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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篡清(上)-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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务派果然也开始反击。一生荣宠和洋务派几乎同始终的清明最有影响力的洋人赫德,也这样赤膊上阵了。
想想也是,甲午之后。李鸿章去位。没有了这地方洋务派领袖的大力支持。在顽固得几乎拒绝任何变化的满清权贵眼中,这赫德也成了碍眼的人物。要不是他是洋人,还掌握着满清政府绝不敢动,受到列强保证的海关大权。也只怕早就去位了。
但是他影响力还是大大下降,没有了和李鸿章互相表里,呼风唤雨的威风。庚子事变,就是满清权贵的一次反扑,赫德在其中,一句话也说不上。庚子之后,李鸿章故去。袁世凯复起,洋务崛起于咸同末期的洋务势力回光返照。当宣统上台,北洋最后一位大员袁世凯被满清权贵勒令回籍的时候,心灰意冷的赫德也突然留下纸条,辞职回老家。
一头儿是洋务派系,一头儿是满清权贵。自己可算是把这京华烟云深深搅动了。
一方想收权,一方努力反击。自己作为始作俑者,就夹在中间。赫德和杨士骧这么大阵仗,就是想将他这个泰西东方新哲批倒批臭啊!
双方还没有撕破脸儿,可先都集中在火力在他这儿了。
他脑子里盘旋着许久的问题就这样一下豁然而通,整个人觉得轻快无比。自己要做的,不过如此而已!
他摘下雪茄,大有狂态的喷了一口青灰色的烟雾。
“赫大人,您在北爱尔兰波塔丹郡的宅子,临湖傍水,清幽得很。您夫人,也是天使一般的人物。在下欧游,也曾经行。没想到才抵京华,就见着您这位洋员砥柱。
我大清垂二百余年,时逢三千未有之变局。咸同洪杨之乱。天下为之一变。地方督抚分寄重权,各行其是。厘金操于手,则中枢财去矣。各地营队,督抚自练自操。则中枢兵去矣。关税余羡寄与大人手,则中枢威权去矣!
观我朝圣圣相承以替,中枢如此之弱。良有是焉?学生观后起之国奋发。则欧有普鲁士,收各邦国权于普鲁士,遂成帝国大业。东邻倭人,亦有诸侯奉还版籍,编练倭皇亲统之军。权操于上,国势浸强。举凡教育、工业、财政。无不以中枢之令行之,无人亡政息之弊。
昔日中法战事,南洋水师遭摧。北洋水师安在?异日北洋御敌,则援救望谁?以地方行中枢之事,其弊安能盛言?
即使大人所得意之二三事,也听学生一一道来。
一曰北洋水陆师之精练,洋枪洋炮,铁甲艨艟。诚一时之盛事,然陆师而论,各营互不统属。泰西战事,已为数十万精壮之主力会战,普鲁士有总参谋部统之。平日训练调遣,战时统一指挥。各营装备编制划一,色当一战,遂成大业。倭皇六师团之军,亦有参谋本部,秉中枢之权操练征调。反观北洋,一旦战事起之,谁人统这百营之众乌合?地方督抚,安可寄此生死重权?非权操中枢,精练天下之军,何以能成举国深固不摇之势?
北洋水师,徒守海口,畛域分明。南洋有警,充耳不闻。此国家经制水师焉?此地方之军焉?纵再斥巨资,购舰百条,也不过守户之犬,非能纵横海疆之骁锐。海军衙门,不过虚设而已。
二曰模范海关,学生观独立之国,无有海关操于人手者!倭人负债,犹甚我朝。然亦无海关抵押管理之事。纵然赫大人经办海关,弊绝风清。每年百分之五关税,其害尤甚于贪污糟害者!大英洋货,抵埠不过百分之五之关税。我朝茶叶大黄,猪鬃丝绸,大豆矿石。学生曾细察泰西关税,低亦抽一成七五,高有至四成六者!若关税权操我手,数兆洋款,不过一鼓而还清可也!制其命脉而有称加惠于我国者,学生愚鲁,不曾与闻!”
看着徐一凡在那儿侃侃而谈,不少赴会的权贵心里叫好儿。那帮洋人,可是脸上越来越白。赫德手中酒杯都快攥出水来了。
不少人也开始正容打量这个年轻人。官场上面没有不透风的墙,翁老爷子和奕老六的召见不是没人知道。
这小子到底什么打算?
徐一凡此时心头盘旋的打算想法,却不足为外人所道。
他夹着雪茄表情平淡,话里的内容可是越发的激烈。
“……至于学生经游多少泰西国家,见识多广,感触多深。这些不过是末节小事,学生只知富国强兵,非地方之事而已。即便泰西诸国,又焉能无其深忧?
以赫大人母国而言,赫大人出身之北爱尔兰,分离之势早蕴其中。大英帝国国势扩张已至顶峰。仅十余年前,北非托钵僧之乱。大英即受多方牵制,调拨兵队为难。大英之雄,也曾助我朝平定洪杨之乱戈登爵士,即亡于斯!而大英所筹划之援兵,竟然是联络埃塞俄比亚出兵援救!
德意志国势浸强,崛起中欧。而俄罗斯帝国又扩张远东,虎视中近东。南非布尔人桀骜不逊。多方牵制,以数十万陆海军遍布世界,号称日不落者。其实脚下不过烽火处处!
欧陆所谓文明国家者,其内尚有绝大隐患。未来数十年中。必有国体变更之大事……”
懂得中国话的洋人们顿时一阵鼓噪,裴式楷见赫德脸色越来越难看。咳嗽一声冷冷道:“文明国家,又有什么隐患了?”
徐一凡一笑,开口却是德语:“一个幽灵,一个共产主义的幽灵在欧洲上空回荡……”
杨士骧和赫德对望一眼,都是微微摇头。
这家伙,竟然是真的精通泰西之事之术!
徐一凡长笑一声儿,端起一杯香槟饮尽,拱手抱拳:“兄弟酒够了,告辞告辞。赫大人,杨大人,多谢见召。如有所顾,在下流寓贯市会友镖局,必当扫径以待。”
话音才落,他居然就这样扬长而去。
  第三十三章 布线
深更半夜的,谭嗣同犹自在自己院子里面缓缓的散着步。
他握着一把长剑,迎着天子城头的月色,静静的打量。
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可笑自己,连一个贪花好色,言不由衷的家伙都不如。
读书人几千年的义利之辨,果然还是义不如利。
天下如此乱局,如此衰微,如此混沌,无非是皇纲失统。西事自己略略知晓一二,倭人归政天皇,不就一切迎刃而解了么?
外除谗臣,内保圣君。这死气沉沉的局面,还有如何不可解的?
想到痴处,谭嗣同低啸一声,拔剑而舞!
才舞到间深里,就听见一个人鼓掌叫好:“好剑法!当真是动若雷霆,凝如清光。谭老哥当真是文武双全!”
谭嗣同收剑立直,转眼一看。气儿顿时就不打一处来,正是那个贪花好色,言不由衷的家伙!
徐一凡还是那身月白长袍,冻得有点儿清鼻涕长流。还在硬撑着面子。哆哆嗦嗦的拍掌叫好。
谭嗣同缓步走过来,冷冷问道:“徐先生,深夜顾此,有何见教?”
徐一凡微笑:“见教是不敢当的,不过有份条陈,还请谭兄转呈翁中堂。兄弟一点儿心血,可都在这里了。”
谭嗣同狐疑的拿过来,转身就朝堂屋内走去。徐一凡也跟在后面。
到了廊下谭嗣同已经就着***看那条陈。徐一凡的字儿实在一般,可这上面内容。一看谭嗣同就瞪大了眼睛!
《请立禁卫军诸般细则片》!
他呆呆的看着徐一凡,徐一凡却是微笑:“禁卫军以勋戚子弟为统,先编两镇。一镇京师,一镇北洋。请立禁卫军总参谋部统之。如何入营,如何操练,器械如何配备,官弁如何挑选,将备血性如何激励……尽在此片当中。兄弟的内囊,可全掏出来啦。”
谭嗣同还是有点狐疑,可字数不老少的一叠片子就握在他手中。他声音有点儿发抖:“先生,此举您所图什么?为什么不当面儿答应翁中堂他们?”
徐一凡苦笑:“谭大哥,这片子一上。就是一场大风波!兄弟才回来的人,哪里有什么根基。可不像谭大哥是世家子弟……此事能不好好思量一番?现在东西也给您了,兄弟的报效之心,可表天日。其他的话儿,也就不用多说了。”
谭嗣同手抖得更厉害,然后就是深深一揖到地:“先生忠义之心,翁中堂必有以报之!我即刻去府,向翁中堂呈上……”他兴奋得拔脚要走,转过头来又有点儿迟疑的看着徐一凡:“先生所求,莫不是恭王爷府中那一对美婢?”
徐一凡一怔,顿时哈哈大笑:“是是是,谭大哥能替兄弟要来,那兄弟是感激不尽……”
这个时候听着徐一凡说这个话儿,谭嗣同连半点反感也没有了。在他们这等世家子弟看来,珍宝美婢,不过是可以转手赠人的俗物。对于大节而言,德行倜傥一点儿,不过小节。他自以为摸清楚了徐一凡心事,既舍不得翁中堂许下的富贵,又放不开美色。思前想后,才决定投靠。
洋鬼子地界儿出来的人,少点儿天理格致人性的功夫,也是寻常。
当下又是深深一揖,恭送徐一凡出门。然后赶紧换上衣服,捏着手稿,大半夜的就去找他那位老师。
徐一凡躲在自己院子门口,看着谭嗣同匆匆远去。默不作声的拍了拍手。大高手章渝夜悄没声儿的出现在他身后。
徐一凡目光沉沉的,似乎还在寻思什么东西。他头也不回的轻声问道:“今儿邀请我的那位杨道台,你知不知道他下榻何处?”
章渝恭谨的道:“小人去查,一有消息。即刻回报。”
徐一凡摆摆手,又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查到了,就将此信交给他。”
章渝不动声色的接过,转身要走。徐一凡突然问道:“章管事,你从大盛魁那里出来,从此以后就跟我办事如何?”
章渝也是一怔,迟疑半晌才道:“这个,先生前程自然是远大的,可是我还要问老掌柜的……”
徐一凡轻轻一声冷笑:“估计再过些日子,我问你们老掌柜,要什么他都得给啦……”
章渝身子一动,徐一凡又叫住他:“给韩掌柜去封信,新年前后,我在这里恭候他老人家,有要事商议。最多儿我不过等到正月十五之前,过时不候!”
“喳!”在徐一凡冷冷的语调后面儿,章渝答应的声音,还是不动神色的冷静。
一切明暗伏线儿都布置完毕了之后,徐一凡才象松了一口气。仰头向天,看着半弯残月渐渐的从中天向西而滑落。
“说文解字《厶部》,屰而奪取曰篡……我这所作所为,从现在开始,当不当得起一个篡字儿……?”
在这一夜里面儿,翁同龢也于中夜批衣而起,细细读着谭嗣同送来的片子。同时传信恭王爷府。
这一夜里面儿,杨士骧和赫德在草草席散之后说了好大一阵子话,一个个都脸有忧色。然后回到自己临时住着的公馆,又写了好几封信。等到临天明的时候,门政突然送进来一封信。杨士骧打开看看,顿时就是一声儿冷笑。将信丢在一旁,转头想想,又细细的收在护书里面儿。
在这一夜里面儿,不少赴了赫德宴会的权贵散席之后,绘声绘色的就和亲近的人传开了我大清新才子醉酒惊蛮夷的故事。桀牙拗舌的学着徐一凡那席话儿。听的人仔细,讲的人兴高采烈。到了最后,都是眉飞色舞的叫好儿。
在西元一八九二年,满清光绪十八年的岁末,沉沉酣睡的老大帝国的中枢,似乎在翻身磨牙,要从现在的长梦里面醒过来一样。
又或者,只是酣睡当中突然说出来的一句梦话儿。
此夜的徐一凡,却丝毫没有扇动历史的自觉。慢悠悠的在院子里面踱步。陈洛施小丫头,觉头足,自己回来的时候早就晕过去了。手里还抓着药酒瓶子,似乎在等他回来想给他擦药酒道歉一样。
至于杜鹃,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他正散着步,寻思明儿让章渝再去买一点儿雪茄回来的时候。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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