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帷红姣-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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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负责侍奉阑芷宫的人当中,有几个和奴婢是熟识,以前爽儿和皇上常吵吵闹闹咱们也是知道的,不过这次,奴婢私下问过她们,确实是爽儿主动帮皇上收拾东西,劝皇上回瑶华殿的,不然,皇上还不肯呢。”
“哼,怎么?”厉太后冷笑道,“最近都很流行一反常性么?椒兰啊,你既然有人,就叫她们把爽儿给哀家盯紧点,如果发现了什么赶紧来报,哀家重重有赏!”
数日后,厉侯厉府内,厉津显得很平静,他早上吃了不少东西,还喝了一大壶热茶,往日喧嚣热闹的厉府,如今已是冷冷清清,除了自己的结发夫人,连姬妾舞娘等,厉津全都一一发放了一笔银子,让她们离开厉府自寻生路,而剩下的两个仆役,一个是夫人的贴身丫鬟,一个则是一直跟随自己的小厮,整个厉府,只有这两个人死活也不肯离去,也幸好还剩两个人,厉津和夫人才没有饿肚子。
就在厉津觉得茶水已淡,准备叫小厮新换一壶的时候,小厮来禀有客人登门造访。
来者是个二十八、九岁的高个儿男子,面白眼细,唇上一溜短须为他平添了几分儒雅之气,头戴嵌珠紫冠,身上亦是紫袍玉带,连短靴上都嵌了硕大的珍珠,按说穿成这样的人身份必定非富即贵,但不知为何,他眉眼的气质却总让人觉得带着一丝阴毒和狠辣。
厉津在堂中坐着没动,冷冷的看着来者穿过庭院,来到门前,并挤出一丝谄媚的笑容拱手道,“厉侯啊,考虑的怎么样了?娄某可是按约定而来了啊!”
厉津将视线移开,越过来人的肩头,望向庭院中的一棵老桐树,并未正面回答来人的话,而是道:“忠信侯觉得厉某的宅院布置的如何啊?”
娄训笑笑,“厉侯的宅院还能有差?整个京城怕就是厉府最大布置的最奢华了!如果娄某能有这么一座宅子,怕是晚上做梦都会笑醒呐。”
厉津鄙夷的嗤笑,“忠信侯就别谦虚了,你的宅子虽然没本侯的大,可你暗中置下的宅子却比本侯多吧,还有你蓄养的那些死客,是不是已经渗透进京城的各个角落?”
“哈哈!”娄训大笑,不免有些得意,“厉侯啊,你是个明白人,明白人面前不说假话,如果我不是十拿九稳,是不会找你厉侯的,其实有没有这枚虎符,对我娄训的影响并不大,朝中文武大臣,他们就是有心效忠朝廷,噢,不对,是效忠你厉侯的亲妹妹厉太后,但他们总不能不顾自己的家眷吧?当然,虎符的作用并不仅仅是调动京城兵马,还包括地方,不过厉侯比娄某更清楚,地方军营随时都是可能哗变的,若真是倒向吴王,又岂是区区虎符能制约的住的?加上京城一失,群龙无首,还能有几个愿意为你们厉家陪葬?”
厉津轻蔑道,“就算你说的有道理,我厉家已经到了自身难保的时刻,然而吴王到底还是皇室血亲,你呢?你以为夺了京城威胁了人家的家眷,朝中文武大臣就会甘心拥立你么?”
“这个嘛,就不用厉侯担心了,娄某虽然握人性命于掌中,可并非不讲义气之人,他们到底得了娄某多少好处,他们自己心里清楚,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古以来都是一个利字驱使天下人,只要娄某让他们得到的利益比从你那位厉太后那里得到的多,今天他们可以恭恭敬敬称你一声厉侯,明日却人人都恨不得在你身上踏上一脚呢!”
厉津沉吟良久,长叹道,“这么说厉某是毫无选择了?”
娄训笑得更得意,“到底是自己的妹妹重要还是儿子重要,或许是个很难的选择,可与其守着一个即将土崩瓦解的朝廷,还不如全身而退,扶妻携子归养田园颐老善终,这个不难选择吧,厉侯通达明智,心中一定比娄某更有数。”
“可我怎么知道你是否守信?本侯现在既没见到仁儿的人,也没有得到你任何有诚意的保证,要本侯就这样将虎符凭空交给你,何异于全家引项待割?”
“呵呵!”娄训冷笑道,“难道厉侯以为自己现在还有和娄某讲条件的资本么?娄某知道这几日,你已遣散所有门下,其实已经做好了以防万一的准备,娄某之所以没有催逼厉侯,乃是敬重厉侯即便是在最危急之时,仍有一份仁义之心,不愿累及无辜,就冲着厉侯的这份仁义,娄某也愿和厉侯做一个君子之交,只要厉侯交出虎符,娄某立即便派人将贵公子送回,非但如此,娄某还会安排死士,护送厉侯全家离京,厉侯需要做的,只是选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重新安家落户,这样说,足见娄某的诚意了吧?”
厉津摇摇头,“非也,忠信侯可曾听说过困兽犹斗一词?只要虎符一日在厉某手上,无论你的死士有多么可怕,京城各大营的那些将军还有朝中的文武大臣们,他们就算因为骇惧而听命于你,可你终究名不正言不顺,试想一个窃国贼,哪怕用金山银山,又能换得几分忠诚和臣服?厉某猜测,忠信侯手下的幕僚也一定告诉过侯爷,一个虎符,一个国玺,欲夺天下,二者不可缺一,所以厉某当然是有资本讲条件的,厉某的条件也很简单,侯爷必须将仁儿完好无损的带来,当着厉某的面释放,否则,厉某宁肯玉碎不求瓦全!”
娄训白净的面皮抽搐了几下,干笑道,“好说,厉侯爷平日威风八面惯了,倒也不完全是虚张声势,娄某佩服!这样吧,娄某这就去接令郎,不过可能要耽误些时辰,为了保险起见,请侯爷今日就不要出门了,安心在家中等待娄某的消息如何?”
“放心!”厉津冷冷道,“本侯不见到仁儿,哪儿也不会去!”
娄训转身拂袖而走,厉津呆呆的枯坐了老半天,伸手碰到茶壶,欲给自己再倒一杯时,发现茶水早就凉了,遂想起唤小厮再换一壶新沏的热茶来,从始至终,他故意既不喊娄训入座也不给娄训端茶,在他多年的待人接物中,这还是头一遭,天下没有比拿别人亲眷的性命相要挟更可恶的了,娄训便是这可恶之最。
不久小厮端来热茶时,满脸的忧戚,“侯爷,刚刚夫人想说出门买点今日的食物,谁知却被门外几个忠信侯的爪牙拦下,硬是给堵了回来,咱们,咱们是不是已经没有行动的自由了?”
厉津心中一酸,这些年,他势大财大,养了无数的姬妾舞娘,招待过无数的朝廷命官商贾富绅,可如今,却落得如此凄清冷落人单力孤,都怪自己看走了眼,竟没防着娄训这个小人,可怜结发妻,已不知有多少年,都没享过他一分关心和温存,甚至连话都似乎没多说过几句,然而当他要她赶紧带上银票细软回娘家时,她却平静的拒绝了,“侯爷和仁儿在的地方就是臣妾的家,如今仁儿未归侯爷不走,那臣妾也哪儿也不去!”厉侯妻如是道。
半生荣华富贵荣辱兴衰,其实还能剩下最初共枕的那个人陪自己走到最后,应该足以欣慰了,但厉津后悔的是,他给她的太少,而她付出的则太多,或许只有期待来世,苍天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来慢慢还欠她的债吧。
“告诉夫人,本侯没什么胃口,不想吃了,让她随便将就家里还剩下的什么,你们三个一起煮来吃吧!”厉侯淡淡道,“府库里原来不是堆放了不少别人送的礼么?看看什么能吃,尽管煮了。”
“唉,侯爷!”小厮的脸色更加难看,“侯爷是不知,府宅里那些下人们走的时候,能拿的都拿了,能搬的也搬起走了,为这个,小人禀过侯爷啊,可侯爷说,随他们的便吧,结果现在府库里光剩下些早腐霉变质的东西,还有些死沉死沉搬不走的破铜烂铁。”
“噢?”厉津深深叹气,“这么厉害?竟能将府库搬空?看来是本侯低估人的贪念了!”
“要不,小的将自己房里存的一些肉干腌菜之类的拿出,幸好厨房里米面这些倒是齐的,随便弄几样,侯爷也吃一点?”
“不用啦,对了,夫人身体一向不好,别让她累着了!”厉津难得的,语气中多了一丝对结发妻的温存。
过了许久,厉夫人过来,亲自替厉津添了热水,还是如以往一样,厉夫人并不多言,添好水便准备默默退下,厉津看着夫人的背影,忽然叫住了她,“仁儿,仁儿或许今天就能回来了,也许这将是我最后一次能为你做的了。”
第六十五章 王侯绝计
厉夫人没有转身,却点点头,“我知道,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么?”
、奇、“是,都安排好了,除了你我!”厉津的心好像在被钝刀一刀一刀的割裂,一滴一滴的流血,但他的语气却平静的放佛波澜不惊的池水。
、书、“既然侯爷都安排好了,那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我相信侯爷!”厉夫人缓缓道,“至于你我,命里注定该来的就让它来吧!”
、网、“你不会怨本侯吧,这一生其实没能带给你什么,甚至连个善终都……”厉津已经无法说下去了,他曾经以为自己是被上天厚待的人,如今才明白没人能永远幸运。
“为什么要怨侯爷?侯爷给了我一生,还有一个俊朗高大的儿子,我没什么不满足的了!”厉夫人似乎还笑了笑,“活着的人,终归是要死的,善不善终又有多少区别!”
厉夫人走了,她回到空荡荡的大堂,看见自己的丫鬟和厉侯的小厮已经弄好了食物,桌子的中间,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
等待的时间是难熬的,但对厉津来说,他倒似乎更愿意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不过到娄训终于出现的时候,厉津还是松了口气,他觉得自己就快要解脱了。
厉仁除了比失踪前消瘦,其他似乎都还好,精神状态也很不错,看来的确如娄训所说,并没让他吃太大的苦头,然而厉仁的眼神中,显然已预感到什么,父子俩四目相对,既交流着对彼此关切的询问也有难言痛楚的掩饰,只是到了此刻,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呵呵!”娄训在一旁假惺惺的笑,“厉侯啊,怎么样,娄某很讲信用,把贵公子给带回来了吧?”
厉津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忠信侯爷,我们父子俩多日没见,可容我们父子先说几句话,然后我再和你谈生意?”
娄训脸上掠过一丝不快,但转瞬便掩饰过去,厉府早已被他的手下团团围住,厉津如今已是他的掌中之物插翅难飞,还能怕他跑了不成?“也好,在下为厉侯奔波了大半日,厉侯就赏脸给一杯茶吃如何?”娄训没有退出厉府的意思,反而要守在一旁静看厉津还能耍出什么花招。
厉津喊来自己的小厮,“请忠信侯爷客厅稍坐,我与少爷书房去说几句话,马上就过来,对了,顺便喊夫人也来书房一趟,她也好多天没看见少爷了。”
小厮应下,请娄训上座,娄训阴冷的看着厉津父子,厉津躬身揖首道,“让忠信侯爷见笑了,我们夫妇二人其他都无甚,唯独最娇惯疼爱此子,怠慢忠信侯爷之处,还望海涵!”
娄训无奈,只得进了客厅,厉津说的没错,若不是摸准了厉仁是厉津最大的软肋,他也不会借掳走厉仁让厉津轻易就范,只不过隐隐中,娄训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待要细想不对劲之处时,偏偏确实也说不出什么来。
过了一会儿小厮端来热茶,摆在娄训面前,娄训问,“你们夫人也去书房了么?”
小厮点点头,守在娄训身边,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娄训奇怪的瞥了一眼小厮,在他看来,这个小厮也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娄训端起了茶盏,用盖子拨拉了一番