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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奠基者-部长与国家-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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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出。这些建筑在今天我去安达采访时,仍然感觉它的风采照人。

上世纪60年代的安达,俄罗斯人留的这些建筑几乎可以盖过安达小城里的全部风光。余秋里他们的指挥部没有设在俄罗斯人留下的那栋豪华建筑里,而是在距火车站一两百米的那个县政府财务局小楼里。安达县城再找不到第二处这样的中国建筑了。其实这小楼也是可怜得很,最多也就像北京城里我们以前经常看得见的那种烧锅炉用的临时建筑罢了。但当时的安达只有这个条件。会战机关的干部和科研人员一律住在民房。至于一线的队伍不用说了,能有间牛棚、马厩、帐篷住就算是天堂了。即便如此,对当地政府和百姓来说,这已经也是尽了最大的努力。有一次,个别机关工作人员嫌自己住在牛厩里气味不好、虫子咬人,便嘴上带出了几句牢骚。余秋里听后勃然大怒,桌子一拍:“若在北京你发这么个牢骚,我会向你检讨,因为是我这个部长没当好。可是在这儿,你要再说一句这样的牢骚话,我就把你开出石油部!你看看四周:荒无人烟,有几个当地百姓?你想住什么?有牛厩住算是天堂了!”

余秋里后来没过一个月跟着队伍也从安达搬到了萨尔图。他跟康世恩等会战领导也住在马厩里。雨季里,大部长住的房间里竟然到处漏雨,秘书给余秋里挪床铺一夜挪动了六七次,最后还是没有办法。“算了算了,我站着吧!看这雨滴还能把我淋成落汤鸡不?”余秋里在会战时有过这么精彩的一幕。

这一天,余秋里跨进会战指挥部的自己办公兼卧室时,一眼就盯上里面摆着的那张三人沙发。他的眼睛瞪圆了,一声高吼,便把行政处负责人叫过去狠狠训斥一番:“对你说了:会战的同志们住什么我就住什么!你把房间里的沙发马上拿走!立即拿走!”

行政处的同志吓得只好把沙发给了正在筹建的会战医院。

当下,余秋里向会战全线干部和机关发出一道“圣旨”:所有会战一线的干部和机关人员,一律“约法三章”:一、不准买卧车;二、指挥机关不准有沙发、地毯之类的高档商品;三、不准为领导干部建单独的宿舍。这三条“政策”实在太具体了,具体得令下面有些人想“灵活”也不知从何下手。于是大庆从1960年会战开始,一直到十几年后的1978年前,这个后来已经有几十万人的石油城,竟然没有一栋楼房!有人说都是余秋里“约法三章”给“约”的,赞成地说这种作风就该代代传下去,反对者说这样城市还有啥可发展的!但谁也不能否定一点的是:余秋里在会战时作出的“约法三章”实质上就是后来毛泽东号召全国学习的大庆精神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大庆会战和大庆油田是在什么情况下进行和上马的呢?现今40多岁的人都应该还记得,那正是我们共和国处在最困难的年代。三年严重的自然灾难,就是从1960年开始的。中央当时给大庆会战追加的经费是两个亿。两个亿能干啥事?现在造一栋并不怎么气派的建筑就得花两三个亿,可那时国家拿出两个亿去搞石油会战,这已是全国人民勒紧裤腰带的事了。余秋里不靠提倡这种“约法三章”的做法,四五万人每人多吃一口饭,多加一碗菜,也会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把两个亿吃得精光,到那光景还谈什么大会战、找大油田?

“约法三章”其实是孕育大庆精神的第一把土壤。

我们还是把目光投向会战大军吧:

翌日,余秋里乘坐那辆嘎斯吉普车,再度“检阅”起他的“挥师北上”队伍。这会儿从安达到萨尔图的沿铁路50多公里线上,余秋里所看到的情形让他吃惊万分:这是什么战场呀!到处是乱堆乱放的物资,绵延几十里人都无法插足!再看看会战的队伍:那些找到落脚点的支锅搭棚开始起火露宿,再仔细瞧瞧他们的生活:做饭用的是脸盆,吃饭用的是脸盆,洗脸洗脚用的还是脸盆——他们多数人全部的个人生活用品就是一只脸盆。有人讲究一点的,做饭用的是脸盆,盛饭则用头上戴的铝盔帽。那些不讲究的人干脆不洗脸不洗脚;那些没找到地方的钻机队,几十人几十人地排躺在露天雪地里做“冻肉卷”——用被子或毯子裹着身子露宿;再就是一些还在等待分配单位的部队转业官兵,则坐在铁道两边扯着嗓门,一遍又一遍地在那儿唱着有气无力的歌……

“我得到的总印象是,队伍上得很猛,地面、地下各种矛盾突出。比我想象的要严重和复杂得多!”几十年后,余秋里在写自己的回忆录时,仍然对会战初期所见的一幕刻骨铭心:“铁路线上,每个站台都下人、卸货,铁道两边堆满了各种设备、器材、行李、货物。由于缺少起重运输设备,这些物资怎么也疏散不开。有些火车皮几天卸不下货,有些卸下的设备材料几天运不到施工现场。不到现场,很难想象会如此地混乱……职工们一无房屋,二无床铺。吃的也很困难,少粮缺菜,连锅灶、炊具都很不够,不少职工用铝盔盛饭,脸盆煮汤。施工现场没有工业水源,靠农村的土井连生活用水都保证不了,生产用水只能到水泡子里破冰取水。公路不通,电话不灵,组织指挥生产常常要步行。在这种情况下,职工队伍思想上也存在不少问题。部分干部对组织会战心存疑虑,有的担心靠石油部有限的人力、物力,能不能把这场会战打赢;有的到了现场之后,面对着艰苦的环境、困难的条件和种种非常规的措施、办法,感到这里的一切都是乱糟糟的,埋怨会战不正规,不像个搞工业的样子。有不少同志怕艰苦,怕受累,挑工种,讲待遇。个别干部一下车,不管队伍,不问设备,不关心工作任务,先打听食堂在哪里。还有人干脆开小差,当了逃兵……”

更让余秋里预想不到的是:“对于油田地下情况,当时我们还了解得不多。长垣南部已经打了20多口井,经过初步分析,掌握了一些情况,但有些情况一下子还说不清楚……”

以最早出油的松基三井为中心点的南部战区,会战的队伍已经到位,可真要甩开膀子大干时,技术人员拿出的那些标着红点点、黄点点、蓝点点的图纸时,竟然连自己也解释不清到底哪儿该打生产井,哪儿该打勘探井!

“队伍开到了前线,敌人也就在眼前,却不知道仗怎么打!这是什么事嘛!”余秋里面对如此混乱而毫无章法的战役,真的感到有些束手无策。

这可怎么办?他把康世恩叫来。

康世恩也抓着头皮直嚷:“怎么弄怎么弄嘛!”

余秋里气得无可奈何,“嘭”地关上门,把自己反锁在屋里。指挥部的工作人员在外面瞅着,谁也不敢上前去敲一声门,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个小窗口里冒出一股股浓浓的烟雾……

许久,门突然开了。余秋里右手叉在腰际,冲工委副书记吴星峰喊:“通知所有会战指挥部领导上我这儿来学习!”

学习?学什么?

“学‘两论’!”

“两论”?“两论”是什么?

“毛主席的《实践论》和《矛盾论》你都不知道?”

噢,这样啊!

吴星峰猛然省悟,拍着脑袋转身去通知各位领导上将军这儿来。

那些处在一片混乱中的会战领导干部们被“请”到余秋里面前,他们不敢正视自己的部长,因为谁都知道他的脾气——“不打肥皂刮胡子”,这也是碰到一般问题时,眼下是大大的问题了!队伍乱七八糟到有点失控的地步……干部们只敢用眼睛的余光看着将军那只空袖子——空袖子一甩,麻烦和噩运怕就轮到头上了。

奇怪,这回空袖子没甩呀,而是听到一个非常温和的口吻在说:“同志们,你们先放一下手中的活,关起门来,好好学习毛主席的《实践论》和《矛盾论》,用他一个星期时间……”

干部们抬起头,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相信。有人轻声问道:“那外面的事管不管了?”意思是说队伍乱成一片,就不去管了?

“不去管,让下面的人盯着。”余秋里一字一顿地说,“我们现在的任务是把主席的这两篇文章学好、学透!”

这是前线指挥员们所没有想到的。居然在大战和恶战出现难以收拾的时候,他余秋里居然一改往日雷霆万钧的暴脾气,让高级指挥官们跟着他天天关上门静静地坐在小桌子和炕头上看起书来。

你瞧,他比谁都认真:每天必有半天什么人都不许去打扰,坐在那儿除了抽烟就是翻书,再便是站在窗口前久久沉思……另有半天,他便上技术人员那儿,盘着腿,听他们没了没完地讲,讲地质、讲钻井、讲取岩芯的意义。

干部们见这景况,也只好硬着头皮坐下来翻“两论”。开始时,大家脑子里依然是外面乱哄哄的情形,慢慢地,慢慢地乱哄哄的情形消失了,变成了一条条清晰的思路:是啊,这么大的会战,谁也没有经验。没有经验怎么办?不跟没吃过梨子一样嘛!咬上一口尝一下,不就知道梨子的滋味了吗?实践的意义原来就是这个理哟!这不,过去一直说松辽、说中国不会有油嘛!可我们为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发现了大油田?不就是用革命的精神和非常的手段嘛!在地质理论方面也是这样,靠的是从实际出发,重视大量实践、大胆探索才产生和证明了陆相生油的理论。在勘探方面,我们既学习外国经验,又不受外国经验之束缚,从松辽的具体地质情况入手,以最短的时间,打出了油,控制了油田面积。而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是毛泽东领导中国革命战争中已经证明也是一个行之有效的手段和用最短时间、用有限兵力最大可能地达到战略目标的战术思想。中国的石油工业落后,条件和设备差,人少力薄,进行必要的大协作、大会战,不正是为了创造条件实现早日扔掉中国贫油帽子的伟大目标吗?是的,我们谁也没有搞过世界级大油田的开发,地上的和地下的矛盾错综复杂,而这么多矛盾应该怎么抓,抓什么?什么是主要矛盾?什么是次要矛盾?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之间的关系又是怎样?解决好了这些矛盾,我们才有可能胜利实现会战的目的。

哈哈,毛泽东的“两论”原来都把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问题,通过辩证法和唯物论,都给解释得一清二楚了啊!领导干部们合上书本,纷纷来找余秋里:“部长,我们现在明白了应该先干什么、后干什么、干的过程中出现了新问题又该怎么处理了!”

余秋里笑了:“你们说我们现在的会战怎么个干法?地上的问题和地下的问题怎么处理?”

干部们说:“得抓主要的。眼下主要的问题是要任务清楚,岗位到位。地上的问题虽然很严重,但地下的情况掌握好了,地面上的问题才会不乱。”

余秋里笑得更爽了:“对头嘞!哎,学了‘两论’是不是觉得心里亮堂了许多?”

干部们说:“可不!前几天看着队伍这个样子心里着急,越着急心里就更乱了,这我们当干部的一乱,队伍就更乱了。哎,部长,你当年指挥打仗是不是也经常碰上这样意想不到的事?”

余秋里说:“那是。打仗的时候,瞬息万变,意想不到的事每时每刻都会发生。指挥员就得根据情况,随时调整战略战术思想,才能做到无往而不胜。”

干部们开心地讨教:“那个时候你也学毛主席的‘两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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