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蓝雨-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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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武突然觉得公子好可怕，自天琴死后，他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不是，应该是变成了一个魔，嗜血之魔。
叶无缺将飘儿交给阿武，命其好生喂养。而后他独自一人消失了，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把德妃的老底摸了个透，她来自于泊山府，是泊山商贾陈九京的孙女，因为容貌秀美而被入选进宫，入宫后十分得宠。
泊山府并不是江湖门派，也不是朝廷要地，所以对于叶无缺来说，这次大灭族并没有什么太大困难。
他决定还是来暗的，月夜倾人，淡雅的月光如水似的泼洒于大地时，人们还沉浸在美梦当中，谁也不知道会有一场触目惊心的浩劫在等待着他们。商贾之家煞是富饶，一长排大红灯笼看上去喜气洋洋，庭院里有一个巨大花园，种满了美轮美奂的珍惜花种，好多都叫不出名字。花园正中有一处池塘，怪石迥异，塘里睡着慵懒的莲花，此时都已早早合上叶子，但却被碧绿的莲叶包围，显得更加娇羞浪漫。
叶无缺立于树端，俯看全府，除了几个当班守夜的人还疲乏的坚持睁着眼，其他人都早早休息去了。他此时带着面具，一身黑衣，轻轻从树上跃下，如一只轻盈的鹰，乘风而来，天气比较干燥，随时都能生出很多火苗，他在庭院四周铺上许多干草，扯下其中一只红灯笼，燃起了一大团火花，就朝干草上扔去。
蹭蹭——火舌乱窜，如群魔乱舞。
叶无缺心里涌上一股报复的快意，眼看着泊山府渐变成一座火海，哭喊声绵延不绝。
有些人逃了出来，他仍不放过，见一个砍一个，府中之人不论男女老少，不是葬生于火海就陡变成刀下亡魂。
火势漫天，他开始在其中寻找着活口，不容许有重要人物逃脱，不容许德妃有一点点的侥幸。
血坡中偶有挣扎半死的人也被他补上两剑，从没知道自己的心肠这么狠……
“啊——大侠，不要——不要杀我——”
躲在水缸旁边的女人被他发现，混身剧烈颤抖，眼见连怀中婴孩也抱不稳。
“这个小婴孩是谁？”他沉着声音问。
女人简直傻了眼，张着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不耐烦道：“快说！说了还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可是千万别被我发现你说的是假话！”
他狠咧的眼神吓得女人将头紧埋在婴孩身上。
“是……是从宫里抱回来的小小姐，也没听说是谁的孩子，我说得都是实话，大侠你一定要相信我！”女人颤微微的说：“我只是孩子的奶娘，真得就只知道这些，大侠有什么要问的还是问老爷吧！”
“老爷？老爷在哪？”叶无缺颇有兴趣的抬起眼眸。
女人一下子呆坐在地上，哆哆嗦嗦：“老爷……老爷只怕已经去了……”
叶无缺从她怀中夺过婴孩，小女孩朝他甜甜咧嘴一笑，那笑容仿佛触动了他心底的某根弦，让他震惊不已。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甩了甩头又看了眼小女孩，她眨巴着大眼睛直溜溜的看着他，他混身一颤……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子桐、飘儿、还有天琴的影子……他终于决定放下屠刀，如此纯真的眼瞳里，正映照着一个地狱的魔鬼嗜血杀人的场景。其中又有多少人何其无辜而死于非命。
他丢下女人，丢下那些伤兵残将，也不管还有没有什么大人物没有死，只留下了这个小女孩，他轻风一般的飘走了，黑色衣袂在夜风中飞舞，似乎融入了夜的黑，让人怀疑是不是曾有个这样残酷的身影出现过。


第四十七章　叶无缺的回忆（十三）

只是听说那女人疯了，泊山府没有一个活口，官府来查时也没有找到任何证据，那个疯言疯语的女人只一个尽的大喊：“是魔鬼做的！魔鬼杀人了！”
这件事震惊了泊山，震惊了德妃，也震惊了还在宫外救治水患的当今圣上。
“是谁做的？本宫知道是因为天琴那个贱人，那个贱人死了都还会折腾人！”德妃在宫里发着疯，将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个遍。
“杨德海！”
杨德海本就全身紧绷，此时感觉德妃像是催促亡魂，身子抖做一团：“奴才在。”
“奴才，你这死奴才！你生的什么好女儿！害了本宫全家！本宫的女儿呢？本宫千盼万盼的女儿呢？到底是死是活？”她哭喊着，胡乱拉扯着头发，狠狠的咬着牙，要撕碎一切所见之物。
杨德海哆嗦的伏在地上说：“小人不知。没找到小公主的尸体，听那疯女人说是被魔鬼带走了。”
“魔鬼，一定是那天夜闯深宫的刺客，肯定是那个人！他还偷换了小皇子！”德妃想起这三件连发事件恍然大悟，激动的说：“有没有人看清他的长相？他到底是谁？快派人去查！”
“娘娘，这件事不可大势宣张，若是被皇上知道了就不好收场了！”
经杨德海一提醒，德妃不禁一愣，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她神色悲伤，痛哭道：“本宫家一百多口人就这样白白冤死吗？都不敢找人申屈？本宫还做什么皇妃？连保护家人的本事都没有？”
她悲怜道：“无论如何，都要找到本宫的女儿！叔，算是本宫求你，一定要帮本宫把女儿找回来！”
杨德海为难的说：“娘娘，奴才一定尽力而为。”
这件事连皇上都不能告诉，暗地里想查个水落石出不知何其之难。
他这句话不过是安抚一下德妃，果真她好像寄予了很大希望，脸色也比先前好看多了，杨德海想起前前后后的一堆事，不禁叹气，他何尝又不心疼自己的女儿呢？天琴……不是也何其无辜。
*
皇上收到消息就急急从灾区赶了回来，当推开德妃的房门，发现她正一脸憔悴卧床不起。
“倩柔——”他心疼的叫了声。
倩柔……陈倩柔……她入宫这么多年，已好久没人叫过她的名字，只是爱妃、娘娘的叫法。一句倩柔让她泪如雨下，仿佛又看到了苍老的爷爷，和善的爹爹和温柔的娘亲。那一刻，她问自己为什么要入宫？宫中虎狼齐聚，即使得圣宠又怎样？能换回自己的家人和女儿吗？甚至连女儿的存在都不敢告诉他……
她困惑了，梁仪峰真正爱过她吗？为什么她不敢对他说真话？那种隔阂是无法逾越的，因为她不敢冒这个险。
“别哭了，倩柔。朕一定会查清真相，替你家人报仇！”梁仪峰信誓旦旦。
而陈倩柔却在心底苦笑……真相？她真敢让他知道真相吗？
“听说最近宫中不太太平，前段日子还闯入过刺客，爱妃有没有受惊？”梁仪峰看着她的眼睛。
她神色黯淡道：“皇上最近不在宫中，当然不太平了。”
梁仪峰听她话里有丝酸味，心中有些不舒服。“倩柔，朕也是为了公事，身为皇上，也是身不由己啊！”
“皇上，这宫中除了她，谁还会与臣妾过不去。可是臣妾知道皇上是绝不会将她法办，这事只有臣妾自认倒霉，臣妾唯一欣慰的是小皇子没有事，不然……不然让臣妾怎么活？”陈倩柔说着抽泣起来，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她到如今都不会放过每一个斗败对手的机会。这宫中唯一还能和她抗衡的王淑妃是皇上青梅竹马的表妹，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横刀夺爱，这个皇后之位一定会是王淑妃的，幸好王淑妃也不过生了两个女儿，没有儿子。所以，自己这个假儿子将会成为重要的筹码，她已经失去了女儿，如今再不能失去后位。
梁仪峰眉头拧成一个“山”型，面色很为难，但之后却斩钉截铁的说：“朕不会辜负爱妃，该法办的一定会严惩不贷！”
至此，陈家灭门之祸让梁仪峰愧疚不已，而陈倩柔也因祸得福，斗败了最强大的对手，从而真正坐上了皇后之位。梁仪峰对这个唯一的“儿子”宠爱有加，当即赐封为太子。
得知陈倩柔登上了后位，叶无缺看着怀中的小女孩，淡淡一笑，他已经有了新点子。目前不会冒失去刺杀，因为皇上回宫后，明显宫中戒备更森严了，而且会有一些死士和暗卫护着。要冲进宫刺杀陈倩柔已不是简单之事，他如今唯一要做的就是养大飘儿和这个他新取名叫“叶昕络”的小女孩。
他在外流浪了一年，飘儿和络儿都已会“呀呀”叫爹了，他偶尔也会想起自己的爹，如今是不是还一样健步如飞呢？
他渐渐开始学会原谅，开始收起那些浮燥的脾气，心静下来使他慢慢明白自己的年少轻狂，阿武将父亲的书信带给他时，他灵魂颤抖。
“阿武，备马速回山庄！”
凝重的神色让阿武也感觉事情的严重性。“公子，是不是庄里发生了什么事？”
叶无缺面部神经抖动，生气的大嚷：“叫你去就快去！”
阿武不敢多问，闷声出去，房间里只留下叶无缺。回想起这一年来所发生的事，难怪他杀了司徒水月，却没遭到薄雾门的半点骚扰与报复，原来一切都由爹给挡下了，如今爹已重伤在身。
祸是他闯的，而收拾残局的却永远是那个为他操劳的爹。想起一直以来爹对自己的疼爱，他暗地里洒下了几滴男儿泪。再多的怨恨如今都已烟消云散，只留下他的愧疚，自从有了这两个孩子，他才明白天下父母心，即使做出了错误的决定，违背了孩子的意愿，但父母的初衷都只是为了自己的孩子能够幸福。
恨……的确是些恼人的玩意，爱却会温暖人心，父亲对他的爱还来不及偿还，却已经要阴阳两相隔。愧疚让他无地自容，一直以来都只考虑了自己的感受，可是自己却又顾及了谁的心情？
这世间除了爱情，还会有亲情……
他和阿武一人抱一个小孩，归心似箭。路上风光甚好，景色如画，晴朗的天空白云朵朵，有习习微风抚过。本是惬意美景，但叶无缺的心中却乌云密布，如同闪电划过。他的心越缩越疼，眉头也越拧越紧，让身边的气氛都非常沉闷，谁也不敢多言，更不敢嬉笑。偶有两学舌小童咿呀软语，才能让气氛稍微轻松一点。
一刻都不敢停留，每一分每一秒的耽搁都有可能让他丧失和父亲相见最后一面的机会。
前面就是枫叶山庄了，当入眼的匾额越来越清晰时，他的心情更复杂了。翻身下马，怀抱飘儿直接冲进了爹的房间。
那一刻，房里卧病在床的人突然眼冒精光，但马上就止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爹——”
这声久违的爹让父子二人都泪如雨下，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这时候都通通撇开，人的情绪是能够控制的吗？
“缺儿——你把桐儿带回来了吗？”叶孤城居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但那灰白无血色的脸更多显现的是回光返照。
“爹，是的。”他违心说道，因为看爹的眼神，里面装着太多的期待。
叶孤城喘着气说道：“缺儿，你不要怀疑水月，桐儿的确是你的亲生儿子，那个聂峻其实不过是水月同父异母的哥哥，因为司徒琦的专制霸道，所以才被迫送了人家，后来改为跟养父姓。”
叶无缺心灵一颤，试探性的问：“爹，您怎么知道聂峻这个人？司徒水月是不是没死？”
“当时她也就剩最后一口气，后来司徒琦来庄里大闹后就带走了水月，现在连司徒琦都死了，也不知道水月还有没有救？”
看着当年高大的父亲如今病入膏亡，他的心又开始剧痛。“爹，你是被司徒琦那女人所害，是吗？”
叶孤城想起司徒琦临死前的话：“师兄，当年你负了我，而今你儿子又负了我女儿，是不是我上辈子欠你的？如今我不求我们生能在一起，只愿我们黄泉路上能做个伴吧？”
前程往事如云烟，想起当年自己年少时也经历过感情事，那时自己因为爱上了缺儿的娘亲，而负了那个暗恋他已久的同门师妹司徒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