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清(上)-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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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洋枪短铳之类的武器,有的人手里还捧着白布包裹的长条形兵刃,指不定就是家传的宝刀。朝鲜承平日久,武备废弛,正规军形同虚设,在汉城腹心之地,却出现了这么几百人秘密集会的武装集团!
屋子里面走出来的人正是金玉均和朴泳孝两人。金玉均同样穿着短装,两条白布带交叉缠绕在背后,将袖子牢牢地扎住。整个人杀气腾腾。眼神锐利得让人不敢逼视。穿着一条西式的裤子,腰带上面。一左一右两杆手枪别在那里。外面还缠了一条子弹带!在背后还佩着一把长长地武士刀,这个流亡日本八年,开化党的中坚骨干,汉学也有相当造诣的前朝鲜重臣,竟然已经是一副武装到了牙齿的样子!
朴泳孝在他身边就猥琐许多了,虽然也穿着短装。但是还拖着袖子。戴了一顶斗笠压在眉心上面,似乎是怕别人看到他的脸一样。走出来的时候儿,腿都微微发抖。
金玉均地目光向满屋子的人一扫,啪的就并直了腿。所有人都是一阵骚动,哪怕最为紧张的人都站了起来,其他厢房的人也通过通道,涌向了堂屋,屋子里面人越挤越多。发出了嗡嗡的响动声音,有的人挤在前面,看着金玉均的模样儿。眼泪都要夺眶而出。
这些都是甲申事变之后,仍然留在朝鲜的开化党残余!
八年以来。他们大量的投闲置散,甚是还遭到逼迫打击。要不是闵妃尽力维持,现在估计连在场人数地一半都剩不下来!八年前他们理想破灭,仕途不再,有的人还一贫如洗。等了八年,就等着现在这么一个报复地机会!
金玉均沉沉开口,声音又低又短促,震着每个人的耳膜:“八年了!我们终于等到了今天!清国大军远在平壤,已经陷入了东学党起事的内乱当中。汉城重地,已经完全洞开。我们五百死士,这就是报仇和改变我们母国的最后机会!”
他猛的一挥手:“大院君挟持大王殿下,国事日非。现在世界一日千里,到处都有开化种族欺压未开化的种族。我们的近邻日本帝国,已经毅然维新开化,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面。他们就是我们的榜样!在大院君统治下,我们居然还要受到弱清的欺压!弱清现在,也已经处处烽烟,在开化大潮中远远落后。我们居然还要看弱清的脸色行事,高丽男儿,难道不觉得是奇耻大辱!”
他越说越快,声音虽然还是低沉,但是每个话音,都象是从胸膛里面爆发出来的一样!
“我朝鲜圣土,三千里如画江山,在历史上,清国国土的东半部分,都曾经是我高丽民族的国土!白头山是我们的圣山,黄海渤海是我们的内海。但是千年以降,却让现在那些拖着辫子的野蛮人,占据了我们的领土,窃取了我们的文化,现在还盘踞在我们民族身上,吸血,杀人,掠夺!这样的日子,我们一天也不能忍受下去了,大院君的奴颜婢膝,我们也再也不能忍受下去了!我们必须站起来,重建开化党政府,和日本携手,夺回属于我们这个民族的荣光!让整个东亚大陆,颤抖在我们两个海洋国家的脚下!
朝鲜,必须自立自强!”
他语调颤抖,再也说不下去,眼睛里面的泪水几乎随时都会滴落下来。强忍着转过身去,冲着供奉的香案。香案前面,挂着的是朝鲜历史上最为伟大的世宗大王的神像。他拈起香烛,肃然的拜了三下。朴泳孝作为他的副手,慌慌张张的跟着他的动作。
堂屋中数百人马,全部都跟着肃然行礼。宅子里面一片安静。只有人偶尔哽咽两声。
闪电猛的亮起,透过遮挡窗户地黑布。让整个堂屋里每个人脸色都是一片惨白。金玉
转过身来,咬着牙齿下了最后的命令:“明天午时,帜,诛绝国贼!”
雷声轰然炸响,从远到近,绵延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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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在汉城街头。连成了一片。没有现代排水系统地古老城市,到处都是污水横流。天气已经完全没有了晴朗时候的暑热,反而有点湿寒。闪电雷声,不断的在城市上空亮起炸响,而大团大团的乌云,就层层的压在城市上面。
这样的天气,街头行人稀少,只是偶尔有几个戴着斗笠,淋得象落汤鸡一样地百姓,艰难的涉水而过。
一辆有着日本公使馆徽记的马车。在一片污水当中穿过。车夫穿着油布雨衣,用力的控驭着显得烦躁的马匹。车子后面。还有一队穿着整齐的日本公使馆卫队。扛着步枪,哗啦啦的踩起满地的积水,穿着油布的雨衣,跟在马车后面。
马车上面,还有正式的使节旗帜。日本公使杉村,居然在这么恶劣地旗帜下。还要奔赴朝鲜王宫去呈递国书。
雨越下越打,打得所有暴露在外面的人都睁不开眼睛。队伍一直来到了景福宫前面,宫门口已经有王室地礼宾官员,浑身湿淋淋的在那里等候。他手里的油纸伞早就给大风刮得不成样子。身边跟着的迎宾队伍,一个个都按着帽子,狼狈不堪的在大雨里面等候,一个个都湿冷到了骨子里面。这些礼仪人员,估计将杉村睿公使已经骂了一个狗血淋头。这个天气不在家里喝点小酒,过来呈递什么国书?
马车几乎到了门口,才被礼宾官儿发现。忙不迭的踩水迎了上来。在暴风雨中扯开嗓子大喊:“公使大人!天气太坏,李王殿下和闵妃殿下在交泰殿等候!两位殿下让小使转达对公使大人地问候!您实在是辛苦了!”
那官儿喊得声嘶力竭。狂风夹着冰冷的雨水直往嘴巴里灌,实在是狼狈到了极点。马车停在景福宫门口,车夫跳下车来打开侧门。就见杉村睿裹着西洋式的风雨衣跳了下来,一下溅起了好大的水花。他也戴着礼帽,压得低低的直到眉心,加上风雨衣竖起的领子,完全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暴雨实在太大,才一下车,他几乎立刻就被淋得透湿。他却不管不顾,回头对着跟上来的那队卫兵大声命令了一句什么。那些卫士顿时就先跑到宫墙滴水檐下站着。有意无意的夹住了景福宫的大门。门口地朝鲜王宫护卫,这个时候谁还在露天站着,日本公使卫队的举动,他们看都懒得看一下。
杉村看自己卫士就位,才猛地一摆手,跟着礼宾官趟水朝宫内直行而去。几个转折就已经来到了交泰殿前的长廊之前。几个盛装朝鲜宫女早就在那里等候。其中一个手里捧着一件又轻又软的斗篷,还有一个蹲在地上,托着一双软底宫鞋。杉村睿大摇大摆的甩掉了风雨衣,还上干爽的斗篷,又换上鞋子。在一边等候的那个礼宾官忙不迭的又是一呵腰,头前领路。
而杉村,只是面沉如水。一路行来,一路打量着这座有着几百年历史的王宫,似乎像是他才是第一次来一般。
雨幕沉沉的将宫室内的建筑遮挡住,模模糊糊的。雨水敲打在铜做的飞檐兽吻之上,发出密集而又清脆的声音。这个小国,远离世界的中心那么多年,这座王宫也安静了这么多年…………但是随着日本在海上的崛起,这座王宫的主人,必须要为日本帝国的利益服务!
杉村在汉城十年经营,似乎就是等着此刻。
交泰殿就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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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景福宫是朝鲜王族统治的象征,那么真正负担起朝鲜统治任务的。却是朝鲜议政大臣大院君的官邸。
兴宣大院君李昰应这个时候才准备午睡呢。一场大雨,浇熄了暑热。甚至让怕冷地老人觉着有些寒意。身边的侍妾有点眼色,赶紧让下女给李昰应地卧榻加了一床褥子。又服侍他喝了一点调理过后的参汤。才扶着他准备入睡。
大院君府邸的占地,比景福宫也小不到哪里去了。要直到,现在朝鲜李王殿下,还是大院君殿下嫡亲的二儿子!李王殿下十二岁即位,就一直是老头子帮他打理朝政大小事务。没想到儿子娶的那个媳妇儿却大大的不省心。是个女人还有那么大地权力欲望!非要和老爷子争夺朝鲜实际的统治大权!
这十几年来,大院君殿下和闵妃明争暗斗可真是不在少数。撕破脸两方面势力大打出手也颇有几次。午事变。借着旧军动乱,李昰应在当时庆军和袁世凯的支持下,一举压倒了闵妃的势力,夺得了议政大臣的位置。他这个人有点认死理。别的国家再强,离朝鲜还是有点儿远,清国再不成气候,对于朝鲜也是庞然大物,而且就在身边。为了保住权位,不抱着清国大腿,还舍近求远了?
甲申政变。闵妃一举发力,不仅杀了旧党不少中坚骨干。还把老爷子给囚禁了起来!多亏老爷子腿脚利索,居然逃跑了出来,一头就撞进庆军军营里面。开化党政府才建立几天,就在清国军队的洋枪之下烟消云散。那次政变更坚定了大院君的信心。抱着大清的粗腿,可保一辈子平安!不然那些洋枪打响,可不是好玩儿的!
从甲申政变翻身之后。受了惊吓地老爷子也曾经大发淫威,又抓又杀了开化党不少人。矛头还直指闵妃而去,但是却被自己那个糊涂软弱的二儿子硬保了下来。当时老爷子也纳闷着,自己这个一向没主意地儿子,到底是真糊涂呢?
糊涂?怎么连权力平衡这一套也会了?
闵妃虽然未倒,但是势力大衰。闵妃也老实了许多,甲申之后几年,老爷子算是过得舒心了。当年的锐气也少了许多。就想有生之年,就这么富贵尊荣下去算啦。自己死了之后,管他朝鲜还是什么模样呢。外面世界变化太快。已经不是他这个老头子所能理解,也是所能应付的了。
这个闲适的午后。侍妾将他午睡的东西都安排好了之后。老爷子不知道为什么,却丝毫睡意都没有了,站在卧室的庭院前,披着一件斗篷,里面就是睡衣。摸着长长地白胡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雨水哗啦啦的在他面前滴水檐上落下,织成了一道雨墙。庭院里的景色,都变得模模糊糊的。
朝鲜的未来,就象这雨中世界一样,远处就看不清楚了呀…………
这个世界要是还和以前一样多好?西洋那些白鬼只是吓小孩子的鬼怪故事,远在天边。而日本就是小小的倭国,守在他们的岛子上面闭关锁国。旁边只有一个也不大管朝鲜内部事务的宗主国,每年朝贡两次就糊弄过去了…………其他时候,就是这样一成不变的过日子。
可是,现在海洋上面,飘动地是那些白鬼铁甲兵船的烟气,日本也是开始维新,越来越咄咄逼人,流着口水盯着朝鲜这块登上大陆地跳板。而那个一直作为依靠的宗主国,却越来越虚弱…………
老头子只是沉默不语。一时竟然想得痴了。背后脚步声轻轻响起,侍妾的声音怯生生的响起:“老爷…………”
大院君心思飘得很远,随口就吩咐:“这些天,平壤那里怎么样了?那里的清军,到底什么时候打算撤走?他们在那儿,总是不安稳。闹得那么厉害,日本人也有话说……别看他们现在安静,还说不定在打什么主意呢……派人联络注意一下,看看日本公使馆方面,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太安静了,都有点象甲申年的那些日子……”
侍妾的声音有些不解:“老爷,您说什么?”
大院君回头一看,只看见比自己小四十多岁的侍妾正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他自失的一笑,轻轻摸了一下侍妾年轻光洁的脸蛋儿:“走,睡觉睡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这么大的雨,躺在床上,听听雨声,不比什么都强?”
侍妾一笑,伸手就去扶老爷子。两人才转过身子来,就听见外面突然隐隐传来一阵声音。侧耳听听,又什么都没有了。
老头子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疑神疑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