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枝词-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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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门,齐耦生便见到了被供在醒目处的那只白玉碗,不禁怔了怔神,池玉亲手奉了大红袍上来,见他的目光一直盯在白玉碗上,便笑道:“那日婢妾在西厢房里胡乱取了几件,待回来了,才知道这只白玉碗是您的心爱之物,便供了起来,每日擦拭。”
“不过是件玩物。”齐耦生回过神,淡淡地说了一句,便不再理会。
池玉见他没有把白玉碗要回去的意思,心中更是欢喜,在一旁坐了下来,想把池玉的事情再提一提,只是一时间想不到什么好的说辞,面上便显得有些犹豫。
齐耦生一眼看过来,心中不喜她有话不说的样子,拧拧眉,道:“有什么就说。”
池玉被他一催促,胆子便大了些,索性便道:“上回婢妾跟您提过,晚香那个丫头的事情……不知道大少爷您心中可有什么人选?”
齐耦生料不到她竟然说的是这桩事情,怔了一下才道:“一个丫头,就教你费了这许多心思,是什么道理?”
池玉听出他语气中略带不满,心中忐忑,勉强又笑道:“婢妾是打乡下来的,也说不出什么道理来,只听得老人们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这丫头自伺候婢妾以来,一直谨守本分,如今年岁到了,不放出去,怕是心中要有怨气,婢妾心中是喜欢她的,也不愿误了她,更不想让她怀怨伺候,如今趁着彼此都好的时候,将她放了出去,还能落一份感激,岂不是两下都好。”
这话倒有几分道理,府里到了年纪的丫头,向来不是配小厮,就是放出去自行婚嫁,否则时日久了,是要生事的,齐耦生也不是不肯放晚香,只是不满意池玉对一个丫头用的心思,都比对自己的多,因此听了池玉这话,他只是不置可否,隔了半晌,却道:“用饭罢。”
池玉顿时满心失望,却也不好再多说,传了饭,用过之后,原以为大少爷会跟以往一样,漱过口后便会离开,谁知耳边却又听了一句“今儿留宿”,顿时就面红耳赤,心如鹿撞,手足无措了半天,才去铺床,又唤晚香打了洗脚水来,亲手替他洗脚。
一夜无眠,到了次日清晨,大少爷洗梳离去,池玉才呆呆地坐在床沿,突然就掉了眼泪。
“姨娘,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晚香倒了水进来,看见池玉掉泪,顿时吃了一惊。
池玉摇了摇头,只是掉泪,却连一声抽泣都没有发出,显是伤心到了极处,晚香慌了手脚,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伸手把被子一掀,见被单上不见红色,这才知道姨娘为什么伤心。
这种事情,晚香连劝都无从劝起,只得道:“许是大少爷这几日身子不舒坦……”这话说得,连她自己都觉得心虚。
池玉不出声,哭了一阵,却自己擦干了眼泪,对晚香道:“让你担心了,我没事。”
晚香欲言又止。
池玉却已坐在菱花镜前,对着镜面照了照,惊呼道:“眼睛都肿了,这可怎么办才好,一会儿还要给大少奶奶请安去。”
“姨娘……”晚香又唤了一声,眼圈儿红了,“姨娘,您想哭就大声哭吧。”
“我已经哭过了。”池玉看着她,叹了一口气,“哭又有什么用呢?我已想明白了,大少爷只是……不喜欢我而已,他来我这儿,不过是因为我是他的妾,不管他喜欢不喜欢,按规矩,他每月里,都有一日要过来的。他送我的那些东西,虽是他心爱的,可也不过是已经玩腻了的,放在西厢房里,与放在我这里,又有什么区别……好了,晚香,我都不哭了,你又哭什么,其实大少爷人还是很好的,他虽不喜欢我,却也不会亏待我,你放心。”
晚香却已是泣不成声,得不到大少爷的宠爱,她几乎已经可以想见,日后池姨娘的日子,会有多么难过。一想到这些,她心中就难受已极。
池玉已经不想哭了,她自觉得已经想得很明白,也想得很通透,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得到丈夫的宠爱,更何况自己出身小户,原也不配被大少爷宠爱,可笑她原还怀着一腔慰藉之心,心疼那个男人,却忘了她本就是做为一个生养工具才进门的,如今她连生养工具都做不成,恐怕用不了多久,便也要落个赶出府去的下场,前途虽渺茫,但未必不能自强自立,总算让她看得到出路在何方。可是晚香这一哭,却仍牵动了她刚刚平静下来的心绪,终是禁不住主仆俩个抱头痛哭了一场,已是误了去给大少奶奶请安的时辰,她索性就派了水荷去告了一个病假。
水荷去时,见池玉与晚香俩个都是双眼红肿,不禁满面狐疑,一肚子疑问地走了。其他丫头们见大少爷前脚刚走,池姨娘和晚香便在屋里痛哭,一个个不明所以,却也知道轻重,不敢过问,只敢在私底下议论,却也不知哪句不恭敬的话让芙蓉给听到了,拿着扫帚将这些丫头们一通好打,打得小丫头们自作鸟兽散。
大少奶奶倒是通情达理,不仅接受了池玉的告假,连黄昏时分的请安,也一并免去了,大丫环心菊看不过去,在一边冷言冷语,道:“大少奶奶,这池姨娘恃宠而骄,仗着这几日正处在风头上,竟敢误了时辰后,才派了丫头来告假,您不责罚她便罢了,怎地还这般大肚,连黄昏请安也免去了?”
“死丫头,你懂什么。”大少奶奶随口斥了一句,却笑而不语。眼下,一个病了,一个待进门,突然就又冒出一个出风头的,这局面正是她所期望的,她不仅不会打压,反而乐得坐观其变,只等好戏开场。
池玉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处到了风尖浪头之上,她对大少爷原本怀有一股怜惜之情,终还是被大少爷的冷漠给打消了,现在她只一心想帮晚香出府,却又不敢再找大少爷,心思转动了数日,才突然灵光一动。
“晚香,我有个堂兄,人虽轻浮些,但本性不坏……”
却是她终于想到了,自家有个还未娶亲的堂兄,虽说只是个普通的庄户,但急切间,似乎也没有比池旺更好的人选。晚香是自己的丫头,她把自己的丫头许配给自己的堂兄,就算是大少爷,没有足够的理由,也不能反对吧,只是……有些委屈了晚香,以晚香的条件,配个管事也是不差的。
晚香低头想了片刻,却对池玉盈盈一礼,道:“奴婢任凭姨娘做主。”却是她想得明白,嫁到庄户上,日子虽比不得侯府里温饱,也脱不去奴籍,但到底远离了侯府,也就远离了是非,二少奶奶即使是知道了真相,再想寻她的不是,也鞭长莫及。
池玉见她答应了,心中顿时欢喜莫明,这桩亲事要是成了,以后她和晚香就是亲人了,便寻了机会,想托涤尘帮忙再送个口信回去,只说自己想念亲人了,想见一见二叔、二婶。不料见了涤尘,还未来得及开口,他便递了一份名册来。
“池姨娘,这是大少爷命小的送来的,让您挑一挑,相中了哪个,只管告诉大少爷,余下的事,便不用您操心了。”
池玉怔愣了许久,才接过名册,打开一看,里面足足记录了七、八个男子的名字、生辰八字及身家情况。她心中一热,原本已经冷却的心,却又暖和起来,大少爷他……终究还是把她所求的事放在心上,只是池旺那里,看来是没戏了,这上面记录的男子,随便哪个挑出来,都比池旺强了不是一点半点,这样的人家,晚香嫁过去才不委屈。
于是当日池玉就和晚香关在房中,将这七、八个男子逐一挑选,最后却挑出两个人来,一时难以决定。名册上另外几个人,要么是商铺掌柜的子侄,要么是府中管事的子侄,甚至还有一个大少爷的长随在内,虽都是年纪相当的,但各有东家或主子,晚香便是嫁了,也仍是奴籍,而且还脱离不了侯府,池玉一个也瞧不上眼,便通通舍弃了。
选中的这两个男子,年纪都在二十七、八,虽比晚香大了许多,但条件却都是极吸引人的。
第 49 章
一个姓许,是个跑商的,从十三岁起就跑着族叔跑关外贩卖皮毛,十五年来,积攒了丰厚的身家,却也因为常年在外,一直没能娶上妻房,直到最近,他脱离了族叔,自个儿开了一家商行,虽然仍是做着皮毛生意,但却不再跑关外,眼下正想着娶一房妻开枝散叶。
另一个姓赵,却是个实实在在的举人,只是家中并不富裕,仅有几亩田地维持生计,他早年娶过一房妻,留下一个孩子,三年前妻子过世,他守了三年,如今便想再娶一个填房。只是家世相当的人家,一般都不愿意自家女儿去做填房,而且还要当后母,而家世差些的,这位赵举人自己又不愿意,他是胸有沟壑的,认定下届科举必能高中,将来是要做官的,自己的妻子,绝不能上不了台面,如此高不成低不就的,目标自然就盯上了豪门贵胄府里的体面丫头。这些丫头虽说身份并不高贵,但却有两个大大的好处,一来既然是体面的丫头,与府中的贵人们便是说得上话的,娶回家来,便等于是与这些豪门贵胄攀上了关系;二来旦凡体面的丫头,都是极懂大家规矩的,自己将来做了官,便要靠妻子来撑起家中规矩,以免见了同僚,要被笑话是乡巴佬。
晚香看了这份名册,其实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池玉挑来捡去,却在这两个人中拿不定主意,按条件来说,这个姓赵的举人是最好的,虽说眼下日子过得并不富裕,但若有真才实学的话,将来晚香一步登天,成了官太太,那可是再美满不过的一桩事情。只是话又说回来,一来填房毕竟不比原配,地位要低了些,二来赵举人膝下已有一子,自古以来,后母难当,到那时晚香里外不是人,只怕反而害了她。
而那许姓商人,家财丰厚,又不曾娶过妻,晚香嫁过去,一准儿的原配正室,她虽是丫头出身,但有侯府做靠山,想来一个商人,也不敢轻视她,即使只是个商妇,将来的日子却要比填房、后母要好过得多,即使穿不上锦衣,吃不了玉食,也绝计不会短少了什么,买几个丫环仆妇使唤,更不在话下。
池玉也不知这两个人到底哪个更好些,只将自己想到的,与晚香说了分明,然后让她自己做决定。
晚香低垂着头,想了大半天,才道:“奴婢并不羡慕什么锦衣玉食,但也知道,这世上从来都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池玉一听,便明白了,晚香这是选了赵举人,心中叹了一声,道:“你果真是个有心气的,只是后母难为,将来你有得苦吃了。”
说罢,她也不再多说什么,取了笔墨,在那赵举人的名字上勾了一个圈,然后喊了芙蓉来,让她将这份名册送回大少爷的手上。
原以为总要隔上十天半月的才有消息传回来,不料未过三日,那赵举人便托了人来,表达了想见晚香一面的意思,池玉当时便有些不高兴,赵举人此举,摆明了就是不给大少爷面子,更不尊重晚香这个人,但来人却是个会说话的,自称是城西孙媒婆,满脸带笑,又是嘴巴上抹了蜜,不论池玉脸色怎么难看,奉承话儿就是不停。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池玉就是再生气,也不好说什么,这事情到底要晚香拿主意,因此忍了气,把晚香又叫了来。
晚香倒是沉吟了片刻,然后方冷笑一声,道:“便是赵相公不提,奴婢也是有这个心思的,只说是个举子,才学不差,但也不知人品如何,奴婢身虽下贱,也不愿嫁个浪荡子,若此事不成,奴婢自此便绝了出嫁的心思,剪发进姑子庙去。”
这话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