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之死-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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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呼,这才是偷鸡不着反蚀一把米,连老本都赔了进去。关于刘贺先生的罪状,史书上说的全是官方一面之词,我们从不相信任何人的一面之词——必须听听两面之词,经过自己的思考,才下判断。但西汉政府对于刘贺先生的一面之词,我们却是相信的。因为当时刘贺先生并没有对霍光先生有不利的行动,而霍光先生在这场废立大事中,也没有取得任何利益。
刘贺先生的上台下台,跟我们无关,经过情形,也不必细表。但刘贺先生下台,却又恢复了老问题,那就是帝位继承人如何选择。刘彻先生的子孙中,刘贺是唯一比较象人样的,还是这种德行.其他的就更不必提啦。以霍光先生为首的统治集团,一连召开几天最高秘密会议,都不能决定。正在这时候,深被霍光先生信任,担任皇家供应部部长(光禄大夫)的丙吉先生——这位刘询先生坐牢时的救命恩人,向霍光先生提出一份备忘录,备忘录上曰:
“你受刘彻先生托孤重任,全心全力,尽忠国家。不幸的是,刘弗陵先生英年早逝,接着迎立一个糊涂蛋。现在我们正面临抉择,西汉王朝政府的命脉,和中国人民的命运,都期待你来决定安危。据我听到的一些私议,一致认为,皇族的一些王爵侯爵,不是没有品德,就是没有声望。而只有刘彻先生的嫡亲曾孙刘询先生,现年十八岁,曾在皇宫(掖廷)和他祖母娘家,接受教育,研究儒家学派的经典,很有心得,而且聪明厚重。建议你扩大调查各位高级官员的意见,再在神明面前,占卜吉凶。如果可以的话,不妨先把他召唤进宫,在皇太后左右侍候,使全国臣民,先有一个印象,然后再决定大计,你以为如何。”
丙吉先生真是刘询先生的再生父母,不但从小救了他的命,为他安排接受教育,而在最后,还把他抱上往往要血流成河才杀得到屁股底下的宝座。更重要的是,丙吉先生这样成全刘询,刘询先生并不知道,就在他晕晕忽忽当上了皇帝之后,仍然不知道。盖幼时的维护,刘询年纪还小,根本不记得。立他当皇帝的建议,事情又属绝对机密,更无从探悉内幕。如果把丙吉先生换成柏杨先生,不要说为他阁下出这么大的力啦,刘询先生纵是向我借过一块钱,我都曾端出恩重如山的嘴脸,教他杀身难报。可是丙吉先生敦厚谨慎,始终不肯透露他的善行。一直等到若干年后,刘询先生在无意中发现真象,但丙吉先生仍誓不承诺,逼的紧啦,他把“保护圣躬”的功劳,全归给那两位乳娘,和其他一些卑微的朋友,呜呼,象丙吉先生,才是天下第一等人物。
霍光先生采纳了丙吉先生的建议——从这一点看,霍光先生并没有私心,不象刘屈氂和李广利那样,全神贯注跟自己有关系的人。霍光先生采纳了丙吉先生的建议,等于全体官员采纳了丙吉先生的建议。他们联合奏报皇太后上官女士,上官女士当然批准。
于是,就在纪元前七四年七月——距刘弗陵先生去世五个月(刘弗陵是二月去世的),距刘贺先生被逐下宝座一个月(刘贺是六月被逐的),平地一声雷,这位在情势上永远不能出头的落魄王孙,狱吏的女婿刘询先生,被前呼后拥的坐上龙墩,成为西汉王朝第十任皇帝。
霍显女士的愤怒
刘询先生既当了皇帝,接着而来的便是谁当皇后?以现代人的头脑,这简直不是问题,他跟许平君女士是结发夫妻,当然由许平君女士当皇后。可是皇帝的血液都是尊贵的,而许平君女士却是一个卑贱的狱吏的女儿,岂能配得上天潢贵胄。
写到这里,柏老忍不住要掀掀底牌,刘邦先生是西汉王朝开山老祖第一任皇帝,他身上可没有皇家血统,有的话只有流氓血统。不过,谁敢说刘邦先生的儿子是流氓血统乎哉。如有哪位医生老爷或验尸官,化验出来流氓血统是啥时候起了变化的,真是功德无量。其实用不着化验,只要有权(小权不行,要有使人吓一跳的大权),血统自然就尊贵不堪。
刘询先生忽然成了天潢贵胄,许平君女士就没有资格当皇后。霍光先生所属的摇尾系统,一致主张应由霍光先生的小女儿霍成君女士当皇后。连皇太后上官女士,也如此主张。如果此议成功,许平君女士就由正配妻子,一下子沦落为小老婆矣。这是一项来势汹涌的运动,多少靠霍家吃饭的马屁精,都希望这件婚事成功。盖只要霍成君女士当皇后,她的儿子就是下一任皇帝,霍家的权势就可永远保持,马屁精也可一直把持要津,大富大贵,永垂无疆之庥。
可是刘询先生却不肯忘记岳父和妻子的恩情,他是在绝望的贫困时被收为东床的,而且又住在许家。但他不敢公然跟霍光先生对抗,他知道如果公然拒绝这桩婚姻,可能触怒一大群有权力的家伙。刘贺先生的前车之鉴,使他心惊。于是他改用一种迂回战略表达他的意见,下了一道圣旨,寻找他寒微时的一把宝剑。这篇“寻故剑”的诏书,史书上没有刊出它的内容,但可以想象得到,它一定特别强调他的怀旧之情。马屁精们知道皇帝的意思,如果再坚持排斥许平君女士,可能伏下后患,也就见风转舵,联合奏请立许平君女士当皇后。
这一连串事件——刘弗陵先生死,刘贺先生逐,刘询先生当皇帝,许平君女士既生儿子又当皇后,都发生在纪元前七四年。那一年,刘询先生十八岁,许平君女士十六岁,传奇性的人生际遇,是如此的光辉灿烂,使我们为这一对深情而幸福的年轻夫妇,欢喜祝福。
然而,许平君女士虽当上皇后,却种下她大祸临头的种子。当刘询先生依照西汉政府的惯例——皇后的父亲一定封侯爵,要封岳父大人许广汉先生侯爵的时候,霍光先生首先反对,认为他曾经受过腐刑,不能拥有封邑。盖侯爵在中央政府,不过一个爵位,但在侯爵的封邑(一个县或两个县),他却是侯国的国君,一个“刑余之人”,不应有如此尊荣。
——在稍后不久,霍光先生才同意封许广汉先生“昌成君”。“君”,是西汉王朝封爵系统的别支,地位次于侯爵,而且没有封邑,只拿政府的薪俸。
但是最愤怒的却是霍光先生的妻子霍显女士,她一听说许平君女士以一个狱吏的女儿当上皇后,而她的女儿霍成君女士,以托孤大臣兼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大将军)之尊的女儿,却落了空,简直气的天灵盖都要开花,咬牙曰:“那个贱货,怎敢夺我女儿的位置,我要她瞧瞧老娘的手段。”
事实上,霍显女士的出身也高不到那里去,假如狱吏的女儿是卑贱的话,霍显女士比狱吏女儿还不如,狱吏的女儿还是一个自由人,而霍显女士却是霍光先生前妻东闾女士的贴身丫头,属于奴仆阶层。东闾女士只生了一个女儿,嫁给上官安先生,跟上官安先生生了一个女儿,后来嫁给刘弗陵先生,就是本篇所称的皇太后上官女士。霍显女士既漂亮、又聪明,而且鬼主意层出不穷,有时候连霍光先生都心服口服,就把她收做小老婆。后来,东闾女士逝世,依当时宗法社会习惯,霍光先生本可以另娶正妻的,以他的位尊而多金,恐怕是想娶什么样高贵出身的如花似玉,都会有什么样高贵出身的如花似玉。可是,他却把霍显女士擢升为正妻。从这一点可看出霍显女士绝不简单,她有她的一套,这一套绝对不是花拳绣腿,一定有结实的内容,才使霍光先生对她又敬又爱,言听计从。而她也把霍光先生套牢,开始插手政治,她以为政治象她想象中那么简单。
问题是,聪明不是智慧,不顾大体的小聪明更绝对不是智慧,甚至不顾大体的小聪明反而证明根本没有智慧。霍显女士太聪明啦,聪明到八年后的纪元前六六年,她竟想靠她霍家的力量,发动政变。结果引起一场屠杀,霍家全族,无少长老幼,全部处决。
可是,现在正是纪年前七四年,霍显女士跟她的丈夫霍光先生一样,权力正达到巅峰,她下定决心,一定要为女儿争到皇后的宝座。虽然第一回合失败,但她并不罢手。在她这一生中,她只要想得到的,就一定能够得到。她既然想要女儿当皇后,女儿就非当皇后不可。
女凶手淳于衍
霍显女士既决心为她的女儿霍成君夺取皇后宝座,就象一头饿狼一样,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皇宫,寻找机会,而机会来啦。纪元前七二年,许平君女士第二次怀了身孕,身体感到有点不舒服,刘询先生召请御医诊治,再召请一些有医学常识的妇女之辈,进宫担任特别护士。于是,女杀手淳于衍女士,应运而入。
这位女杀手是皇宫警卫(掖廷户卫)淳于赏先生的妻子。
——淳于衍女士姓啥,跟霍显女士姓啥一样,史书上没有记载,真不明白那些老古董史学家,对人们的姓,何以轻视如此?或重视如此?我们只好学现代的洋太太(包括西洋太太和东洋太太),让她们从夫姓矣。盖洋老奶一旦结了婚,自己的姓便被取消。我们中国却恰恰相反,老奶嫁了人,只名字被取销,而姓独存。若“显”“衍”之类只有名而无姓的现象,恐怕仅此二见,以后就没有啦。
淳于衍女士如果不是三姑六婆,一定是个马屁精,以她的卑微地位,却跟武装部队总司令的夫人霍显女士,攀上交情,常到霍府走动。现在,她阁下被请到皇宫侍奉皇后,她的老公淳于赏先生灵机一动,拜托曰:“打令,你这次进宫,说不定一月两月,甚至更久,不能出来。是不是可以先到霍府,借口向霍夫人辞行,一则展示你的能力,一则看眼色行事,求她调我一个好一点的工作。听说安池管理主任(安池监)出缺,如果霍夫人肯拜托大将军(霍光)说一句话,那可比现在当一个苦兮兮的警卫(户卫)好的多矣。”
——安池,位于山西省芮城县城跟黄河之间,是一个庞大的盐池。安池管理主任,肥差事也,不仅官升七八级,银子也升七八级。
淳于衍女士觉得这也是一个可行的门路,就去拜见霍显女士。霍显女士一听,喜上心头,乐上眉梢,感谢无所不能,无所不在的上帝,这可是天赐良机,此时不下毒手,更待何时。立刻把淳于衍女士领到密室,作生死之交状,搂着肩膀,亲密曰:“少夫呀,好妹子,你教我代谋的那个差事,都包到我身上。可是我也有一件小事麻烦你,少夫呀,你可答应我?”
少夫者,淳于衍女士的表字。以堂堂大将军夫人之尊,叫一个卑微的警卫妻子的表字,那种亲热之情,使淳于衍女士受宠若惊。盖它显示的是,已把淳于衍女士纳入自己的体系,成了“圈里人”啦。而“圈里人”的意义是:有福共享。
于是,淳于衍女士大为感动,而霍显女士正是要她大为感动的。呜呼,任何突如其来的好事——例如:突如其来的宠爱有加,都有其不可测的原因,而且往往是一种恶兆。淳于衍女士似乎一时还不能适应,她诚惶诚恐曰:“夫人呀,你有啥命令,只管吩咐,敢不听你的话。”霍显女士笑曰:“你是知道的,大将军最爱他的小女儿,想使她大富大贵,有劳少夫成全。”大将军的女儿已经够大富大贵啦,还有啥更大富大贵的玩艺,要一个警卫的妻子成全乎哉。淳于衍女士当时就呆在那里,象一个木瓜。霍显女士更柔情蜜意,把她拉到身旁,咬耳朵曰:“女人生产,跟死亡只一纸之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