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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狂飙三部曲-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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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看见大群家长里短的老货让人搀扶下车,崴崴挪挪,如皮影戏里人物走路,捂起鼻子笑了:“横扯公社来了!横扯公社来了!”
“横扯”二字,武汉俚语,是指不懂道理或不讲道理,一味胡搅蛮缠之意。“横扯公社”又是胡荷花起的诨名。
胡荷花初进街办轧花厂,胡传枝是厂长。看在李卫东的面子,胡传枝对她还客气;认作同宗,喊“家门”、干妹子。胡荷花对她也尊重;时间一长,耿直豪爽的胡荷花讨厌“红脸”盛气凌人、神气活现的派头,时时发生争执。
有天,红脸夸嘴:“莫看你家佑东和我都是科级干部,婆婆妈妈的工作比工厂里难多了呀!”胡荷花一阵恶心,从鼻孔笑出声音来:“我家佑东吃皇粮。居委会说换就换,没有工资,当个提提,跑跑腿,算哪门子科级?”胡传枝连声说:“科级!科级!你从乡下来的,不懂的……”胡传枝本来对她大大咧咧,节日连礼都不送,心里不受用,又当众奚落自家、冲撞自家,便反唇相讥。胡荷花最恨别人说她是乡里人,瞧不起乡里人:“乡里人又怎样了?没有乡里人,吃狗屎都没狗子屙!”管段吴户籍虽与胡传枝相好,恰巧也是黄岗乡下人,从部队转业当警察,指责道:“胡主任,这话太伤人了,不能瞧不起贫下中农啊!”胡传枝发觉失言,干笑着:“抬杠!抬杠!”边化解边走开了。从此,两人更是鼻子不对脸。
“逢官就揪”的那阵子,胡荷花带头贴了红脸的大字报。大字报是继红写的,锐不可当。吓得胡传枝连夜跑到福建儿子那里。直到中央来了文件,说居委会主任、工厂里科级干部不算当权派,不得揪斗,经儿子反复解释,才敢回武汉。
胡传枝刚下火车,碰见江汉区自治居委会主任杨银宝也是避风躲反才回。国棉一厂养病在家的徐桃香经新湖大“红八月”战斗队串连造反,要揪杨银宝这个全市模范主任!胡传枝摇摇头:“真是反了天!不是中央发文件,有家都不敢回!”杨银宝比她有见识:“我在路上想了的,中央有明确规定,我也算是群众。他们会造反我就不会?”胡传枝一听,拍着大胯直叫:“到底是模范!想得周到。你带头,我肯定算一个!”杨银宝又说:“我名字都想好了。就叫‘红城公社’。这次回,准备先向区里吕书记汇报了,就拉起来!到时候,你帮我号人!”胡传枝拍胸脯:“我那居委会全算上!” 
胡传枝成了红城公社义发片的当然一号头;她装出大度姿态,见人打招呼,对胡荷花干妹子长,干妹子短,热乎极了,说:“荷花妹子,上面有指示,组织居民参加红城公社。毛主席说要关心国家大事。你也报个名吧!”胡荷花摇摇头:“我已加入工总前卫兵团了!”待胡传枝刚转身,对刘袁氏几个妇女说:“变猪都不和她同槽!什么红城公社,狗屁不懂!我看是横扯公社差不多吧!”汉口方言里,“红”与“横”,“城”与“扯”近音。胡荷花信口编来,语义相关。继红一听乐了,直拍手:“妈,你这比喻真恰当啊!”马上写入大字报。一下子传开。红城公社上街*,连小孩子都撵着喊:“横扯公社哟,横扯公社呀!”
胡荷花造反,比杜师娘张扬。一见横扯公社这班老而不死的,掺和康三司、三字兵闹场子,气不打一处出。巴掌拍得震天价响,跳起双脚骂:“你们这些老东西,有几个屁股沟子是干净的?有人的男将是青红帮、贪污分子,吊起来打!”说着,拳头擂得胸膛咚咚响:“老娘三代贫农,工人阶级!”自已一笑,接着说:“我知道你们怕事。舔当官的肥屁股,当保皇派!保皇派里有三多:头发多、胡子多、辫子多;尽是婆婆爹爹、小丫头,可以理解。但是,”说到这里突然一停,指着一个戴“红卫兵”袖章的高个子男学生:“像你这大块头不造反,不是白白糟蹋这么好一块料?”人们轰然大笑,连警察和对立派里也有捂起嘴的。被胡荷花指着的高个子男孩羞惭得满面通红,慌乱地往人缝里躲藏。大伙更开心了。胡荷花也笑弯腰,甩着手,乐不可支。
立言为表婶李翠莲似的泼辣、连珠炮般四面出击,辛辣犀利的语言,暗暗叫绝;志鹏连连跺脚。从胡荷花一开腔,他就明白事情坏了;在汉阳公安局楼顶用望远镜观察现场动向的志鲲,一直赞赏弟弟策划的行动。不料,黑松林杀出个李逵:只见岳母指天划地,手舞足蹈,全场人前仰后合,猜到泡了汤,骂声:“恶鸡婆!”愤忿转身下楼……
立言自始至终注意人们反应。忽然,听见身旁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说:“瞧,那个胖婆婆是我们居委会主任。老子前年生日约几个同事凑份子喝酒。她打小报告,带户籍上门清铺。好像在搞反革命组织!”另一个壮汉回答:“都不是好东西!她旁边那个白胡子老头是我们居委会治保主任。你知道,我肚子大,饭量大,把家里布票、棉花票、工业券拿去换粮票填肚子。他要抓我去派出所。老子急了,给他一拳。结果,被捆到派出所关了一个礼拜!”
两人的闲聊比眼前壮怀激烈的场面更让立言震憾。看来,绝非胡传枝一个人的问题。这些爹爹婆婆应该到了洞穿世故,年老慈祥的时候,如何一个个这般阴险歹毒?他大惑不解。 
三十年后,改革开放,他搞个体经营,办企业,搞房地产开发,依靠社区干部做拆迁户工作。所到之处,这些干部对居民嘘寒问暖,亲如家人。方始悟出:什么政策造就什么样的人;不同时代,培育迥然异趣的德行!
立言杂在人群中看着想着,尽量不引人注目。没防着,楼顶有架望远镜不时扫过,冷冷地盯着他!




十、年轻英俊的团长

志鲲上学的第一天,陈爱华严厉告诫他:“不许在学校里谈爸爸妈妈的情况,不准有任何特殊要求和表现!”石月琴抚摸儿子的头教导:“除了革命分工不同,爸爸妈妈与普通老百姓丝毫没有区别。不要因为爸爸妈妈担任领导工作就产生骄傲情绪……”这种传统教育,夫妻俩隔不多久对儿子进行一次。连早餐、零花钱,石月琴也是按普通家庭的标准给志鲲。
学校发下“家庭情况表”,陈爱华、石月琴用化名填写的。志鲲的身份还是叫人知道了。这样,一方面是父母严格要求,一方面是老师和同学的敬慕,心理形成环境长久以来复杂而矛盾。他外表彬彬有礼,待人谦和;甚至对保姆也很尊重。内心却充满血统的优越和自豪。
在同学中,谈到聪明和成绩,他认为只有刘立言可与之相比;但是,立言生活能力、动手能力叫他惊讶。譬如说,手工劳作课,立言做得又快又好;自已的“剪贴”往往粘都粘不拢。听说,立言常常回家捏煤球、生炉子,志鲲觉得很有趣。好玩。有天放学跟上立言,央求让他试着生炉子。结果,弄得满屋浓烟,熏得眼泪直流。引火柴烧光了,煤球依然黢黑。随立言出外玩耍:春天,会找到几种树叶做成精美书签,能捕捉到美丽的蝴蝶,捞着黑色蝌蚪;夏天,立言领队到小河里游泳,让巷子里小鬼头在小新码头等着,他悄悄游到瓜船尾艄扒下几个西瓜,从水里推来抱回“后头院子”,像绿林好汉大块分享!那瓜儿比街头买来或父母单位分回的要格外甜津!秋天,立言知道什么地方蛐蛐凶悍,甚至仅听声音也能决定取舍;冬天,他带大伙堆雪人,拍雪狮……尤其叫人惊诧的是,他还拜过师,学过武!与别的里巷孩子开战,每每大获全胜,威震汉正街!
志鲲从心里佩服喜欢立言。继瑛与他俩同校不同班。许多情窦初开的中学生想亲近这个女高材生,苦无机缘。志鲲不是出于这般庸俗心理。他知道立言和表妹青梅竹马的情份,只引为同志,切磋学问。邻居加同学结下的三人的友谊,真诚而深挚。
那时,阶级斗争没有天天讲,阶级路线还是时时强调。志鲲发自内心为立言惋惜:“唉,你要不是家庭出身,我们一道考科技大、清华多好!”继瑛说:“北大也行嘛!”由于历次政治运动首当其冲的总是学文的,社会上普遍认定理工比文科吃香。故而,继瑛来个“也行”。立言皱起眉头,忿忿地:“就凭上辈人的成份对一个年轻人决定取舍,简直比科举制度还落后,还不公……”他把“还腐朽”三个字留在肚里没说出来。志鲲一笑:“任何统治阶级总是培养自已的人材嘛!”立言辩驳道:“毛主席讲,知识分子从来不算一个阶级,看为谁服务呀!”志鲲摇摇头:“*认定,一个人的本质就是他社会关系的总合。这样,自然对他的家庭、亲戚乃至朋友作阶级分析呀!”立言不同意:“依我看,一个人的本质,应当是他的思想、品质、言语、行动的总合。这样是不是更客观、具体、准确?”当年,立言没有也不可能接触华生的行为主义,全凭自已思索而来。
继瑛喜欢听两人唇枪舌剑交锋,拍手笑道:“我看刘立言的说法,更符合唯物论和辨证法!”志鲲点点头:“有些道理。但是,*是那么界定,我们国家当然以他的观点为标准。”接着,以关切口气问立言:“你们班主任是党员,他和团支部对你印象如何?” 
立言扭过头,咬着嘴唇没回答。在蔚蓝色天空,有悠扬的鸽哨,有白鸽自由飞翔……
读到高二下,志鲲被选送到高级步兵学校;高中毕业,继瑛进医学院,立言只能去师范学院数学系。看似难分轩轾的三个同学,没踏入社会便显示出各自的发展前途。
立言知道,关于选择职业的问题,青年*说过一段叫老师都吃惊的话:一个人的职业,在未出生之前即由其家庭和社会关系决定了。他由衷钦服无产阶级革命导师思想的深邃。然而,在中国,连最劳苦、最贫穷、最底层的农民都说:“家有三斗红高粱,不当孩子王”,对于素怀大志的他,只能在课堂上终其一生,内心悲凉可想而知。
志鲲进步校,成绩依然突出。同时,他读了很多课外书籍: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孙子兵法》。他不满足带观点的选编,读的是原著。连古奥的吕望的《六韬》、黄石公的《三略》,冷僻的刘伯温的《百战奇略》、戚继光的《纪校新书》全都涉猎。这是关乎他的专业典籍,当不足为奇;但是,他还读《拿破仑传》、《我的奋斗》,包括后来视作封资修的诸多文学名著。志鲲是个有才情,志向不凡的青年。他理想的人生是,生前倜傥*,死后名垂青史。最初进步校还有点忽忽若失。后来读到俄罗斯和法兰西的文学、历史,发现十八世纪欧洲贵族全都把子弟送到军官学校或军队里歴练,庆幸没有进科技大、清华之类;在那里,只能塑造成寻章摘句的迂腐学究,或为终生封闭实验室的书呆子。典型为人驱使的“工具”啊!他才不会作茧自缚。同立言一样,他反感“工具论”,只是两人出发点完全不同。他还时时怀念少年时代的好友。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
毛泽东发出:“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伟大号召,志鲲恍然大悟,那次三个好朋友之间关于“人的本质”争论就是一场活生生的阶级斗争呢!他很为自已政治上的敏感和坚定而自豪。意外地发现,自已颇有政治才能。在政治上寻求发展适合自家禀性,也的确有这个条件呢!
一次讨论会上,他以“人的本质”争论举例,说明阶级斗争无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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