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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翡冷翠-第3部分

小说: 翡冷翠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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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雏鸟弱羽(5)
柳碧瑶忽然感到了害怕。娘曾经无数次地站在河边,神情凝重地思虑着什么,可站久了拢拢头发自会回去。这一次不一样,她近乎绝望地微偻着身子,不再在乎其他。柳碧瑶的心莫名一紧,带着哭腔喊了声,“娘!”
 
叫声被风带过,稍稍变了音。潘惠英听到小女儿的叫喊,突然回过神来,她急忙抹去脸上凝结的泪痕,盘了盘发,牵着柳碧瑶的手往回走。
 
河岸的炊烟渐渐淡去,厚重的云彩勾勒出晚霞最后的艳丽,几颗星星黯淡地升起在山际渺远的地平面。
 
隔壁家的阿婆挎了个盛满小青菜的笸箩,颠着小脚到河边去淘菜。她看到柳保家的媳妇,老妇人特有的稍显啰唆的同情心就上来了。阿婆瘪着没牙的嘴,对潘惠英说:“秀丫她娘,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依我看,秀丫这丫头也算是找了个有钱的好人家,别人家的姑娘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 
柳碧瑶感到娘牵着自己的手一下子紧了,握得她发疼。潘惠英迅速地绕过阿婆,柳碧瑶接连小跑了几步才跟上。
 
夜幕很快就拉开了,村里很安静,只有遥远的几声犬吠冲撞着沉闷的寂静。弄口聚了几堆燃尽的元宝纸灰,夜风一起,灰末四处飘飞。
 
柳保沉浸在他烟雾缭绕的神仙世界里,烟枪口的火星忽明忽暗,犹如他此刻被麻醉的头脑,无法清晰地燃烧。内房,一豆圆润的灯火,油渍的灯芯烧得吱吱响。光影拖长了窗外摇曳不定的树枝,遮掩着动荡夜幕下的人们晦暗的心情。
 
潘惠英在灯下专心地赶着针线活,她拆开了柳碧瑶的新棉袄,把那幅画塞进衣服里子,再穿针引线,密密地缝好。柳碧瑶早已入睡,稚憨的身体随着呼吸轻微起伏,宁和得仿佛不会被任何烦忧侵扰。
 
小女儿安宁的睡容徐徐撩拨着潘惠英纠葛的心绪,她停了手里的活儿,伸手抚摸着柳碧瑶未谙世事的面容,忍不住泪水盈盈。潘惠英把棉袄叠好放在枕边,又掖了掖被角,悄声说:“娘很快就回来。”
第6节:晴绿暖香(1)
第二章 晴绿暖香
 
柳碧瑶打开了窗子,阳光流入房里。她拥了一怀的阳光,微眯着眼靠在窗口。一只雀鸟衔了春泥,在蛛网纠结的檐下点点筑起新巢。一枝半开的桃花探出墙外,习习春风中吐绽着粉红嫩绿。青苔覆在院角的背阴处,上面缀满了新鲜的水珠。空气里到处是淡雅的花香。
 
这个温暖的春日一过,柳碧瑶就满十二岁了。
 
娘离开她已经整整六年了。
 
村子里的人各有各的猜测,说什么的都有,一说是潘惠英过不了这穷日子,跟人跑了。
 
“享受过京城宫里的好日子,哪受得了这乡下人的苦日子!而且,本来就是带着一股子臊人的狐媚味儿!”这是孙寡妇的原话,为此,柳碧瑶特地放了隔壁家的大黄狗,追得孙寡妇家的老公鸡满村子乱跑。
 
小脚的阿婆说:“我看秀丫她娘是到洋人的地头找大丫头去了。”阿婆说的“洋人的地头”是指上海的洋租界。
 
每每听到这些闲碎的言语,柳碧瑶就加快了脚步匆匆走过,有时候听得伤心了,她会躲在屋里暗自抹会儿泪。娘走的时候柳碧瑶还小,想不起太多有关娘的印象,依稀泛起的回忆里只有爹对娘无休止的打骂,和娘不甚言语的沉默样子。
 
一只白鹊扑扇着翅膀旋了一圈,悠然停在墙角一株断了花茎的石榴上。院门打开了,晃过一只空荡的袖管,阿良又来了。小时候,柳碧瑶在大人的关照下,叫他“阿良叔”,现在,她见他进来,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潘惠英走后,柳保和阿良故技重施,替柳碧瑶找了户人家。走到半路,那人就把孩子给送回来了,“闹得实在不行了,还是算了吧!”
 
又过了段日子,阿良带来了一个抹着浓艳脂粉的中年女子。那胖女人捏着柳碧瑶的下巴瞅了好一会儿,摇着一脸的横肉说买了。柳碧瑶跟着她经过小石桥时,纵身跳进河里,胖女人的尖叫声在邻村都能听得到。
 
经过这次,柳保就没了再把柳碧瑶送人的念头。柳碧瑶渐渐地长大了,对柳保和阿良的不轨行为有了防范的心理。柳家村着实安静了一阵子。
 
阿良进了院,见柳碧瑶趴在窗口,就笑笑问道:“碧瑶,吃过了没?”
 
回应他的是猛然关窗的声响。阿良见怪不怪,径自进了柳保的房间。
 
柳碧瑶偷偷地把窗户开了条缝儿,透过缝隙,是院里明亮如镜的一角蓝天。阿良进去找爹了,她想想又有些不放心,轻手轻脚地来到爹的房门前,仔细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
 
土墙壁裂了条缝,直接裂到墙根的老鼠洞,柳碧瑶透过缝隙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屋里的动静。家里空落落的,透过破损的屋顶注入几缕阳光,灰尘狂乱地翻卷于光柱中。柳保变卖了所有稍微值点儿钱的东西,只余下敝衣遮体,几把粗粮糊口。
 
柳保躺在浸了黑渍的木板床上,常年的烟毒使他的容貌迅速衰老,同时也更为丑陋,干瘪的只剩皮包骨头的手熟练地敲落烟枪里的余灰。他在同阿良商量着什么,一咧嘴,露出满口熏得变了颜色的黄牙。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低,烟云盘绕中的柳保只是不住地点头,阿良微微地躬着腰,表情是满意的。几句话后,他往这边瞥了一眼,柳碧瑶立马嫌恶地站起身,她本来就听得不清楚,这下就彻底失去了兴趣,转身来到院子里。
 
院里的连翘枝绽着轻薄的花瓣,在阳光下呈现近乎透明的质地。根部的瓜叶菊丝络分明,一团团湛蓝青紫的花束欢快地迎风绽放。初绿的花枝攀过泥墙,暖和的阳光下,一只瓢虫沿着墙缝悠然地匍匐前行。
 
柳碧瑶扯过一枝连翘,使劲揉弄了几下,弄了一手黏腻的花汁。她决定了,如果这次柳保和阿良再出什么鬼主意,她就直接跳到院子的老水井里,一了百了。
 
一个黑影晃荡着移近,不用说也知道是谁。柳碧瑶扔了手里破碎的枝条,扭过头斜眼看着阿良,等着他的话。阿良熟悉柳碧瑶的脾气,知道只能来软的。他呵呵一笑,故作亲和地打着招呼,“碧瑶,在院子里玩啊。”
 
柳碧瑶不吱声,伸手逗弄着墙缝里红衣黑点的瓢虫,瓢虫张开细透的翅膀,宛如轻盈的小精灵,飞到高处,闪过一个柔和的亮点。
 
阿良笑着说:“我这次从上海回来,给你和你爹带了点儿东西。这是专门给你带的。”
 
阿良说话的同时伸出提着东西的左手,一包用细麻纸扎裹着的糖在阳光下晃晃悠悠。柳碧瑶认得,这是她喜欢的寸金糖,小的时候吃过。她不知道阿良这次是何居心,摇摇头,没好气地说:“不要!”
 
阿良收了提着小糖包的手,还是乐呵呵的,可说的话竟有了认真的意味,“碧瑶啊,以前是阿良叔的不对,不过,我还不是因为听你爹的话才四处托人替你找人家的?现在你长大了,谁也不能强迫你做什么事。这些年,阿良叔东闯西荡地明白了不少道理,再想想以前,心里愧疚得很。这包糖算是阿良叔向你认个错,行不?”
 
这番近乎诚恳的话说得柳碧瑶心一软,她瞅了一眼阿良,嘴巴仍然很硬,“那你这次来找我爹做什么?”
 
阿良拎着纸包的细绳,把糖放在柳碧瑶的手里,叹了声,“我这次来啊主要是告诉你爹……”他打住了话。阿良神秘兮兮地凑近,光线勾勒出他尖尖的下颌,柳碧瑶厌恶地后退了一步,仍旧问道:“告诉他什么?”
 
“算了。”阿良神色严肃地摇了摇头,“等你再长大些,我再告诉你。”他知道撩拨起孩子的好奇心是最直接的沟通渠道。果然,柳碧瑶追问道:“你不是说我已经长大了吗,现在就告诉我。”
 
“也好。”阿良暗自得意,又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我前两天去了趟上海,你猜我见到谁了?”
 
“谁?”
 
“见到了你娘。”
 
一只蝴蝶扇着艳丽的薄翅飞过,抖落些许细碎的金粉。阳光像一张浅金色的网,柔和地包裹住她的身子,纸包里的糖颗粒分明地硌着柳碧瑶的指尖,这让她想哭。模糊的回忆里只有娘温暖柔软的掌心,牵着她的小手穿过那条被雨水侵湿的石皮弄,一缕缕不完整的陈旧记忆,泛着黄失了真。
 
柳碧瑶微蹙了眉头,疑惑道:“……真的?”
 
阿良的眼神是真诚的,“真的,就在上海。”
 
墙根下的锦带花比往年开得晚,碧绿的叶子漾着饱满的光泽,微风丝丝吹过时便有阵阵香气扑鼻。柳碧瑶低头把玩着糖纸包,咬着唇一言不发。阿良的这个消息叫她的心微微一颤,过后具体的感觉,却也说不出什么。
 
对柳碧瑶的沉默,阿良有些讶异,但想到她当时年纪也小,可能是淡忘了,一挥手说:“你那时年纪太小,想不起来了也正常。”
 
“我记得!”柳碧瑶不喜欢别人把她当无娘的孩子看,一下急了,“我当然记得。”
 
阿良笑得神秘,“这就对了。我见到你娘了,还和她聊了几句……”
 
“你胡说!”
 
“哎,你这孩子,”阿良睁大了眼睛,“怎么这么跟大人说话!再说了,我骗你干什么。”
 
“那你们说什么了?”
 
“还不是说你,”阿良表示无奈,叹息了一声,“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心里放不下啊。”
 
“娘要是想我了,她怎么不回来?”
 
“你也不想想,你爹当年是怎么对你娘的,她怎么会想回来呢?”
 
关于爹娘当年的争执,柳碧瑶是清楚的,她仔细想想也是,如果是她,早就走了。
 
阿良见柳碧瑶不说话,了解她心里的疑惑在慢慢地释解,缓了脸色说:“你娘过得很好,上海又是个好地方,金天银地的,什么东西都有。她想留在那里是真的,想你也是真的,哪个做娘的会舍下自己的孩子?就是顾虑太多,到今日也没磨出个法子来……你不想你娘?”
第7节:晴绿暖香(2)
想,她当然想,但柳碧瑶不愿意当着阿良的面说这些,她咬了咬嘴唇,扭过头去。
 
“也是,这也不能怪你,你当时太小。”阿良又叹口气,迈开步子作离去状,边走边说,“你娘估计也是这个顾虑,怕你生分了,认不得她了……”
 
这话让柳碧瑶听得心酸不已,她喊了声,“等等!”
 
阿良转过身,挑着眉问道:“等什么?”
 
“我娘在哪里?”
 
“上海啊。”阿良拖上了腔调说着,转眼又自言自语地感慨着,“自古都是父母牵挂孩子,哪有孩子担忧父母的,唉!”说完,他又表现出抬腿要离开的样子。
 
“等等。”柳碧瑶不喜欢求阿良什么,这让她感到别扭。柳碧瑶低下头,轻微的声音几乎可以忽略,飘忽着从齿缝间挤出,“我想去看看我娘,我也想她……”
 
阿良收了迈出去的腿,心里是计谋得逞的洋洋得意,他转回身,和颜悦色地说:“好孩子,你娘也想你。你真的想去?”
 
“想。”
 
“那等阿良叔哪天去上海办事,顺便带你去。”
 
“你哪天去上海?”
 
阿良摸着下巴,眼珠朝上翻了几下似乎想了想,有些为难道:“本来要过段日子,不过,还是提早些比较好……两天后,怎么样?”
 
柳碧瑶点了点头。
 
“那就两天后见。”阿良笑了笑,压低了声音嘱咐道,“可别让你爹知道!”
 
日月流转,两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天早上,下起了蒙蒙细雨。一朝春雨贵如油,盛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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