋不恋我;而现在,我依旧恋他,却是害怕他恋我。
一切,只是物是人非了。
“你是谁?”身后忽然亮起一句温润的疑问,我顿下脚步心中生紧的疼,迟迟不敢转过身。然而就在下一秒,他站在我面前,遂捏起我的惊慌的下巴,坚定的眼神刹那间碎满了那原本的期待。没错,是期待……竟是期待。
而我……纵然心口沉得压不过气,还是用了最淡的语气作答:“奴婢云裳。”
“云裳……”他望着我,喃喃念着这个也令我陌生的名字。我退开脚步低下脸道:“奴婢样貌丑陋,甚怕吓着殿下,奴婢还是先退下了。”
李世民扯着一丝僵笑,目光仍然注视着我:“美与丑不过一个外壳,待到烛尽灯灭的时候皆是一抹尘土。本王只是瞧见你的几分神貌,似极了一个故人。”
故人。已故之人还是逝情之人。
李世民靠近几步,他越是看我,我便越是焦躁不安。我侧过身子拨着摇在肩头的花枝,口上绝然说:“奴婢哪有此等福气,怕是殿下看错了。”
这时,不知什么时候从那头的廊子上下来一个太监,远远退在一旁低身与李世民说:“秦王殿下,太子那头都准备好了,请您过去。”
李世民低低看了我一眼,转身上了廊子离开。我不敢追寻他的背影,然后却愣愣望着他消失的转角失神。这一次相遇,有太多的害怕。不仅怕他认出我,也怕他陌生了我。
我抬头仰望,今夜星辰不多,周边隐隐绕着几缕清淡的云丝,无星的地方是一碧暗蓝的深幕,天边忽然划过一道白光,迅速消失在那头的山腰。
传说这是天示预兆。
黑夜的风带着沉沉的悲伤,紧紧贴着我的身子。风是暖的,细细一尝尽是隐了太多阴森的凉意,我倍感焦躁神慌,悄悄踱了步子往东宫大殿而去。
大殿外头候着七八个宫女,我换下靠门些的一个宫女替她站着,外头的夜静成一面平水,衬着里头清脆的碰杯声将水镜打破。我紧着神经竖着耳朵,听着那三人的一言一语,而心口的跳动比这更加清晰。
一声银光碰杯,听得李世民笑道:“哈哈哈,原来大哥还藏着此等美酒,不知还藏了什么。”
似是话中有话,李建成却是巧妙的引开了:“这是在地下埋了三十年的民间小酒,尝起来比宫廷酒酿要来得清新。我们兄弟三人多月未聚,我特地派人今日去外面买了此酒来,怎么好说我专门藏着。”
李世民一向是不失风度的,此时他仍强着口气,语中却带了几分失意:“呵,是我误会了。还望大哥往后哪里有好酒也告诉臣弟一声,也好让我同端几坛回来。”
“有何不可!来!”李建成开怀一笑,干脆的碰杯声又敲响整个殿子。
这时候,点着烛灯的道上忽然来了一个人,后面跟着的太监疾步小跑至正殿门前与宫女道:“淮安王来了。”
宫女小步至殿中,跪地传道:“禀太子、秦王、齐王殿下,淮安王到!”
第129章 玄武门(三)
淮安王李神通是宗室当中与李渊交情最深的,向来也与这三位侄子要好,所以里面正喝得欢的三人并未显得僵硬茫然,唤人加了一座请他一同饮酒品菜。
“只喝酒小菜实是有些枯了,何不命人轻弹一曲。”李神通张手击掌,原来他自行带了两个司乐,两人低身步进殿子,调准了箜篌玉笛开始为筵宴奏曲。李神通今日一来看是做好了准备,可李建成先前只说是兄弟三人,或许是李神通知晓三人之间的纠葛,特地跑来化解可能发生的冲突。
续饮少顷,李元吉先开了话,他对李世民说:“过几日我就要出战乌城,那日恍然向父皇借了你的兵马,却还未问过你答不答应。二哥,你答不答应?”
李世民扬声一笑:“借都借了,况且这都是大唐的兵马,不分你的我的。”
李神通遂言道:“秦王所言极是,齐王太过在意了。”
李建成接过话茬,略做不平道:“皇叔此话有些偏心了。”
李神通笑了开怀,几人又连续饮了三杯,气愤和谐至极。然而,这并没有维持多久,殿上忽然间传了一声碎响,破了这面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